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複為帝姬

盯着王玉溪,周如水真是有氣無力。她想,既然躲不掉,偷個懶總是可以的罷!她的手腕都酸了!

想着,周如水微微擡起了下巴,烏發似緞,肌膚賽雪,在王玉溪不動聲色的注視中,紅唇輕啓,慢騰騰的,極嬌極軟地說道:“世人皆知三郎的琴音妙極,卻怎麽,我卻要随三郎習字了?!”

聽她這麽問,王玉溪輕輕一曬,莞爾道:“小公主曾言,幼時學樂于鶣弘,學琴于師欉。此二人皆乃此中大才,如此,溪已無甚可教的了。”

見他自謙,周如水輕輕一笑,眯着眼道:“名師也不定都出高徒,吾初學琴時,亦曾遭兄長狠狠笑過。”說着,她俏生生地朝王玉溪眨了眨眼,繼續緩緩地說道:“彼時,兄長曾言,某生尤為似我。道是某生素善琴,嘗謂世無知音,抑抑不樂。一日無事,撫琴消遣,忽聞隔鄰,有嘆息聲,大喜,以為知音在是,款扉叩之,鄰媪曰:“無他,亡兒存日,以彈絮為業,今客鼓此,酷類其音,聞之,不覺悲從中耳 。”

公子沐笙是在說,某先生平素喜歡彈琴,曾道世上沒有他的知音,總為此怏怏不樂。一日閑來無事,他又彈琴消遣。忽聞鄰府有嘆息聲傳來。他頓覺遇到了知音,便敲人家門問是怎生回事。隔壁的老婦人道:“未有什麽,不過死去的兒子生前以彈棉花為生,今日聽君琴音,酷似吾兒彈棉花之聲,聞之,不覺悲從中來。”公子沐笙是在笑話初學琴時的周如水,琴技不怎麽樣,卻還自以為了得。

王玉溪的眉梢微微揚了揚,看着小姑子一臉稚豔嬌嬈,透澈靈動的眼中如有潺潺流水。他輕輕地笑,片刻,手指輕敲着案沿,慢騰騰地,了然地說道:“小公主若要貪懶,也可下月初五謄了整本《長短經》再來。”

他的語氣很溫和,聲調也很輕,周如水卻似被踩着了尾巴,她的臉色變了又變,臉頰頃刻間就像是染了胭脂一般地點點暈開,越來越紅,越來越豔,真真是嬌花照水,比甚麽美景都好看靈動些。

曉得貪懶的小心思被他看透了,周如水掀了掀唇,沉默了一下,終是無話可說地乖乖地提起了筆,埋頭奮筆疾書了起來。

周如水離去後不久,隐在暗處的,先前與周如水打過交道的中年文士馮公便走向了榻幾,他朝王玉溪一揖,不待他發問,便低聲回禀道:“千歲不曾多言,落座後便開始謄書,不過,她刻意留下了此方硯臺。”說着,馮公指向明晃晃置在案上的硯臺,抿了抿嘴。

聞言,王玉溪淡淡瞥向硯臺,勾了勾唇,不置可否地道:“大部分食肉野獸都喜在固定的領地留下氣味,她這般,不過是為下回登門留個由頭罷了,替她收着罷。”說着,他将手中的帛書扔在了馮公面前,不緊不慢地道:“卿看看罷。”

馮公饒有興致地拿起了周如水所謄抄的帛書,他眯着眼盯着那帛書看了許久,半晌,才吶吶啜道:“難得!難得!這才不出一個月,周天驕的字,便比上回送來的那些長進了不少了!”說着,他又輕咦了一聲,思襯道:“既如此,這女君倒不似傳言中那般了無心氣了!”若是個有心氣的,怎會叫世人都曉得了她的短處後,才後知後覺地再知上進?

馮公正尋思着,苑外,又有一中年劍客與一老叟相攜走來,那中年劍客身材高大,胡須飄逸,喚作祁公。

祁公顯然聽見了馮公的話,他大步上前,睇過倚着榻閉目養神的王玉溪,目光只盯了那帛書一眼,便搖着頭辯道:“非也!非也!周天驕并非無心氣,而是不必有心氣。婁後得不到的都給了她,公子沐笙得不到的都想給她。天驕天驕,天之驕女,若是再尋個三郎一般的好夫婿,便是名副其實了!”祁公這是在拿假寐的王玉溪打趣了。

聞言,馮公大樂,見王玉溪不做反應,唇角更是彎了彎,故意應襯道:“如此說來,周天驕倒比夏錦端那雁過拔毛,人過扒皮的唯利小姑好過不止一點了?怪不得公子道她有趣!這般,卻是能多做考慮了!”他的意思是說,既然王玉溪覺着周天驕有趣,考慮考慮這小姑子倒也不錯!

聽了馮公這話,一直站在祁公身側不動聲色的碂叟顯然不悅了,他眉頭微皺,須發怒張,直直地盯着帛書看了幾眼,才用居高臨下的,甚至是低看不屑的态度冷哼道:“你們以為,她是尋常小姑?”說着,碂叟白眼朝天,不滿溢于言表之外,盯了眼王玉溪才繼續說道:“《長短經》講的是王霸謀略、通變之術,她見公子許她謄寫,不但不訝異,反是習以為常。可見平日裏,這小姑子并未少讀過這樣的書冊。”

他這話一語中的,令得馮公與祁公面色都是一凝。

Advertisement

見狀,碂叟更是鄙夷地冷瞥着他們,繼續冷冷地說道:“十天前,傅涑杖刑了馮霹,朝上朝下全恐公子沐笙與長公主岱交惡,連難得回京的婁安都上門說和去了。偏周天驕得了消息,臉色方變,複卻是笑道,‘好一個抛磚引玉!’便再不理會了。果然,昨日謝砜被傅涑杖脊二十,直截死在了堂上。”

聞言,馮公與祁公大駭,這時已是灰白了面色。二人對視一眼,轉身便雙雙朝碂叟一揖,全是自愧不如。

此時,王玉溪才睜開了眼來,他黑如子夜的眸中蕩着波光,似笑非笑地睨着面色各異的三人,溫軟而沙,低低地喃道:“諸公何必争執,她的心思,原就是九轉十八彎的。”

這事兒,細說來還要回到三位孝廉身上。傅涑,錢闾,劉峥三人終是入了朝,但顯然,只有傅涑得了重用。錢闾被調去了地方,任梧州刺史。劉峥雖留在了邺都,卻只得了個品級都沒有的監市之職。

傅涑上任頭一件,正碰上長公主岱最寵愛的面首馮霹,率衆到百姓的地裏放鹞子逗趣。鹞子兇猛,很快就将那些田地弄得一片狼藉。小農們見自個辛辛苦苦種的田地遭了秧,自然不幹,鬧不過馮霹,便哭着狀告上了衙門。

狀告當日,正值傅涑新官上任。

那馮霹上了公堂也未有半點收斂,他不肯伏法,見了堂上人是傅涑,更是趾高氣昂,當衆大罵傅涑是“低門豎子”。

傅涑本就為人剛正,見馮霹如此為害鄉裏已是生怒,這般公事公辦又被馮霹當場掃了臉,更是氣上心來。大怒之下,他便未理會馮霹有官職在身,更未理會馮霹是長公主的心頭肉,二話不說,便公事公辦地直截給了馮霹板子伺候,行刑後,還将他收了監。

就這麽着,待長公主岱遲遲趕去衙門,馮霹已是皮開肉綻地被關在牢裏,痛得不省人事了。

這事一鬧開,旁的人全當是笑話。畢竟,入朝的孝廉都因知遇之恩算是公子沐笙的門人。如今他養的人,新官上任便翻臉不認主地先将他的姑母給得罪了,可不是笑話麽?

果然,馮霹這事真把長公主岱惹惱了,她直截将此事鬧上了朝堂,求請周王評理。

卻哪想,周王聽了她的哭訴後卻覺得有趣,直截召來了傅涑上殿,問他:“你怎敢杖刑朝廷的六品命官呢?”

傅涑倒是個有勇不懼怕的,聞言,他朝着周王一禮,便大聲地回道:“馮霹一貫為害鄉裏,又當衆羞辱于臣,臣一時氣不過,便依照刑法對他施了杖刑。“他說的有依有據,末了,還不住冷哼道:”若是長公主不至,臣将他打死也有可能。”

這話實是闊達,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聞言,周王拊掌大笑,只道許久不曾遇見如此有趣的憨狍子了。便未苛責他半句,只揮揮手叫他退下。

直過了一會,周王才又帶着笑問帶傷上朝的馮霹,“卿挨了幾下板子?”

見傅涑未受半分責罰,馮霹大苦,登時也止不住憤恨,捂着傷口哀道:“似是二十下。”

聞言,周王挑眉,又是哈哈大笑,先是斜睨着馮霹嘆道:”卿着實體健。”說着,又瞥向面露不滿的長公主岱,大掌一揮,頗為随意地說道:“既如此,便賜你連升兩級罷。“

這事後,百官議論紛紛,也不乏有人私語,“若挨幾下板子便能連升兩級,吾也甘願!”

也因這事,傅涑着實風光了一把,朝臣們更是替他取了個綽號“傅刺頭”。更有皮癢的,也想着挨上他幾板子,連升個幾級。

傅刺頭,傅刺頭,傅涑倒真未污了這個綽號,未過多久,他果真又生了事,将矛頭直指向了自個的上司,謝浔最寵愛的長子,謝砜。

謝砜此人,可謂是劣跡累累。他向來斷事不明,貪財好酒,又從來怠政,不顧正理,不得民心直是到了一定的地步。

據傳,多年前,就有一盲人被人誣告涉訟。堂上,盲人自是辯白,他哭訴自個是個眼瞎的,實是被事主冤枉了。謝砜卻因受了事主的賄賂,白眼朝天,滿是不屑地睜眼說瞎話道:“你明明一雙清白眼,如何詐瞎。”那盲人一聽便知自個禍難難逃,再知自個的審官是謝砜,更是長嘯出聲,他悲戚地諷了句:“老爺看小人是清白眼詐瞎,小人看老爺卻是糊塗得緊。”說完,便撞柱而死了。

從此,謝砜便多了個不雅的綽號,謝阿盲。後來,怨恨他的百姓還作了首詩譏笑他,道是:“黑漆皮燈籠,半天螢火蟲,粉牆畫白虎,黃紙寫烏龍,茄子敲泥磬,冬瓜撞木鐘,唯知錢與酒,不管正和公。”

就是這般不公正的謝砜,卻被向來公正的傅刺頭逮了個正着。傅涑不知怎的撞上了正在賣官的謝砜,二話不說便直截就将謝砜壓回了堂上,連風聲都未透,就直截越權将他杖斃了。

不同于長公主岱趕到衙門時還能看見個大活人,謝浔趕到衙門,只見到了謝砜冰冷的屍體。

如此,事情自然又鬧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多麽通透的人兒呀……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