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玉成記

聯考結束以後的第二天，韓羌月他們就收拾了行李滾回了學校，接下來的日子就像是上了發條一樣，滴滴答答“嗖”的一下就消失了。從隆冬到春末，再從春末走到夏初，韓羌月對于這段時刻的記憶就只有每天都刷不完的試卷，頭頂上吱呀亂轉的老舊風扇，還有藏在樹枝上要看一個夏天的蟬。

他們忙着畢業，忙着高考，六月的情緒整個都被離別填滿，似乎連老天也被感染，整個雨宗市陷入了沒完沒了的梅雨季節。

所以，他們原定好考試結束以後的班級畢業聚會，也不得不因此往後推遲了日子。

幾天以後，天空終于放晴，幾個班委在班級群裏火速又把這件事情提上了議程，最後敲定，地點就定在學校外面的某個連鎖酒店。

他們訂下了二樓的一個大的包間，韓羌月和沈一進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很多的人，有幾個學生和老師坐在一起玩撲克，班主任吳老師也很有興致的點了一根煙，在旁邊看着，和學生聊天。

這副模樣和上課時的氛圍相差遙遙，讓韓羌月有些忍不住咂舌。

她和沈一兩個向來都是不太主動和老師說話的人，所以挨個打了招呼以後就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目光不停的在人群中環視着。

沈一和她一樣，看完一圈後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說：“喬溪今天，是不是不會來了？”

韓羌月沒有回答她，其實這也正常，因為在喬溪的心裏，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被打上了不友好的烙印，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是真真實實存在的，過去的傷害也并不會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消失，她不會忘記，她們也都不能忘記。

酒席過半以後，桌上是殘羹冷菜，耳邊也只剩下喧鬧。沈一被灌了幾杯酒，現在正抱着酒瓶子追着那個人回去報仇。沈一離開以後韓羌月落了單，班長他們就端着酒杯把視線轉到了她的身上。

韓羌月壓根就不會喝酒，硬着頭皮輕抿了一點以後他們不滿意還要繼續拉着喝，她不免覺得有些頭痛，借口自己要去洗手間趕快溜了出來，到外面走廊安靜一下。

她們吃飯的這個地方說是包間，其實是個比較大的宴會廳，旁邊挨着的還有一個。也不知道是不是孽緣，韓羌月竟然在出來以後正好撞見了從另一個包間裏出來的唐生。

她條件反射的想走，卻顯然低估了唐生的眼力，只聽見背後傳來一聲嚴肅而清晰的叫喊：“韓羌月。”

準備裝作看不見的她被人指名帶姓的叫出來，這下也只能硬生生地站住了腳步，尴尬地回身和他打招呼，“嗨，好巧，你們也在這裏？”

“嗯。”唐生長腿一邁，向前走了兩步就站到了她面前，鼻畔前隐隐約約傳來一點幽甜的味道，讓他忍不住蹙了蹙眉，“你喝酒了？”

韓羌月啞然，“剛剛被班長灌了兩口……我想着畢業難得，實在拗不過就喝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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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生回望了一眼兩間緊閉着的包間門，似乎還能隐約聽到裏面傳來的喧鬧聲音。

他其實并不喜歡這種聚會，只是那天他們在班群裏說這件事情的時候無意提到，韓羌月他們班也是定在了這裏，所以他才會想要來看看。可是來了以後他又不喜歡，有同學喝醉了在裏面大叫，他嫌太吵，這又避身出來。

唐生想了想，轉頭詢問她來征求她的意見，“你想不想出去？”

韓羌月點了點頭。

唐生朝她扔了一個“走”的眼神，正準備往樓梯處走的時候又被她叫住，她指了指自己班包間的門，說：“沈一還在裏面，我去和她說一聲。”

說完，她就要去推門。唐生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像在看傻子一樣的看她，說：“你還要進去等着被灌酒？一會兒給她打個電話發個短信就好了。”

韓羌月想了想，好像也是這麽個道理，索性就直接下了樓，路上給沈一發短信說自己不舒服，就先走掉了。

等到編輯完按了發送以後她才想起來問唐生，“我們去哪裏？”

“玉成記。”

唐生頭也不回給了她三個字的答案，過了一會兒心情頗好的嘴角噙笑，回過頭來看她，“知道嗎？”

韓羌月給了他一個白眼，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她又不是像他一樣從小生在這裏，哪裏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東西。

唐生握着拳掩唇輕咳了一下，一邊往前帶路，一邊和她說：“玉成記是個玉器店，裏面有個老師傅，雕玉的手藝一絕。”

“玉器？”韓羌月捕捉到了一個重點，有些驚訝的問：“去那裏做什麽？”

“我媽之前送了一個镯子過去修補，今天差不多到時間了，我去取回來。”

玉成記在雨宗市也是一家百年老店了，手藝口碑皆好，裏面不管是玉器的種類還是款式都十分精致好看。韓羌月跟着唐生一路來到這裏，确實是百年老店應有的大氣，裏面緩緩洋溢着悠悠的古筝聲，整家店面的裝潢都是中式風格，朱紅的門柱搭上金燦燦的底布，澄明幾淨的櫃臺裏擺放着各色精致的玉器，有的通體翠綠，有的瑩白似雪，閃爍着遮也遮不去的光澤。

這裏面的店員穿着紅色修身的旗袍，一個賽一個的漂亮，看見唐生進來似乎也是很熟了，直接說道：“成先生在二樓，可以現在上去了。”

“謝謝。”

唐生禮貌道了謝，帶着韓羌月往後面的樓梯走去。韓羌月緊促地跟上他的腳步，她還是第一次進來這樣的店裏，整個人難免有些緊張，卻也還是控制不住心裏的好奇，問他：“你經常來嗎？好像她們對你很熟的樣子。”

“嗯……也不算。”唐生輕踩上木質樓梯，向她解釋着，“我媽媽的那個玉镯材質比較特殊，一般的店很難修補的好，成爺爺是我爸爸的朋友介紹的，一起吃過兩次飯。哦，我媽媽的心理醫生，也是成爺爺推薦給我爸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