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趙婉
趙婉是個小透明一樣的女孩兒。
她出身不好。母親是河下村首屈一指的地主趙家的庶女,父親則身份不明。有人說她父親是洹陽城裏大戶人家的公子,可母親從來沒有對她這麽說過。
一年前,母親病逝,除了一個造型奇特的小玉佩,什麽都沒有留下。她曾經去鎮子上的當鋪問過,他們說這是最劣等的玉,不值什麽錢。
趙婉很失望。她本來指望玉佩可以換點錢,好讓她能夠繼續上學。可玉佩不值錢,她只能選擇辍學。
對于母親,趙婉說不上是愛是恨。母親經常打她罵她,但終究用做女紅換的錢,供她上了好幾年學。
雖然母親讓她上學的初衷,是想找個好婆家,多收些彩禮,但趙婉依舊很感激母親。
在學校裏,她學了很多東西,也遇到了讓她心動的人。
那個人曾經保護她免遭旁人的欺辱,還教訓了欺負她的人。只是,她始終無法鼓起勇氣對那個人說句什麽。
她是個小透明。
……
沉雪真人把舒世宗送到河生村後,獨自趕往河下村。
她此來,是得到人宗修士的消息,在河下村發現了魔門的暗子。
事情的經過很簡單:人宗修士以河生村為中心,在附近的村子裏一家一戶的排查。河下村與河生村只有十裏之遙,自然是重點排查的對象。
在排查村裏最大的地主趙家時,一個丫鬟說,她看到有村外的人,和本村的觋秘密接觸。
人宗修士立即把消息傳了出去,并控制住了那個觋和證人。
沉雪真人現身後,沒有半句廢話,直接吩咐道:
“人都帶過來,我親自審問。”
未幾,一個臘黃臉的柔弱小丫鬟和一個五花大綁的男人便被人帶了過來。
沉雪真人對丫鬟道:
“把你見到的再說一遍。”
丫鬟點點頭,聲音清幽如空谷清泉,讓人一聽忘俗。
“昨天下午我在河邊浣衣,見到兩個神色匆匆的外人往村子的方向走去。等我浣衣歸來,又在道旁碰見了那兩人。彼時道旁并無其他人,而巫觋院子裏的大門卻在我經過時匆忙合上,因而我斷定那兩人是從本村巫觋院子裏出來的。”
話音剛落,那被五花大綁的觋便破口大罵:
“你個婊子養的小婢!和你那婊子娘一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滿嘴胡說八道,我家的門想開就開,想關就關,我幾時和外人有過接觸!有誰親眼看見了?有嗎?”
那丫鬟正是趙婉。娘親死後,她便在趙府做使喚丫頭。
這巫觋滿嘴污言穢語,她只當沒聽見。這些言語她往年裏聽得多了,初時心如刀割,久了便覺得心中空空,連氣都懶得生了。
“童大煥!好好說話,不準罵人!”
一個修士看不下去,厲聲呵斥道。
那個叫童大煥的巫觋立馬谄笑道:
“大人,我可沒罵她,誰不知道這小娼婦的娘是個婊子,連個正經男人都沒有,就生下了她!”
沉雪真人面色肅然,誰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卻見趙婉開口道:
“巫觋占蔔多用艾草灼燒龜殼。如今天氣尚未炎熱,蚊蟲不多,尋常家裏這物事用得少。而昨天那兩個外鄉人的身上,分明有濃濃的艾草香味,就像這位巫觋先生身上一樣。”
在場衆人都不自覺地聳了聳鼻子,果真聞到了艾草的味道。
童大煥還想狡辯,沉雪真人卻懶得再聽什麽了。她手一揮,一道金光沒入童大煥腦門兒,童大煥當即暈倒在地。
良久,沉雪真人面色陰沉地站起身來,說道:
“拉出去殺了吧。”
說完騰雲而起,向着東方飛去。
童大煥這時已經醒了過來,不過他仿佛已經癡傻了般,雙眼呆滞,還不停地滴着口水。
一旁的修士面帶恐懼的相互對視一眼,嘴巴張開,似乎說了句什麽;如果有人會讀唇術,就能讀出來,他說的正是三個字:
“搜魂術!”
……
舒老爺帶舒世宗趕着馬車,半個時辰不到就抵達了河下村。
前面有人跑着去通知,所以當舒老爺到村口時,鄭家的人已經在等着了。
鄭家原本是小門小戶,不然不會把女兒嫁給別人做妾。不過鄭姨娘在舒家過的不錯,時常接濟娘家,鄭家現在過的也算是富足。
舒老爺今天高興,再加上有鄭姨娘的面子在,對前來迎接的鄭文生也格外親切。
他拒絕了鄭文生帶他去家裏坐一坐的邀請,直接說道:
“辦完了這邊的事,我就要去洹陽城了。我們家莎莎擔心我,讓我早點過去呢。”
鄭文生是個瘦高個兒,模樣也算周正,只是說話做事總透着一股輕浮勁兒。這時聽舒老爺提到舒莎,又看見舒世宗在一邊,臉上不由得抽動起來,心裏則是大恨:
要不是這個有爹生沒娘養的小畜生,他們鄭家現在早就發達了!
兩年前,鄭文生得鄭姨娘授意,想用迷藥強占了舒莎,沒想到竟被舒世宗撞破。
他當時明明都道歉了,狗艹的舒狗娃還依依不饒,打得他臉腫了一個月!
當時要是事成了,他鄭文生現在,豈不是也能一步登天?每每想起這件事,他就恨的發狂!
可現在形勢比人強,機會錯過就是錯過了。
他強壓下心頭的恨意,對舒老爺說道:
“那就不請姑父久留,咱們直接去趙家。”
“趙家?是河下村最大的那個趙家嗎?”
“是的。我和他們家一個丫鬟是同學,都在河生村上過學的,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鄭文生說起謊話來心安理得,完全不覺得有哪裏不對。
所謂青梅竹馬,便是以前上學的時候經常帶人欺負人家,還多次起了邪心?
舒老爺哪兒知道鄭文生的為人,他倒常常從鄭姨娘嘴裏聽說這侄子,都是“一表人才、文武雙全”之類吹噓的話。
不過現在當面一看,只見他頭戴學士冠,腳踏牛皮靴,披一件青色長袍;果然相貌堂堂,不愧是鄭姨娘的親侄兒。
又聽他談吐不俗,舒老爺心裏不由得有幾分愛屋及烏。
“你們既然兩情相悅,那姑娘也只是個丫鬟,趙家為什麽不同意啊?”
舒老爺随口問着,打發時間。
“唉,侄兒家貧,雖然和婉兒私定了終身,卻給不出趙家定的彩禮,只能厚顏請姑父前來說和了!”
“你說的這個‘婉兒’……是去年辍學的趙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