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忘不掉
“還能不能站起來?”謝時嶼俯身朝江阮伸手。
場記打完結束板,江阮渾身松了勁,拍戲時沒察覺到的酸疼都往上蔓延,手撐着冰面試了下……還真的有點站不起來。
“……謝謝。”江阮只好擡起手,謝時嶼握住他手腕,拉着他起身站穩。
“辛苦辛苦,”張樹看了遍回放,基本滿意,說,“江老師明天好好在酒店休息吧,後面幾場戲挪個順序,先拍別人的戲份。”
江阮點了下頭,“好。”
他是有點撐不住,晝夜颠倒的拍攝,還有這段時間高強度的花滑訓練。
臨走前,又想起點什麽,回頭問導演:“張導,接下來那場戲……”
話沒說完,被謝時嶼冷淡打斷:“不差這一會兒,等後天來了片場再說,現在還來得及去趟市醫院。”
副導也跟着附和:“是啊,剛才那下摔得不輕,要不是你們還繼續演,當時又狀态不錯,這邊肯定要叫停。”
江阮就沒再多問。
“別耽誤拍攝,”謝時嶼盯着他微紅的腳踝,“已經開播了,如果崴傷了腳,接下來兩個月怎麽辦?”
“好。”江阮眨了下眼。
等去化妝間換衣服,出來時他才看到謝時嶼還在,夾着煙在聽電話,指尖劃亮一星火光。
“讓司機送你去酒店,要不然就到片場等我,”謝時嶼偏過頭,輕磕了下煙灰,蹙着眉說,“你能不能聽話一點?別鬧,不然就馬上回家。”
說的話不太客氣,哄勸的語氣聽着卻有點溫柔。
他挂掉電話時江阮正好卸完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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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舟說你車壞了?”謝時嶼問他,“跟我車走?反正順路。”
“我可以跟路哥的車。”江阮說。
路春遲,是他們劇組的男三,換季鼻炎發作,白天劇組忙得要命,只好趁晚上去醫院找熟人給看。
“都行。”謝時嶼無所謂,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江阮實在沒忍住,小聲說:“你對每個前任都這麽好嗎?”
謝時嶼腳步停頓,回過頭看着他,似乎聽不懂。
長久的沉默讓江阮無比尴尬,他手指搭在門把手上,卻沒辦法拉開那扇門,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聽到什麽樣的答案。
“也沒有。”謝時嶼終于開了口,掌心溫熱,握上他的手,輕輕一壓就開了門,湊在他耳畔懶洋洋地說,“有的人比較特別,所以忘不掉,畢竟誰被那樣甩過,也許都會有點心理陰影?”
“江老師,你這麽問,是想通了願意跟我睡,還是……”謝時嶼忽然笑了笑,“想跟我複合?”
“……倒也沒有。”江阮指尖頓時僵硬。
“那路上小心。”謝時嶼不催不急,收斂流氓氣質,很紳士地說。
江阮坐上路春遲的車,還未發動,隔着窗看到謝時嶼那邊車燈亮起,春寒料峭,謝時嶼開了車門,旁邊挽着他手臂的女生湊到他面前親昵地說了些什麽,然後撩起裙擺上了車。
“謝老師女朋友來探班?”路春遲擡起頭,隐約瞧出個輪廓,就跟江阮八卦,“之前拍綜藝就見過一次,好像是幾個月前?反正長得挺漂亮。”
“也可能是朋友。”江阮撐着臉頰,沒什麽興致。
他記得謝時嶼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但謝時嶼從不提及家人,圈內大部分人都對此一無所知。
不過思緒飄遠,他忽然想到,謝時嶼這些年應該有過情人吧?
也許現在也有。
高中的時候追謝時嶼的人就不少,他也不知道謝時嶼在他之前還談過幾次戀愛,總之應該不會就他一個,畢竟謝時嶼永遠游刃有餘,格外……熟練,在他這兒碰壁,也純粹是偶然的倒黴事件。
江阮覺得自己可能還沒出戲,于是想想便泛酸。
但他滿身肮髒,什麽都不配。
謝時嶼不應該原諒他,越被記恨,他反而越安心。
他主動放棄,讓謝時嶼那麽狼狽難堪,現在憑什麽還能指望他一直被自己私有。
三月底,影視城角落的雪都融化幹淨,甚至還下了場濕冷的春雨。
【啊啊啊救命!能不能加更,看看隔壁的《淩霄》,都開超前點播了,我花錢還不行嗎,讓我康康!!!】
【夢裏什麽都有,邊拍邊播,很難加更吧?估計現在劇組才拍到二十多集。】
【鐘尋是真的作……而且好渣啊,他恨他爸媽,跟楚有什麽關系,現在就開始計劃出櫃以後把人狠狠甩了……】
【這集小傻逼也摔得太慘了吧,媽媽都不忍心罵他了,他是真的壞也是真的傻,嗚嗚嗚嗚我完全get到小謝将來為什麽喜歡他了,明明壓根不會滑冰,咬着牙為一個人跌倒爬起,一句疼都不會喊……】
【別說了,完蛋,這根本不是一個段位,他喜歡上楚聽冬,自己都不知道,還以為是報複,将來不被吃得死死的。】
【我更完蛋,我是謝時嶼粉絲啊,現在竟然看江阮還挺順眼?嗚嗚嗚真配(不是)!】
【嗚嗚嗚噫噫什麽時候能發糖,我想看小傻逼被他老公虐[貓咪捂心口.jpg],冰魚yyds!!!】
畢竟是純感情向的校園劇,《複讀生》開播前一周的播放量在全網并不算很可觀,但随着集數增加,優勢就顯露出來,張樹拍這種暧昧戲份很有一套,勾得人抓心撓肺,迫不及待想知道後續。
于是一路逆襲,不光平臺播放量上升,連CP超話都進了前五。
但《淩霄》反而因為女主的感情支線過于淩亂,劇情逐漸拖沓,彈幕開始出現棄劇的言論,還辱罵編劇注水,毀了這麽好的原著。
白池溪越來越坐不住。
“現在着急管用嗎?”霍厲埋怨說,“當初讓你別找導演加那麽多戲,你非不聽,不然他們撕得再腥風血雨也影響不到你。”
“霍哥,我好不容易能接到這種大制作,”白池溪對霍厲也頗多不滿,但他不敢表現出來,嘴唇翕動,“我不能幹等着,機會錯過就沒有了。”
霍厲最偏愛聽話好拿捏的藝人,白池溪沒跟他商量,私下改戲的事他不認可,罵了白池溪好幾次;白池溪反而覺得他束手束腳,想紅不就得豁得出去,本來就是看誰能撞到大運。
但又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不好撕破臉。
“那你想怎麽樣?”霍厲心煩,“安安靜靜待幾天,等播到你替女主擋劍那集,角色加成,肯定有不少人幫你說話。”
白池溪心中忿忿,覺得碰上江阮就沒好事。
五年前剛進公司的時候,他跟江阮還有洛新去參加同一檔選秀綜藝,他們公司一共去了五個人,聽說能出道的只有兩個。
他理所當然以為會有江阮,就算不想承認,江阮跳舞也的确好。
而且江阮雖然不會唱歌,架不住天生嗓音條件優越,搞不好是遺傳,家裏有人做音樂,總之學起來比他們都快。
“江阮,你選好公演曲目了嗎?”下了舞蹈課,他就忍不住湊過去打聽。
“……沒有,我還在想。”江阮後背衣料濕透,鎖骨上都是細膩的薄汗。
“那得抓緊,萬一跟別人撞了,還來得及改。”白池溪提醒。
“我知道,謝謝。”江阮笑了下。
江阮沒太在意這次的舞臺,他是打算認真表演,但心知肚明自己即将離開。
結果白池溪太過于心急,對他的伴奏帶和耳返動了手腳,如果不是江阮事先檢查,差點釀成舞臺事故。
白池溪心存僥幸,說不定江阮不知道是他做的呢?
但江阮又不傻,自然能感覺到他的敵意,以牙還牙地直接報複了回去,區別只在于他成功了,白池溪心裏有鬼,根本沒有那麽警惕。
最後個人舞臺變成翻車現場,白池溪那晚的尴尬表情被做成了動圖,霸屏鬼畜區好幾個月。
白池溪下場很慘,全能ACE的名聲毀于一旦,出道位失之交臂,還成了群嘲對象。
這仇越結越深。
“《複讀生》那個劇組我也去試鏡過,”白池溪攥緊雙拳,“早知道謝影帝會去演,這劇肯定被人搶破頭,他到底是怎麽進去的?!我不信沒有貓膩。”*
在酒店休息了一天後,腳踝就好多了,至少走路不會疼。
“別的劇組也都是雙人直播,已經不新鮮了,除了這個,還有沒有別的想法?”張樹琢磨了一下,光直播還不夠。
“花滑?”江阮坐在小馬紮上說。
但他跟謝時嶼都不是專業的,學花滑也就這一兩個月的事,拍戲還能重來,直播風險很大。
謝時嶼靠牆站在一旁,輕輕撥弄他紮得淩亂的小辮子,矜持地說:“我都無所謂。”
他記得有幾家媒體采訪,都安排了互動環節,免不了肢體接觸,希望劇組直播的策劃足夠機靈,也能學習模仿一下。
多完美的給粉絲發糖機會。
江阮暗自觀察,揣摩他的意思,應該是不想跟自己直播。
而且他們倆直播,聊點什麽呢?臺本也不是包括每一句對話,萬一中間尴尬冷場,要麽漏洞百出,想救回來太難了。
副導舉棋不定,開玩笑:“要不然江老師去跳個芭蕾怎麽樣?”
他随口一說,張樹卻突然一拍大腿,驚嘆:“對啊!我怎麽沒想到!編曲都是現成的,片尾就很合适。”
而且他這劇本最初的靈感來源就是一支芭蕾舞曲,拍攝時布景安插了芭蕾舞名畫,跳舞陶瓷小人等各種呼應物,背景音樂用到《胡桃夾子》和《天鵝湖》之中的經典片段。
包括劇中楚聽冬16歲奪冠的那支原創花滑節目,也吸收了傳統芭蕾舞劇的元素。
編劇嘩啦啦翻劇本,試圖給提供一些編舞橋段,“不如融點劇情進去?”
江阮也覺得可行,眼神明亮地說:“時間還夠,來得及改編一下那個節目。”
這樣就不需要他跟謝時嶼尬聊了。
所有人都很滿意這個安排,卻沒想到旁邊被遺忘許久的角落裏,忽然傳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
謝時嶼停下欺負江阮小辮子的手,指尖點了點他的發旋,江阮被迫跟着呆呆地點頭。
謝時嶼蹙眉不滿地問:“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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