8 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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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它說了什麽?”回到民宿,漆凡塵正拿了浴巾,準備去露天溫泉泡一泡。
滄鸾跟在他身後,同樣抄起了一條浴巾:“它說它在海裏被其他妖怪打傷,一路游到這裏,發現了那個地穴,就躲在那。”
“游去上游是因為這個地方陰氣太重,跟着它的那些鈎蛇躁動不安,它又不敢回去,只好往上游走。”
“陰氣太重?”漆凡塵頓了頓,似乎沒懂。
“那個地穴,很明顯不是人類建的。”漆凡塵背對着他把外套脫了,“是你們鲛人建的嗎?”
滄鸾沒料想他不避人,直接把衣服脫得只剩下內褲,一時間愣在原地:“……是。”
他看着漆凡塵沿着大理石階梯走下去,兩條筆直的腿沒入熱水中,接着整個身體都浸入了水裏。
熱水升起白霧,隔着層層水霧,滄鸾有些看不真切。
“那妖怪怎麽能找到?”漆凡塵只露出腦袋在水面上,轉過身來看他,卻發現滄鸾正呆呆地看着他。
“怎麽了?”漆凡塵也跟着怔了一下。
“沒。”滄鸾移開目光,心說這溫泉他是享受不到了。
他幹脆脫了鞋子,坐在旁邊的石板上,朝他說:“我也覺得奇怪。這些地穴應該是十年前建造的,如果沒有鲛人指路,誰也進不去。”
鲛人極其善于隐藏,矶姬能夠輕易地找到這裏并進入,要麽是确實鲛人指引,要麽是內陸鲛人已經放棄了這些據點。
無論是哪一種,都是極壞的可能。
“它跟我保證現在就回到海裏去,不會再來陸地。”滄鸾收回思緒,繼續說,“那些鈎蛇會護送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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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那麽多人就這麽讓它回去了。”漆凡塵的臉被熱氣蒸得微微發紅,他說,“它挺幸運。”
但妖怪确實殺不死,不讓它害人已經很好了。
滄鸾隔着不遠看他,見他原本只是臉頰微紅,現在脖子也紅了一片。不知為什麽,他腦子裏忽然想到了“風情”二字。
“你們鲛人也會到陸地來嗎?”漆凡塵擡起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他,“不是說很危險嗎?”
“以前有的。”滄鸾被他這麽一看,莫名覺得喉嚨有些渴。他試圖轉移話題,看向空中挂着的圓月,說,“今晚月亮好亮啊。”
漆凡塵渾身一僵,下意識地往身後看去。
剛剛進來的時候漆凡塵就發現這露天溫泉确實露天,除了四周用假山和植物圍起來了,擡頭一看就能看見星空。此時,高挂的圓月把皎潔的光灑在石板上,院子裏雖然沒有開燈,卻非常亮堂。
漆凡塵像是腦子短路了一秒,很快想起來,今天是陰歷十四了。
十四。
他沉默片刻,轉過身,背對着滄鸾,忽然起身:“去睡吧。”
滄鸾擡起右臂,精準地把手裏的浴巾扔到了漆凡塵頭上。
“天冷,小心着涼。”他說完,轉身先回了屋內。
民宿一樓有三個房間,司長夜被迫跟着顧懷一起睡,白澤躺在客廳裏。
漆凡塵心裏想了一些事,他總覺得身邊跟着的滄鸾目的不明。
原本是協會讓他來保護他的,但這一路上反倒是滄鸾在幫他。他跟着來執行任務,也沒說此行是來尋什麽,好像莫名其妙他們的隊伍裏就多了一個夥伴。
他不知道這種夥伴關系會持續多久。
半夜,白澤的叫喊聲把民宿驚動了。
漆凡塵聽力好,喊的第二聲他就從床上起來了,推開房門,開了客廳的燈。
白澤一直在用前爪撓地板,發出刺耳的刺啦聲。它看起來非常不安,尾巴不停地搖擺,看到漆凡塵出來,它停止了撓地板,在客廳裏轉來轉去,撞翻了好幾個花瓶。
漆凡塵似乎聽到屋外有什麽動靜,他蹲下按住躁動的白澤,小聲說:“安靜一點。”
白澤立馬安靜了下來。
屋內重新回歸平靜,漆凡塵這才聽清,從屋外傳來一陣一陣的哭聲,夾雜着什麽話,聽不真切。
有情況!
他剛起身,兩間房門同時打開了,司長夜揉着睡眼迷糊地問:“發生什麽了?怎麽一直叫啊?”
顧懷剛剛還因為被叫醒而迷迷糊糊,這會兒忽然清醒了,喊:“哥哥!我看見鬼了!”
“在哪?”滄鸾正在系腰帶,随口問。
“就剛剛窗外!”顧懷驚悚地抱住了司長夜的腰,“現在趴在窗戶上!”
漆凡塵推開他們房間的門,只能看見窗子倒映的斑駁樹影。
“又來了兩只!現在有四只了!”顧懷縮進了司長夜懷裏,豈料司長夜也在簌簌發抖。
滄鸾卻一點不怕,他走進司長夜的房間,啪地一下打開了房間裏的燈。
顧懷退到客廳裏來,喊了一嗓子:“哥哥哥哥哥!那邊落地窗全是鬼影子!有七八只!”
“啊——”司長夜抱着顧懷坐在了地上,恐慌地說,“我就知道跟你在一起就會見鬼!”
“可我本來就只會看見鬼啊!”顧懷還在嘤嘤嘤地給自己辯解。
他們看不見鬼,只能看見月光透過窗戶,照着一些樹影,那影子看久了也像是鬼影,随着風吹慢慢地搖晃。
“他們進來了嗎?”漆凡塵問。
“沒、沒有。”顧懷揉了揉眼睛,“就趴在窗戶上,一動不動。”
在顧懷眼裏,這些面容可怖的野鬼正伸着長舌頭張着雙手趴在落地窗上,他們渾身都滴着血,身體上的肉仿佛不是肉,是被骨頭穿刺的肉渣。臉上最恐怖,裝着眼珠子的眼窩處空空如也,兩行血淚從那裏流了下來。
顧懷雖然年紀小,但這一路上也見過不少鬼了,各種死狀都有,但他還是頭一回見到死得這麽恐怖的鬼。
跟這些相比,那些車禍、跳樓的鬼都好看得不得了!
漆凡塵感覺到落地窗的鎖正在發出輕微的響聲,一陣陣的陰風從窗戶的縫隙處傳了過來,令人頭皮發麻。
正當他要上前時,透明的窗戶上忽然出現了一個血點!
“啊!”司長夜坐在地上往後爬了爬,“那什麽啊!”
“他們在寫字!”顧懷努力地瞪大眼睛,說,“用血寫的!”
“是人血。”漆凡塵冷靜地說,“他們剛殺了人。”
“奇怪。”滄鸾的聲音也顯得很沉穩,“他們似乎對我們沒有敵意。”
那血字慢慢地從一個點,延伸成了一條線。漆凡塵以為他們在寫字,但等了一會兒,才發現他們在畫符號。
因為血還在不停地往下流,導致這些符號有些恐怖。
血字停止了。
“快逃。”滄鸾低聲說出了兩個字。
他剛說完,在一邊一直很安靜的白澤忽然發出了嗚嗚的叫聲。
“什麽!”司長夜這會兒只聽得見人說話,“逃哪兒去!”
漆凡塵看向滄鸾,對方緊緊地盯着落地窗上的符號,正在沉思。
“他們在提醒你。”漆凡塵說着,慢慢地朝落地窗走去。
司長夜這會兒才回過神來,猛地看向滄鸾。
滄鸾回過神來,伸手拽住了漆凡塵:“等一下。”
“哥哥,他們走了。”顧懷看着窗外,小聲地說。
“去哪。”滄鸾問。
“飄散了。”顧懷揉了揉眼睛,确認沒看錯,“他們消失了。”
血字還在不斷地蔓延,窗外風吹得樹葉簌簌響。
“鲛人是沒有靈魂的。”滄鸾的聲音在一片安靜裏格外清醒,“他們懂鲛人的語言。”
漆凡塵目光銳利,從腰間的口袋裏拔.出劍:“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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