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沉默着,姚九就繼續說道:“那段時間雖然沒和你說過,不過我一直不太好過。有一次晚上我回來的時候沒看到你,打你的手機也沒人接聽,那天晚上你一直沒有回來……”

我皺起了眉頭,過了老半天才意識到姚九說的是什麽事情。

之前也說過,我和姚九好了之後,唐起林總是會帶着兄弟來搗亂。不過自從姚九發怒,也找了一幫人來狠狠幹了一次之後,唐起林就再沒來找過我們的茬了。嘴上說是等着看我被姚九抛棄,不過我篤定他是實在拿姚九沒辦法了。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沒碰到過唐起林,然後就在時隔大半年後的那天晚上,我出門的時候被唐起林的兄弟給捂住了嘴巴塞進了車裏,他們一路跟我賠罪一邊跟我解釋,我才知道原來是唐起林生了大病。

我當時很無語,不過是生個病發個燒,何必弄得和快要死了一樣?

唐起林的兄弟稱他是從來不會生病的很健康的人,這次發到四十度的燒把一衆兄弟給吓壞了,而且被燒得暈暈乎乎的時候還在叫我的名字。

之所以到現在為止還記得那麽清楚,就是因為我當時被雷的就差吐出來了。

結果被那些人強迫地帶到那兒去的時候,沒過多久就發現唐起林是在裝病了。燒的确是發了,不過沒四十度那麽嚴重,在我看來更像是在發騷。

那天出門的時候手機的确快沒電了,姚九也說過那天晚上不會回來,我被唐起林的兄弟們關在那個房間裏和唐起林共處一室,因為知道那天晚上必然是出不去的,所以也認栽了。

不過唐起林當時唯一長進的就是不會再強奸我了。這點說起來雖然丢臉,好好一個男人總是被另一個男人強迫地做那種事情,可是每次都會被唐起林的兄弟打得半死也是不假。我想着最多就是在那裏和唐起林挨一個晚上,姚九那段時間也實在是太忙,這種會讓他生氣的事就不和他說了。

第二天被唐起林放出去,把手機充滿電的時候的确看到了姚九的好幾通電話,不過回電過去之後姚九也沒提起這件事,只說打不通我電話所以有些擔心,我便沒放在心上。

我愕然,問道:“你那天晚上不是沒有回來嗎?”第二天房間裏也沒有被人睡過的跡象。

姚九扯了扯嘴角,輕聲道:“臨時取消飯局,所以回來了。”

“……”我腦子有點亂,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道先說哪一句,最後還是無比難以置信地問道,“就是因為這

件事情?!”

姚九搖了搖頭,說道:“那段時間心情實在不太好,當時只想着在我沒回來的那幾晚你是不是都這樣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去哪裏過,所以就又回公司去了。第二天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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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愣,而後冷笑道:“是不知道怎麽問,還是故意不問,想觀察我?姚九,你他媽就是一個傻逼,我和你沒話可說了!”

我氣得轉身就走,姚九再次抓緊了我的手,說道:“小樂,我還沒說完!”

“我不想聽了,”我回過頭,冷冷道,“那天晚上我只是被唐起林綁架去了,什麽事都沒做。原本只是因為不想讓你更煩所以才沒主動和你提,如果你問我的話我可以解釋的清清楚楚。姚九,說到底你不過就是不信任我吧,在你心裏其實我一直都是那種沾花惹草的MB?你把我當什麽了?!”

“小樂!”姚九沉聲道,“我原本也以為說不定這是一個誤會,你向來對一些事情很敏感,我當時心情真的很不好,怕說的話讓你又難受了,所以為了澄清誤會,最開始找的是唐起林!”

“唐起林?!”我笑了,“你去問他?!他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

“他什麽都沒說——他什麽都沒說!”姚九吼了出來,“這件事情我一直壓在心底,可是你知道最後被客戶當着面說出來的時候我是什麽感覺嗎?”

“你到底在說什麽……”我莫名其妙。

“我曾經見過一個客戶,後來我才知道他認識唐起林,”姚九沉着臉,說道,“他說他看見你到唐起林那兒去過好幾次了,還說——”頓了頓,他沒再說下去,不過想也知道後面是什麽樣的話。

做MB的時候各種各樣的話都聽過了,那些個道貌岸然的家夥有什麽難聽的話是說不出來的。

我的腦子轉不過來,愕然地盯了姚九很久很久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情。

——唐起林!

唐起林這個人渣!

我那一年裏總共只見了他一次,那一次還什麽都沒做,可是他卻找了個人故意跑到姚九的面前說我和他偷偷上過幾次床!

我有些不敢相信,我一直以為在姚九出現後唐起林也該收手了,這個畜生竟然給我留了這麽一手?!

我滿身心地憤怒了起來,如果這個時候讓我看見唐起林,估計我會活生生地用牙齒咬死他!然而一陣冷風吹過,當雪花再次飄下來的時候,我又冷靜了下來。

說是冷靜,更多的應該就是難過和自嘲了。

我能夠理解姚九當時恐怕想要殺了我的心。我和姚九是一樣的人,我的第一次是被唐起林搶走的,可以說在最開始的那段時間我被唐起林虐待地快要出心理陰影了。姚九是把我拖出苦海的人,結果發現在他因為公司的事情而忙碌的那段時間裏,我卻在“和唐起林私會”,換做我恐怕也差不多想要吃人了。

可是我和姚九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我不像他那樣注重面子。

如果不是關乎到面子,如果不是拉不下臉來,這一切原本都可以解釋。

我們可以好好地溝通一番,然後帶着人去把唐起林的窩給踹掉。我們可以踩着唐起林的老二,讓他以後少做龌龊的事情。

一切都和眼前這個男人的天性有關。

我不想推卸任何的責任,可是如果知道事情到底變成怎麽樣了,如果知道他的腦袋裏在想什麽,我會用盡全力去解釋,告訴他我不是那樣的人。

或許很多年後我會發現姚九其實根本不信任我,可是至少不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

又或者那件事情只是一個起因,事情總有一天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而老天只是讓我提前看清了我們兩人之間的問題?

我望着姚九,久久地沉默了。

姚九似乎有些慌了,扯住我叫道:“小樂!”

我冷了起來。

任他扯着我的手,我喉嚨幹澀地說道:“都是那個家夥編的。”

“我……不知道,”姚九後退兩步,靠到了牆上,單手插進了頭發裏,他頹然地說道,“那段時間心情很糟糕,有次去酒吧的時候碰到了楊西林,第二天醒過來才發現我和他上床了。原本我的确不想和他扯上關系,但是看到你的時候,我心裏就想,如果你都能和唐起林糾纏不清,那我為什麽不可以?”他苦澀地笑了起來,“等到意識過來的時候,一切已經徹底亂了……小樂,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你意識到這一切可能都是誤會,但是在梁梁騙你說我和別的人出去的時候你還是信了,”我感覺到左腿殘留的那個地方在冷風的吹拂下慢慢地疼了起來,“姚九,說到底……你只是不相信我。”

“對不起……”姚九喃喃着這三個字。

我看着他,腦海中閃現過以前那些溫存的畫面,忽然間覺得那一切都模糊了。

我笑了笑,說道:“梁梁今天問了我一個問題。”

姚九一愣,看了過來。

“他問我……要不要什麽時候去領張殘疾證。”

姚九的臉“刷”的白了下

來,他驚恐地看着我。

我笑着說道:“你覺得呢?我不知道啊……原來有一天我會丢掉一條腿。我以前總覺得,不管我爸媽怎麽對我,至少我四肢健全,總有辦法可以活下去。”

“最開始離開家的時候我是這麽想的……被唐起林做了那種事情的時候我也是這麽想的……在你帶我離開‘夜色’的時候,我想這一天終于來了,”頓了頓,我視線模糊地看着姚九,問道,“你還記得那天你跟我說的那句話嗎?”

“從今天起我那兒就是你家……嗯,我們的家。”

“小……樂……”姚九慘白着臉,向我伸出手,一步一步走過來。

我恍恍惚惚地說道:“姚九啊,咱們這段感情可真夠慘烈的……”

他的手快要碰到我了,我條件反射地後退了一步,可是早就在雪夜中僵硬的手沒能握住拐杖,整個人就跌到了地上。

就算是這樣重重地摔到地上,也沒能發出任何的聲音,因為冰冷的積雪接住了我。

我的袖子裏,胸前沾滿了積雪,冷意一下子把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全身上下唯一有感覺的只有左腿那個地方。

我聽到姚九喊着我的名字,一邊想要把我扶起來。聽到他叫我名字的一瞬間,我覺得好像有人拿刀狠狠地砍了我的左腿一下,我疼得叫出了聲來。

這一聲痛叫似乎把姚九吓到了,他把手伸到了我的腰和膝蓋那兒,似乎想把我抱起來。

我狠狠推了他一把,把他也推到了雪堆裏,然後我們倆就氣喘籲籲地坐在那兒,沉默不動了。

我狠狠地握緊了手下面的雪,緊咬着牙關,不想讓自己沒用到被疼哭。我拼命忍着左腿被人砍似的痛苦,也不去看那空蕩的褲腿一眼,只是盯着地上那髒兮兮的積雪,說了句:“姚九,你知道我和你已經分了吧?”

姚九不回答。

我忍着痛,一字一句艱難地說道:“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想看到你。”

我翻了個身,趴在地上想要去夠摔到了一邊的拐杖,一只手忽然間握住了我。

被那股暖意包裹起來的時候我愣了愣,而後擡起了頭。

可惜啊,視線太模糊了,我有些看不清楚。

只看到了那人身上的黑色大衣,我知道那不是姚九就對了。

那人把我扶了起來,讓我靠在了他身上,而後在我耳邊輕聲說道:“莫樂,你的左腿已經沒了,你看它一眼……看它一眼,就不會疼了。”

作者有話要說:幻肢:截肢或殘廢的患者感到自己有該肢體的存在,否認自己有任何殘缺或無肢體殘缺的患者發現自己存在第三只手、第三條腿稱為幻肢症。(來自度娘)大多數幻肢症的患者雖然能夠用眼睛看到自己的腿已經沒了,感官上卻不承認這點,而且表現的形式都是不存在的那條腿産生的疼痛。嗯……據說這種症狀目前還沒有什麽具體的方法可以治療,其實說到底還是那些患者心理上沒辦法接受自己已經失去了身體一部分這個事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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