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拍了拍你
“……你放手。”江阮心跳快到指尖跟着發麻,小聲對他說。
他是真的想不通謝時嶼要做什麽,在片場這些天下來,除了拍戲,謝時嶼很少主動跟他搭話。即便在同一個休息室,都對他視而不見,他以為謝時嶼應該是不想跟他有任何多餘的接觸。
謝時嶼瞥見他通紅的耳朵尖,轉過頭看向車窗外,手上倒是松了,但也沒完全放開他,虛虛地握着他的手腕。
江阮試探地想把手抽出來,又不敢動作太大,不然會被旁邊的人發現。
“別亂動。”謝時嶼察覺到他的意圖,語氣近乎威脅。
江阮自暴自棄,索性讓他牽着。
“哥,你熱麽?”洛新納悶地看他一眼,覺得他臉頰泛紅,“好像是有點悶。”
“……不熱,”江阮尴尬地說,“可能因為剛才喝了酒。”
謝時嶼靠着車窗低頭看手機,他點開跟江阮的聊天記錄,自然早就是一片空白。中間換過好幾次手機,連那些分手後他又發給江阮的消息,也一并都沒了。
不過,他盯着那只歪着頭的小鹦鹉,沒想到江阮這麽多年連頭像都沒換。
謝時嶼沒打算在國內考大學。
就算他想上,他父母也不會同意。他們當初離婚的時候就說好了,謝時嶼在國內讀到高三,然後就去國外跟着媽媽和外公一家住。
寒假,他晚上拉着江阮的手,去街邊小攤吃豚骨面。
深夜整條街人都不是很多,老字號的店面桌椅陳舊而整潔,角落裏很暖和,濃郁乳白的豬骨湯冒着滾燙熱氣,他給江阮多加了份卷過鹵汁的叉燒,配着白水灼過的蔬菜和油潑辣子。
“我可能下學期結束就會走,”謝時嶼懶散随性地靠着椅背,長腿在木桌下輕輕碰江阮的腳,“沒法陪你高考。”
他是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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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他和江阮說随時可以分手,其實也有一點他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自己是個喜新厭舊、很容易膩的人。以前在國外玩過樂隊,沒到一個月就懶得去了,就連賽車,他能堅持下來去開幾場比賽,已經算是長情。
他怎麽可能一直喜歡哪個人。
但離譜的是。
跟江阮在一起三個月了,他竟然還沒覺得煩。
甚至有種沖動,想陪江阮一起高考,然後留在國內讀大學。
反而江阮無動于衷。
他似乎不在意他什麽時候會離開,對這些事從來都沒有反應,包括他好幾天不去學校,也不去他家找他,江阮頂多發消息問一句,然後也并不關心他去哪兒,也不會攔着他,勸他去學校。
謝時嶼有時候都懷疑江阮到底喜不喜歡他。
“怎麽不說話?”謝時嶼坐直身子,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臉。
他表面淡定,其實內心很忐忑地等江阮回答,還有點擔心江阮會不會目光涼薄地對他說,“哦,那就分手吧。”
幸好沒有。
江阮遲鈍地想了想,說:“我可以給你打電話,每天給你發消息。”
謝時嶼心裏隐秘地松了口氣,但緊接着得寸進尺,又覺得不滿。
“光發消息?”謝時嶼湊近一點,有點惡劣地低聲問他,“你就不會想我麽?乖,說句好聽話行不行?你給我發消息,要是我不理你呢?等我去了國外,你知道我每天在幹什麽?”
江阮被他這一連串問懵了,呆呆地說不出話。
謝時嶼握着他柔軟又冰涼的手,莫名感覺心裏很酸脹,想抱他,也想親他,還輕佻地問:“你要不要跟我走?”
等到問完,他才發覺自己問了句廢話。
江阮怎麽可能走得了?
他連燕寧市都沒法離開。
江阮的奶奶有兩個兒子,老大就是江阮的爸爸,在江阮十二歲的時候高速路事故去世了,現場極慘烈,還曾上了本地的新聞。江阮還有一個叔叔,從小就混不吝,初中都沒讀完就辍學,很少回家。
他每次回家都是為了老人微薄的養老金,借着跟江阮爸爸有六分像,騙老太太,“你看看我,我是你大兒子,江臣,你還記得麽?江臣回來了。那個大導演。”
奶奶有阿茲海默,屢次被騙,江阮只能把存折和家裏現金都鎖起來。
如果奶奶的身體出不了遠門,江阮大學就只能在燕寧上,無論他考得多好,都不能離開。
謝時嶼有時候覺得很可惜。
江阮見謝時嶼不說話了,還以為他是不高興,想了想,認真地說:“你的號碼我都背下來了,只要你不換號。我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會……不想理我,在那之前,我不會忘記你的。”
江阮覺得莫名其妙。
快要下車時,謝時嶼又忽然松開了他的手腕,臉色不太好看地蹙起眉,沒有再搭理他的意思。
車上後排有劇組的工作人員忽然舉起手機,驚呼:“我的天!我沒看錯吧,《淩霄》怎麽突然推遲檔期,那不就跟咱們徹底撞上了,這是要幹嘛?還真的非得打擂臺?”
張樹晚上喝了點酒,本來也昏昏欲睡,一聽到這消息,頓時打了個激靈,“手機呢,給我看看。”
還真的是,《淩霄》的官博剛剛發了通告,開播日期要推遲一周。
正好跟他們撞得嚴絲合縫,一天不差。
【刺激!!!我有內部認識的熟人,聽說前段時間那個玻璃片子,《複讀生》,也是那天開播。】
【那不就徹底涼了?笑死我了,拿什麽對打?幹脆別播了吧,想想就丢人。】
【預言一個,這會不會是謝時嶼最糊的劇?】
【也不好說,那導演有點兒東西,請了謝時嶼、岑柳,幾個流量,還有老戲骨,熱度和演技都齊了,不至于完全垮掉吧?】
【……那得看跟他演對手戲的是誰。】
【同意樓上,嗑CP不就是真情實感嗎?誰不知道xsy被jr吸血了好幾年,流水的娛樂圈,鐵打的對家。不說營業,還沒開播早就開撕了,就這CP還能嗑?啧,也不嫌硌牙。】
【一生書劍遍天涯,兩歲秋風喜在家。#淩霄劍上霜定檔#3月9日起,全網開播,敬請期待!】
底下倒是有個評論,弱弱地說了句BE美學也能嗑啊,然後瞬間被人噴回去了。
……
網上吵得熱火朝天,都在等着看他們這個劇組的笑話。
《複讀生》的演員粉絲都在底下控評,最尴尬的是謝時嶼和江阮兩邊的粉絲,腥風血雨撕了五年,這次竟然要合作?!但是沒辦法,戲都接了,雖然網上還沒放消息,但粉絲內部都知道即将要定檔開播。
既然板上釘釘,互相看不順眼也沒辦法。
“放平心态,後面還有三十多集沒拍,有時間想那麽多?”張樹皺眉說。
他說得太有道理,以至于無法反駁,讓人霎時想起未來幾個月将要熬的大夜,連江阮在旁邊聽着都哽了一下,頓時沒人說話了。
到了劇組訂的酒店,謝時嶼靠近車門,先下了車。
但是他卻沒回跟其餘人一起回酒店。
“明天上午應該沒有我的戲?”謝時嶼問張樹。
“沒,晚上才拍。”張樹說。
謝時嶼拿着車鑰匙,懶洋洋的,瞥了江阮一眼,轉身打算走,“那我晚上再回劇組。”
都喝得微醺,等劇組工作人員散了,張樹開玩笑說:“大半夜的去哪兒啊,酒店不回,有哪個小情人跑來燕寧找你了?”
“說不定呢。”謝時嶼點燃打火機,也跟着調笑。
江阮還是那副無波無瀾的神情。
在經過他的時候,謝時嶼拉了一下他的手肘,避開旁邊的人低聲對他說:“你要是待會兒去我房間,找我對明天的戲,我就不走。”他說得很不正經,語調也散漫,像是逗弄。
明天的是場吻戲。
“……明晚見。”江阮看着他說。
那雙眼睛在深夜顯得格外亮,比燕寧市冬夜難得一見的星子都亮。
謝時嶼松開他上了車。
姜南早就在車上等着,見他上來,擡起腕表給他看,眉頭皺起:“怎麽這麽晚,你看看幾點了,還能來得及趕過去麽?”
“開車。”謝時嶼對司機說。“謝老爺子明天的壽宴,讓你今晚就回去,現在都淩晨了,到遠山別墅還得兩個多小時。”姜南看不懂他。一個月以前拒了名導的電影合作,非要來接這部戲,還以為他是随便拍拍,現在竟然真的上心了。
謝時嶼低頭看手機,充耳不聞。
“你到底想幹什麽?”姜南終于忍不住問,“張導的确一開始就想找江阮來演,但江阮經紀人不是說他沒檔期,拒絕了麽?張導也說實在不行可以再選角,你幹嘛非得要他來演?他不來,你也不接?”
“沒想幹嘛,”謝時嶼眉眼懶散,磕了下煙灰,忽然笑了,“我看上他了,想追他。”
姜南:“……???”
姜南:“!!!”
江阮回到酒店,亂七八糟洗了個澡,就撲到在床上,柔軟溫暖的床被讓他昏昏欲睡,但手機卻一直在旁邊響。
他強忍着困意,拿過來看。
【來一只秋草鹦鹉嗎】:在不在?嗚嗚嗚完蛋,超話又掉粉了,我恨,這麽香的CP,怎麽就沒人嗑呢?!剛才我說BE美學,還被人怼![小鹦鹉掉毛.jpg]
江阮趴在床上,抱着枕頭,點進微博小號。
關注的那個超話之前有103個粉,現在變成91了,他一刷新,又掉了一個。
他還沒回複,對面又發來消息。
【來一只秋草鹦鹉嗎】:咱倆可能真的是“時阮”全網唯二的活粉。[托腮.jpg]
【還是玄鳳鹦鹉吧】:[托腮.jpg]
江阮皮膚白皙,很容易留痕跡,謝時嶼在車上并沒有用多大的力氣,但他的手腕上卻留了指痕,現在還沒消下去。他低頭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并不疼,似乎還殘留着松雪草的後調。
聞起來很冷,不知道謝時嶼什麽時候能換個香水。
他想了又想,酒勁遲鈍地蔓延上來,接着低頭打字:可能真的要BE了。
還發出去,手機忽然顫了下。
他一頭霧水地退出跟【來一只秋草鹦鹉嗎】的聊天界面,才看到是今晚剛加的一個,還沒來得及備注的賬號。
“S.G”拍了拍你。
他盯着那幾個小字看了很久,又低頭點進聊天界面,把剛才給秋草鹦鹉打的那行字删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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