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櫻花與幽靈(二)
[夏目!我把貓咪捉回來了!]
從馬路對面傳來山崎的呼喚聲,接着山崎就向這邊氣喘籲籲的跑過來,手裏抱着不斷掙紮的貓咪老師。
夏目趕緊把貓咪老師接過來,按住他不安分的爪子。
的場看了貓咪幾眼,眼睛裏掠過幾絲深意。
那只貓咪,不簡單呢,妖力很強,少說也是大妖怪級別的。
沒想到那孩子,會養一只妖怪作寵物。
[山崎,多謝你了…]
[沒事啦,不過貓咪真的很精神,跑了好遠的路,耶,這個是…幸井德的…]
山崎緩過氣,才看見夏目身邊沉默的站着的的場,不禁出聲發問。
[啊…那個,山崎,我…想陪的場哥哥一起去…很抱歉…還有能不能把貓咪老師交給你…]
夏目因為內疚而斷斷續續的解釋道。
對朋友爽約,并不是件應該輕易原諒的事情。
未料山崎倒是很爽朗的摸着後腦笑起來。
[這樣啊…沒關系,本來就是我拜托夏目出來的,夏目能夠答應我的邀請我就很開心,夏目也可以放心的把貓咪交給身為夏目的好朋友的我咯~]
[謝謝你,山崎。]
因為是朋友吧。
所以彼此的任性都相互包容着,不會擺擺手就說些傷人的言語。
是我能夠在對立的兩個世界來回游走的動力。
不過事情也不會那麽順利就是了。
把貓咪老師遞給山崎時,夏目的衣袖被貓咪老師狠狠抓着不放手,貓咪老師的眼睛圓睜,仿佛用行動傳遞着“我要跟着你們。”這樣的信息。
搞什麽啊…
夏目輕手扯扯貓爪,而貓爪上的鈎子緊緊鈎在衣袖的布料中,怎麽都拉不開。
也不曉得貓咪老師為什麽要執着的跟着我們…
明明是擔心他被的場哥哥發現妖怪的身份…
真是的,我是擔心貓咪老師才不讓你跟過來。
白癡夏目,本大爺不需要你擔心,你跟着的場家的人小心被他賣掉。
一人一人一貓無聲的進行眼神交流。
夏目堅定的眼神和貓咪老師堅定的眼神對峙着,讓虛抱着貓咪老師的山崎滿頭霧水。
的場看着這一人一貓的互動,大概也猜得到他們的心思。
那孩子,是害怕肥貓身為妖怪的身份被發現麽?
那只妖怪,也是想保護那孩子才執意不放手吧。
果然是只有那孩子才能遇到的事情。
[貓咪很想跟着你去,夏目就不要推拒了吧?]
的場開口打破相持的僵局。
夏目因此動作稍稍停滞,貓咪便順勢竄到夏目肩膀上,更加用力的扒住夏目的衣領。
[夏目就把貓咪留下來吧,貓咪還是跟着主人比較好呢。]
山崎見狀也出言勸說道。
夏目張張嘴說不出反駁的話,只得無奈的點頭。
我知道貓咪老師是想要保護我…
雖然不清楚貓咪老師為何這麽戒備的場哥哥,可是,被關心着的那份心意,就讓我無法拒絕。
和山崎走了一段路就在将至金閣寺的正門分開。
夏目抱着貓咪老師跟在的場身側,不安的咬緊嘴唇。
希望的場哥哥不要發現貓咪老師是妖怪…
千萬不要…
雖說是夏目自己在緊張,倒也不是一路無話。
的場偶爾會借由天氣或最近的近況發表幾句感嘆,夏目大抵也都“嗯”“啊”的一一作答。
場面說不上冷清,也确不能用熱絡來形容。
總還是緊張呢。
夏目想。
或許不光是為貓咪老師的事…
只是因為和那個人獨處…
[就是這裏了,夏目。]
目前二人所處的位置是寺前的鏡湖河岸,不遠的前方矗立着一座華麗的三層建築物。
正是櫻花初放的節日,周圍的游人來來往往,或是賞櫻的或是求簽的,景象熱鬧非凡。
貓咪老師從夏目手臂中掙脫,又回到夏目肩膀上舒服的哼哼,一邊還用肉掌撲打落下的櫻花花瓣。
夏目用眼角餘光看一眼的場,不自在的感覺更是增加幾分。
不論是對于夏目或是的場,恐怕像這樣結伴出游的經歷都是彼此的第一次,夏目看似不自在,也許那之中也有說不清的欣喜。
[的場哥哥,要買門票嗎?]
[我有預約,跟着我就好了。]
夏目的手因為不用抱着貓咪老師空閑着,的場便拉起夏目的手邁進大門。
夏目小聲的驚呼出聲,看着被的場握住的手。
那個人的手裏有與個性不符的溫度,是剛好可以讓人迷惑的溫度。
夏目沒再說話,低垂着頭安靜的被的場牽着,和他一起走過寺前的長廊。
[夏目君聽過和這寺宇有關的傳聞嗎?]
[傳聞?是怪談嗎?]
[不,某種意義上來說更接近野史。這座寺宇的建造者是鐮倉時代的西園寺公經,并且是作為別邸建造的。後來足利義滿獲得這個地方。15世紀這裏改為寺宇,才是現在的金閣寺。]
[這個和怪談沒有關系吧…]
的場一點沒有被打斷的不滿,還是興致勃勃的繼續講述。
[昭和25年,有位年輕僧人在這裏放火***,這寺宇也被毀掉了。]
[自…***?]
[确實,聽起來很恐怖吧夏目,更恐怖的還在後面,昭和30年政府翻修的時候,據說遇到了這位僧人游蕩的靈魂。]
說話之時,二人已進入寺內。
[靈…靈魂?]
[夏目君有機會見到真實的鬼魂哦。]
[什麽…什麽啊…]
早先聽山崎說過的恐怖電影此時全數湧進夏目的大腦裏,那些恐怖的場景一遍一遍流過腦細胞。
夏目陡然覺得周圍空氣好像也就這樣變的冰冷,就像真的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從身邊飄過。
好可怕…
夏目咬緊牙關,頭皮發麻,無意識的攥緊的場的手。
被吓到了麽?
的場看看那孩子蒼白的臉色,還有肩膀上的貓咪鄙視裏摻雜擔憂的眼神,以及被那孩子緊握的自己的手,眼裏暗潮湧動。
該說是被那孩子潛意識的信任而帶來的愉悅呢,還是能看見那孩子害怕的表情而感到惡劣的意興盎然呢?
也許對的場靜司這個惡趣味的人來說,都是值得開心的事。
事先和的場家委托任務的是金閣寺裏的主持,是一位名叫澤吉的年老僧人,聽的場說那位僧人也是他們家的母親那邊的遠房親戚。
玄關處有接待的僧人,将的場和夏目帶進寺內的客室。
處于金閣寺最高處的客室是一間典雅有着以白色為底櫻花略作點綴的牆紙的傳統和室,中心置着和桌和蒲團。
夏目跪坐在蒲團上,小口啜着杯中的清茶,一邊也留心聽着的場與澤吉主持的談話,貓咪老師在原木地板上打滾,手舞足蹈。
[您就是那位最近才就任的的場家主嗎?真是就像傳說裏的那樣年輕,想必您一定很厲害吧?]
澤吉主持笑得不怎麽自然,面上深刻的皺紋都擠成皺巴巴的一團。
口中說着恭維的話語,眼神裏卻似乎略有不屑。
年輕的的場家主坐姿端正,彬彬有禮的口氣舉止,仿佛并不在意對方表現的惡意。
[那都是父親的功勞,我也不過是沾了父親的光,承蒙大家的厚愛才當上家主,還是要感謝像您一樣的和我父親交好的長輩們。]
[這位是]
澤吉主持布滿皺紋的眼皮微動,瞟了夏目一眼,似是有些不滿夏目的在場。
夏目剛想開口說話就被的場捂住嘴。
[這位是我的弟子,這次是想帶他來試煉呢。]
[這樣啊,看來年輕人都是很有本事的啊,我這種老人也該退場了。]
澤吉主持笑的臉上皺紋都皺成一團,談話的氣氛似乎特別的良好。
[可以詳細說一下花妖的事件嗎?我想對解決花妖的事是有幫助的。]
的場修長的手指虛握着杯柄,嘴角上揚的弧度固定在一個恰好的程度,又不着痕跡的轉移了話題。
[事實上,花妖出現的時間也不過是一個月前,是因為寺裏的實習僧人在這邊過夜,看到空無一人的後山櫻花圓有模糊的人影,因為櫻花圓常年被鎖着,不可能有人進的去,他就把這件事報告給我。開始我也并沒有太在意。但之後越來越多的僧人反映說夜晚看見了櫻花園裏有櫻花組成的人形妖怪,甚至白天有時也會在園子附近遇見,我擔心出事,便想到來拜托你們家,請一定要解決這件事。]
澤吉唯一真實的表情大概就是面上不由自主洩露出的焦急和恐懼,因此這句拜托多少也被說的真心實意了些。
盡管眼裏的輕蔑也沒有刻意隐藏就對了。
[請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完美的。]
夏目聽着那兩人一來一回的對話,心情不由得有些低落。
虛假的笑容。
虛僞的客套話。
夏目看的一清二楚。
這樣的的場哥哥好陌生…
眼裏沒有感情,也沒有面對自己時的溫柔,只有公式化的語言和動作。
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的場哥哥…
杯中的清茶喝到見底,夏目搖晃了幾下茶杯。墨綠色的殘渣被搖到杯口,托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蠻刺眼的。
夏目煩躁扭過頭。
夏目坐的位置正好挨着窗,一扭頭,金閣寺的大部分風景都能盡收眼底。
最先看見的就是一片湖泊,幾只游船點綴在碧藍的湖面,來往的人有女生駐足似在和同行的男生商量是否要坐船,也有看起來是一家三口的三個人正在挑選船只。
總之是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也相當符合春天的感覺。
視線從鏡湖過去,向更遠的地方移動,當看向金閣寺最深處的山時,夏目明顯感到了不對勁。
聽到了像是憑空出現的聲音。
在叫着“名字,名字”之類的。
夏目往交談的兩人那邊看一眼,見他們像是并未聽到的樣子,而耳邊的聲音竟也消失了。
只當再往山那裏看時,叫着“名字,名字”的聲音才會響起,下方的游人也各自相安無事,似乎只有夏目一個人聽得見。
名字麽?
莫非是…友人帳上的名字?
是被奪去名字的妖怪再呼喚嗎…
夏目無意識的捏緊随身的背包上的肩帶。
貓咪老師囑咐過要保護好友人帳,所以夏目外出時都會帶在身上。
今日自然也是帶上了友人帳的。
看來這件事,要自己去處理呢…友人帳的事…貓咪老師說過不可以告訴任何人…還特別叮囑說不能告訴的場哥哥…
畢竟對于身為大妖怪的貓咪老師來講,除妖師之流都不是什麽該被信任的人。
衣角突然被不易察覺的力道輕輕扯動。
的場側頭,見夏目正望着他,大眼睛裏充滿猶豫,口中小聲呢喃着什麽。
雖是聽不太清,但也不是想象不到,大概也就是想要出去的要求吧。
像這樣枯燥無味的談話,縱使是那孩子也會為此厭煩。
[要出去的話就把貓咪帶上,別走太遠。]
的場笑着揉揉夏目的頭發,眼裏是夏目熟悉的溫柔。
[嗯,我知道了…我會早點回來的,的場哥哥…]
夏目抱起躺在地板上的貓咪老師,起身對跪坐在蒲團上的兩個人行了一禮,才匆匆跑出和室。
快點把名字還給妖怪就回去吧…
總覺得…
若是自己在的場哥哥身邊,他會不會比較輕松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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