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有敵人!”衛星湖擂起戰鼓, 顧飛舟燃放狼煙。
整個據點的精銳整裝待發,騎兵先行探敵,行至一半,戰馬悉數倒地, 口吐白沫、全身?抽搐, 失去戰馬的騎兵被敵軍包圍, 很快盡數被剿。
衛星湖搭弓射箭,顧飛舟引燃火星, 點燃箭頭遞給衛星湖, “用這個。”
“還?是你想得?周到。”
兩人背靠背,一個負責後勤,一個負責攻擊。
戰事膠着?, 據點的騎兵出師不利,很快落于下風。
千夫長扛着?大旗飛奔而?來,“飛舟!星湖!還?呆在哨臺上做什麽?你們倆都是弓箭手,命可金貴着?!趕緊後撤!換重步兵上!”
兩人聞言, 一前?一後翻身?下了哨臺。
重步兵扛着?遁甲鎮守據點門戶。
這時,一道天火從空中墜下,直擊營房,帶着?法?力沖擊的火焰震碎了地面砂石, 一片碎石劃過顧飛舟臉頰,熱浪襲來,他整個人被打橫撞在石牆上,胸口一緊、口中一甜,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他頭痛欲裂, 但見?周圍火光滔天,殘屍碎骸随處可見?。
耳蝸轟鳴作響, 仿佛在水中聽到周圍的聲音。
還?沒來得?及恢複意識,第二道天火緊随起來,身?體動彈不得?,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天火朝自己墜下。
衣服後領突然被人抓起,他憑空後移十幾?尺,躲過了一劫,熱浪再次襲來,一個人撲在他身?上,替他遮擋碎石火焰。
周圍有哭泣聲、有慘叫聲、有厮殺聲……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遠,耳蝸裏的水聲越來越響,就像是大海的聲音。
“啪啪”兩記耳光打在他臉上,眼前?是衛星湖放大的臉,“醒醒!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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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淤血咳出,顧飛舟的胸口頓時舒坦,他喘兩口氣,“沒死……”
話音剛落,衛星湖背起他就往後方撤退,“沒死就好!”
據點中有細作通敵,敵軍暗中收買了修仙術士,用仙術引下天火。
修仙之人不得?幹涉人間王朝的戰争,否則就要被整個仙盟通緝和除名。
但不管什麽樣的組織,總是有害群之馬的。
據點失守、精銳盡亡,千夫長自知難逃罪責,自裁而?亡。
衛星湖本?欲死戰,顧飛舟勸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你要勸我?當個逃兵?”衛星湖怒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間,安可貪生怕死,作蝼蟻偷生?”
“我?并非讓你貪生怕死,只是今日?死戰,無利可圖,縱然身?死,亦無意義,不妨尋到主力軍隊,再做圖謀!”顧飛舟說完大局,又談小家?,“你父重病垂危,家?中又只你一個獨子?,你若有事,豈不叫白發人送黑發人?”
衛星湖搖頭,“你已受傷,若要撤離據點,便且去吧。我?衛家?人丁雖少,卻不可枉負忠良之名。”
他頓了頓,神色複雜,“飛舟,你剛才?說認我?這個朋友,我?已知足了。咱們就此別過,從此山高水長,再沒人欺負你了。”
顧飛舟見?他眼神堅定?,已然做好了死戰的準備,心中大喊“荒謬”二字,滿腦子?皆是“朽木不可雕也”、“匹夫之勇”的論斷。
他素來惜命,前?來戰場亦并非為了保家?衛國,而?是為了謀取功勳,好讓自己的仕途更為平坦。
若要把?命搭上,這是絕無可能的。
顧飛舟從後方小路離開據點,逃離戰場,他逃竄至林中,步行三四裏,林中雪厚,亂石藏于其中,一個不慎便一腳踩空。
雪石順着?陡坡滑下,顧飛舟拔出長劍刺入樹幹,這才?維持平衡,逃離匆忙,未帶水壺,他靠着?樹幹,捧起一團雪含在口中,待雪化了咽入喉中。
夜色漸淺,天光微現。
借着?雪色,顧飛舟看到自己鞋子?後跟繡着?一個圖樣,裏面是個衛字。
他一時驚駭。
衛星湖又把?他的鞋子?穿走了!
為什麽要穿他的鞋子??明明自己的鞋子?更好。
在學院的時候,衛星湖就隔三岔五穿他的鞋子?;用他的面盆,還?在他毛巾上按一個手爪印。
顧飛舟讨厭別人越界,打擾他的生活。
漆黑的天幕變成了深藍色,茫茫的雪地開始泛白。
又有不少人從據點逃了出來,他們看到顧飛舟,笑罵“膽小鬼”、“跑得?快”。
其中兩個人擡着?擔架,上面是一個被天火炸斷雙腳的傷兵。
“狗.娘養的不講道義,竟喊修仙的過來打仗,可惜咱們的床子?弩不在這兒,不然也能被他們偷襲?”
“死啦!全死了!留在那兒的都是傻帽兒,白瞎的送死!”
……
據點裏還?剩不到一百人負隅頑抗,對面的修仙者沒再進攻。
越是厲害的法?術,施術的時間就越長,動辄可能需要個把?時辰,在修仙者凝神的過程中,須得?屏息凝神,不得?打擾。
若是有人在這個時候,朝着?修仙者頭頂拍上一板磚,那修仙者多半口吐鮮血,當場斃命。
剛才?的天火是罕見?的大型法?術,即使是金丹期的修士,施放起來也十分困難。
因此對面不會?再有第二輪仙術的攻擊了。
但即便這樣,失去了騎兵沖鋒和長官指揮的據點,也依然節節敗退,仿佛困獸猶鬥。
苦戰的人越來越少,逃離的人越來越多。
一個人對衛星湖說:“星湖,逃吧,你爹是定?國侯,就算你逃了,也不會?受罰的。更何況法?不責衆,咱們都逃了,總不能一起都降罪。”
衛星湖認死理,只道:“軍令如山,只可死守,不可擅離!”
待到東方既白,據點裏只剩三十多人苦苦掙紮。
敵軍架起長梯,派步兵爬上石牆,而?後扔下繩索。
一處失陷,則處處失陷。
古來征戰,以多勝少是常态,以少勝多才?是反常。所?以所?有以少勝多的戰役都會?被記錄下來,當成考核一個名将的重要條件。
久而?久之,竟真有很多人被偏離的概率困擾,以為這世上,以少勝多才?是常态。
對面的先鋒隊将近五百人,經過一.夜苦戰,仍有近兩百人。
而?此時的據點不過三十餘人。
衛星湖的弓箭無法?釋放,他手握長|槍,橫掃前?放,将對面兩人擊退,接着?将長.槍插地做以支撐,接着?飛起一腳向?後踢去。
長.槍即将拔起的一瞬間,側方飛來一人,高舉大刀從天而?下,衛星湖剛要躲閃,剛才?被踢的那人卻在地上抱住他的雙.腿。
眼看大刀就要落在他的腦門,下一刻就要腦漿四濺。
一支飛箭射穿那人右臂,他一聲吃痛,整個人失去平衡,衛星湖身?體一側,失衡的大刀将地上人的腦袋削掉一半。
顧飛舟搭弓射箭,将對跑來支援的人一個個射中腦門。
說時遲、那時快,衛星湖拔出長.槍,一下向?着?對面那人刺去。
但那人也非善類,一身?高級盔甲,顯然職位頗高,只見?他抖動臉上橫肉,竟将箭羽折斷,生生将貫穿手臂的箭矢拔了出來。
顧衛大駭,對視一眼。
那一刻,兩人心意相通,衛星湖揮動長.槍,與敵軍對弈,顧飛舟清理周邊雜魚,利用箭矢将遠處敵軍擊斃,給衛星湖清理出一塊戰場。
與衛星湖對陣的大将約莫三十多歲,一臉胡髯,編成小辮,他用蹩腳的漢語說道:“好身?手。”
兩人靜待四五個數,一齊出招,胡髯将飛出一腳,将地上散落長.槍提在手中,剛巧對上衛星湖劈來一槍,精鐵所?鑄的長.槍相互撞擊,發出震天一響,兩人虎口均是一裂。
顧飛舟射出箭矢,朝着?胡髯将背後飛去,那人似後背長眼,翻身?一提長.槍,整個人從旁劃過,那箭矢便直擊衛星湖門面,好在他反應極快,腰背後仰,躲過一劫!
“中原人!不講道義!下作!”
“對付牲口用不着?将道義!”
胡髯将掃過長.槍,又同衛星湖纏鬥在一起,顧飛舟爬上石牆,沿着?牆頭飛奔,順着?兩人争鬥的範圍,或是放箭擊殺後援,或是放箭給予輔助。
一盞茶後,箭囊已空,顧飛舟扔掉弓箭,握住長.槍前?去相助。
那胡髯将雖然年紀較大,但久經沙場,對陣經驗十足,纏鬥至此竟不落下風,而?衛星湖雖然少年氣盛,卻一味用氣力相抗,如今已略顯疲态。
顧飛舟的加入中和了這疲态。
但兩人共同對抗,仍是不敵。
胡髯将哈哈笑道:“兩個後生皆是可造之才?,你爺爺我?今天高興,只你二人跪地磕頭,我?便下令饒你們一命,還?準你們做我?軍中校尉。”
此言一出,兩人相視一笑。
顧飛舟:“果真是條大魚。”
衛星湖:“死了也不虧啦!”
兩人一齊刺出長.槍,胡髯将冷哼一聲,大罵“不識擡舉”!說罷橫槍抵擋。
衛星湖與他對陣頗久,知他必用巧勁卸力,便同樣用巧勁提刺長.槍,直擊那人腦門。
胡髯将面色鐵青,他一個回身?拔出腰間彎刀,竟欲以攻為守,削掉衛星湖右臂!
這兩人既不願效忠自己,留之無用!
“小心!”顧飛舟一時情急,擋在衛星湖身?前?,彎刀落下,在他胸口劈開一道血口。
“飛舟!”衛星湖腳下發力直搗黃龍,向?前?飛奔四五步,将人釘在石牆上,那人手中刀落,吐血不止,口中喃喃“我?竟命喪于兩稚子?之手”,随即一命嗚呼。
衛星湖急忙查看顧飛舟傷勢,只見?顧飛舟胸口的盔甲被鋒利的彎刀一刀劈碎,他的胸口留下一道一尺長的傷口,鮮血汩汩流出。
七尺高的身?板,一下就激出淚來,衛星湖用手捂住顧飛舟流血的傷口,“為什麽你的盔甲這麽薄?平日?裏你巧舌如簧,派發物資的人克扣了你,你怎的不說!”
當痛覺到了極點的時候,有那一瞬間的錯覺,會?覺得?沒那麽嚴重。
顧飛舟看着?自己只有衛星湖一半薄的盔甲,仰天苦笑,自嘲道:“與人無尤,今日?我?得?此重創,皆是我?聰明反被聰明誤,怨不得?別人……”
衛星湖的眼淚沖掉了臉頰上的黑灰,通紅的雙眼滿是震驚,“我?聽不明白,為什麽你的盔甲這麽薄呢?你自己弄的?”
顧飛舟點點頭,緩緩說道:“一身?盔甲,七八十斤重,每天要穿着?跑上五十裏,我?……跑不動……所?以,我?找來了硫黃,提純後放入水中,用來腐化盔甲的內層,這樣一來,我?的盔甲就只有二三十斤重了……”
“你糊塗啊!”衛星湖氣得?直跳腳,“這盔甲是用來保命的啊!你倒好,保命的東西,竟拿來胡鬧!”
顧飛舟哈哈苦笑,嘆息道:“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昔日?的因,結下今日?的果。”
“不會?的……”衛星湖的眼淚一滴滴掉下來。
顧飛舟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別哭了。”
“你管我?,你不是走了麽?又回來做什麽?”
這時,據點外傳來號角聲,敵軍退兵了。
顧飛舟又吐了一口血,說道:“退兵了,我?卻要死了,運氣真好。”
衛星湖哭得?更厲害了,“你別死,我?給你找大夫。”
顧飛舟把?人拉住,“死人用不着?看大夫,衛兄,別哭了,我?跟你商量個事。”
“什麽事?我?都答應你。”
“你能告訴我?……要是別的同齡人這麽死了,你也這麽哭麽?”
衛星湖搖頭,“不會?。”
顧飛舟問:“那你為什麽為我?哭?衛兄,我?就要死了,求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老要欺負我??”
“我?沒有欺負你!”衛星湖哭得?更厲害了,黑漆漆的臉被淚水洗白了,“我?就是想跟你做好朋友,更好的朋友!無話不談的朋友。”
你已經是了。
顧飛舟望天,“衛兄,我?再跟你說個事,但你不能生氣。”
衛星湖點頭,“什麽事,你說。”
顧飛舟把?背後的綁帶解開,把?盔甲脫了,亵.衣血紅一片,“其實……我?的傷沒那麽重。”他拉開胸口衣服,只見?那傷口創面雖大且長,卻不深,最深的地方也不過一個指甲寬。
衛星湖張開熊掌,顧飛舟想起前?天打架,那熊掌撲面而?來的威力,臉色慘白,“你說了不生氣的。”
但衛星湖小狗一樣撲向?他,抱着?他嗚咽道:“太好了,你不用死啦!”
顧飛舟松了口氣,拍拍他的腦袋,“傻子?。哦對了。”他指指鞋子?,“鞋子?換回來。”
他倆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那一次戰役,他倆殺了匈奴人的主将哈格也,所?以即便占盡先機,對方也決定?退兵。
朝廷對這一次的偷襲默不作聲,太後甚至滿帶歉意地寫了和書,并且支付了昂貴的賠款。
顧飛舟憤憤不平,他去找沈康理論。
沈康看着?自己的學生,露出了頗帶寵溺的笑容。
他對顧飛舟說:“你們現在是兵丁,那就只要做好士兵該做的事。其他的事,不需要你們去考慮。”
他伸手撣去了顧飛舟肩頭的落英,“你們的戰場還?到不了那個層次。”
顧飛舟氣道:“我?知道你們什麽考慮,不過是覺得?打仗的花費更高,賠錢了事更劃算!”
沈康微笑不語。
“為什麽不說話,我?說錯了嗎?”
沈康嘆了口氣,“太後自然有太後的考量。”
顧飛舟看着?自己的老師,憤而?離去。
顧飛舟走後,沈康笑着?說:“果真還?是小孩子?啊。”
回到軍營,四處找不到衛星湖,有人指着?食堂說:“在哪兒呢!”
顧飛舟走進食堂,依然找不到人,去了廚房,看見?那人對着?一鍋黑乎乎的東西犯難,見?了他傻傻地說:“為什麽把?面條雞蛋和青菜放進去,變不成上次咱們吃的樣子?,反而?變得?黑乎乎的了呢?”
“你煮太久了!”顧飛舟把?鍋子?端下來,“有你這麽做事的麽?大少爺別幹自己不擅長的事。”
“一開始也不是糊的,但是那雞蛋一直結不到一起,碎碎的,我?以為煮久了就會?變成圓的了。”
顧飛舟穿上圍裙,都懶得?說話,把?鍋洗幹淨,放了油,敲了兩個雞蛋。
雞蛋在熱油的包裹下成型,變成金黃的荷包蛋啦!
衛星湖在一邊看着?顧飛舟煎雞蛋,說道:“飛舟,你受傷的時候就讓我?答應你事,你現在也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你說。”
“你別喊我?衛兄了,你喊我?星兒吧,我?爹娘就這麽喊我?,你以前?也喊過,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就不喊了。”
顧飛舟目光微頓,“那是因為我?們長大了。”
“長大了又怎麽樣,你喊嘛……”
雞蛋煎好了,金燦燦的。
顧飛舟夾起雞蛋蓋在面上,小聲說:“好。”
長壽面的記憶到此為止。
金燦燦的荷包蛋放在面上,恰如那個時候一樣。
顧飛舟邁着?小短腿爬上了椅子?,看衛星湖用胳膊撐着?腦袋傻笑,問道:“傻笑什麽?怎麽不吃啊?”
衛星湖一扭頭,記憶裏英俊高大的少年變成個短手短腳的豆丁,顏值也下降了,他有些失落,“飛舟,你啥時候長大呢?你長得?太慢了。”
他把?碗裏的雞蛋夾給他,“多吃點,快長大吧。”
顧飛舟把?雞蛋夾回去,“我?又不是豬,我?不吃,你吃吧。”說完,把?兩個雞蛋都夾給衛星湖。
“還?是一人一個吧。”
“嗯。”
兩人一起吃了面,算是過了年。
晚上的時候,宮裏來人傳話,說是明天一早會?來接衛星湖。
早上,顧飛舟睡在被窩裏,還?在跟周公下棋,突然就被人搖醒了,“快起來穿衣服!跟我?一起進宮。”
顧飛舟睜着?一只眼,睡眼朦胧道:“有完沒完?你一個人去就得?了,幹啥非要拉上我??”
衛星湖一拍手,“老太後!老太後也去啊!”
顧飛舟一個激靈,睡意全無,“什麽意思?”
“司馬仙瑤被遣送回家?了,司馬家?把?老太後送進宮照顧司馬曜了!”
顧飛舟穿好衣服下了床,“走,把?符畫都帶上,趁着?過年弄死她,讓她看不到明年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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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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