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咖啡廳在一片繁華的商業區、某商場一樓，臨街，正值暑假，所以在招暑期兼職。店長是個十分可愛的姐姐，問了葉櫻幾個問題後就決定錄取她，實習三天後轉正。

【還要實習？！我神為她工作不知感恩戴德竟然還拽起來了！自不量力——】

“你冷靜一點，這是規則。”

【冷靜？我能冷靜嗎？我能冷靜嗎？我神給凡人打工竟然還要實習，實習不過就要被辭，天啦！！】

葉櫻安慰道：“總比沒被錄取好，對吧？”

【？？？啊——】

“……”葉櫻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沒被錄取，系統能化身尖叫雞，罵街三萬年。

對神來說，這可是相當大的恥辱了。

葉櫻在咖啡廳實習三天，每時每刻都能感受到系統的崩潰，要是她被客人叫住說一句“麻煩把這裏收拾一下”，系統如果能化身出現的話，絕對會化作一道天雷，把人劈個十七八萬年，治個大不敬罪。

【麻了，麻了，我麻了——】

——“克服一下。”

【克服不了！】

——“再努力一點。”

【啊——】

陳魚對于葉櫻出來打工十分理解，也沒有反對阻止，還來看過她幾次，喝了兩杯咖啡，但她不是能坐得住的人，喝了兩口就去逛街玩了，還順便給葉櫻也買了好多穿的用的。

“有個有錢的閨蜜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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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慕啊。”

“有什麽好羨慕的，胖成那樣，誰要啊，就她那樣，給我女神夏夏提鞋都不配。”

“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

“？？”什麽意思？

嘲笑葉櫻的男生慌忙回頭，果然看見帶着帽子口罩還有黑框眼鏡的葉櫻，剛才那句什麽樸就是她說的。

“你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嗎？”

“……”他連說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又怎麽會知道意思？說人是非被抓，多少有點尴尬，另外兩個女生也滿臉通紅，手足無措。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做人當低調謙虛，虛懷若谷，樸實無華。”

“你……”

“多念點書吧。”

男生多少難堪，“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你本來就胖——”

“多念點書，你的眼裏就不止‘肥胖的我’，怎麽能做井底之蛙？”

“……”

這個小插曲葉櫻沒放在心上，系統卻差點爆炸，就差真的劈下兩道九天神雷昭顯神威。

【葉夏那個僞神也配和我神比？不自量力！……你為什麽一點不生氣？你快生氣！】

系統無數次佩服葉櫻的好心态，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

——“這有什麽好生氣的。”

【他膽敢侮辱我神，該罰。】

——“他不是侮辱‘神’，他只是看不起肥胖的‘我’，他不知道‘我’是‘神’，如果知道，他可能會跪下來求‘神’滿足他的願望。可惜虛榮的心願無法看見燈塔。”

【虛僞的人類，慣會見風使舵。】

系統很生氣，久久無法從“它偉大的神竟然被區區凡人羞辱”的氣憤中回過神來，一直嚷着要給那幾人教訓，侮辱神怎麽能有好下場？

【這樣吧，如果他們在下班前來道歉，我神可以給他一個機會改過自新，如果他不來，那就劈他！這件事我決不讓步，必須要建立起屬于神的威信！……劈他一百次也就一點創造力，維護神的威信這點犧牲算什麽？】

葉櫻被念叨得腦仁疼，“這樣吧，如果他不道歉，又不悔改，再劈他。”

【我神英明！】

“……”葉櫻感覺自己像個什麽邪教組織頭頭？

系統見她答應，得寸進尺，嚷着讓她創造一個什麽，以後誰敢不敬，就劈他。

到了下午換班的時候，其中一個女生過來找她：“之前的事情對不起，你別誤會，我沒有看不起你胖的意思，我只是羨慕你有個好閨蜜，你們是真的好，我看得出來……還有王樂他就是喜歡亂說，我們店裏的女生都被他說過。”但他為人風趣，長得好看，高高帥帥的，女孩子被說了，大多會覺得羞愧自卑，胖了黑了皮膚不好鼻子太塌眼睛太小等等，然後變得自卑不自信起來。

人類對于長得好看的人有一種天然的優待，如果換一個長得不帥不高的男人來對她指指點點，只怕會被揍成豬頭，罵上三年方解其恨。

對方叫小蘭，眼神瑟縮，是被打擊太多後的不自信。

“嗯，我知道了。”

小蘭尴尬的趕緊跑了。

她其實挺羨慕葉櫻的，那麽胖還那麽自信，被說了也不會自卑到無法擡頭，她能沉穩淡定的反駁王樂。她喜歡王樂，但王樂說她太黑太矮了眼睛不夠大臉卻很大，她瘋狂美白，穿增高鞋墊，還在存錢整容，她希望将自己改變成對方喜歡的模樣，如果她能漂亮一點、再漂亮一點就好了。

“小蘭，你聽說了嗎，最近解放路那邊出了個瘋子，逢人便問‘你有沒有看到神奇小屋’之類的話，還說裏面有神，只有心裏有強烈願望的人才能看見。你回家小心點啊，好像就在你家小區附近。”

小蘭呆了一會兒，說：“真的嗎？只要心裏有強烈願望就能看見嗎？”

“……你不會信了吧？那就是個瘋子，胡言亂語的。”

“我沒有。”

但心裏一旦有了想法，就會生根發芽，生出無限的渴求和期望。

周承确實在街頭流浪了幾天，他沒想過自己竟然浪費掉這樣的機會，他十分後悔，恨不得時間重來，不吃不喝不睡，竟然連班也不上了，整天在街頭尋找。

神說過，只有強烈願望的人才能看見那個地方。

他的願望從未如此強烈過，他肯定還可以再次看見。

他也知道自己是個無法自制的人，平時無論做什麽，他都不會放任自己去想太多，一旦有苗頭，他就會用自殘的方式讓自己清醒過來。但現在的他一點也不想讓自己清醒，他一定要再次見到神！

直到他終于暈倒在街頭。

周承醒來已經是一天之後了，窗戶外黑漆漆的，周奇坐在床頭，看見他醒來眼睛一紅，抱着他開始哭。

“哭什麽？不準哭。”

周奇哭得喘不過氣來，周承無奈的看了會兒天花板，說：“我餓了。”

周奇手忙腳亂的将飯菜從保溫盒裏拿出來，飯菜是他們媽媽送過來的，她在醫院待了會兒就走了，就這點時間，雇主那邊打了幾個電話來，說孩子需要她，見不着就哭，媽媽來去匆忙，周奇很失落，還偷偷抹了會兒眼淚。

周承吃了幾口就難受的放下筷子：“我飽了，等會兒再吃吧。”

“哥，你再吃點！”

“不了。”或許是太久沒吃東西，吃了兩口胃就難受，雖然他現在還很餓，“等等——”

周承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瞪大眼睛一臉驚慌，他剛才不用自殘就控制住自己了嗎？如果是之前，只要感覺到餓，就算不舒服，他也會毫不猶豫的一直吃到撐為止。

怎麽回事？

他在心裏默想：我想要錢，很多很多錢。

“……”

“…………”

時間過去許久，周奇一臉茫然的看着他。

周承突然從床上跳了下來，跪在地方，對着虛空砰砰砰的磕了幾個頭。

周奇驚慌的喊：“……哥？不好了不好了，醫生叔叔，我哥瘋了——”

……

葉櫻換下工作服回家的時候，還看見王樂遠遠看了自己幾眼，眼神戲谑搞怪，在她身上來回打量、上下逡巡，那是一種讓人極不舒服、帶有猥亵性質的打量，不知和身邊的男同事說了什麽，然後都看向她，嘻嘻哈哈的笑起來。

【找死！】

【我的神，請您賜予我‘懲戒之尺’，劈死那個不成器的狗東西吧！】

“……我先賜予你一個名字吧？”

【？】

“中二之神。”

【？？？】

“……開玩笑的。”

其實王樂也下班了，只是習慣嘴碎的他并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在咖啡廳坐了會兒才走，他帶着耳機吹着口哨去找共享單車，不過走了沒幾步，看到了一個胖胖的身影。

她帶着口罩帽子和眼鏡，整個人除了胖就平平無奇，不過此刻的她有些奇怪，蒙在昏黃的路燈下，帶着一股黑夜特有的冰冷，讓他分外不适。

——就是個胖子而已。

他嗤了一聲，當做沒看到一樣，徑直的往前走。

就在他要越過對方走遠時，一枚硬幣叮叮當當滾過來，落在他腳邊。

“你才是字還是花？”

“字。”他條件反射的說。

“你錯了，是花。”

“？”王樂笑了，“葉櫻，你在這裏裝什麽神？你該不會是等着和我表白吧？”

“轟——

轟隆——

轟隆隆——”

一道接一道的驚雷劈在他頭頂，驚得他耳朵嗡鳴，吓得王樂抱着腦袋，一屁股坐在地上。

“道歉。”

“？”

“向所有被你語言打擊調戲過的人道歉，否則，我就讓你再也無法開口說話。”

他懵了半響，想說“你……”以為你是誰？

“轟隆隆隆——”

電閃雷鳴就在耳邊，王樂被吓得尖叫。

模糊中，他看見走遠的背影，龐大而緩慢，卻又有着一種詭異的、讓他膽寒的氣息。

【啊！】

【氣死我了，根本劈不到！根本劈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