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職高

那是一輛很普通的手推車，那是一個無處不在的身影，婆娑的影子前，一支火鉗動作着，熟練的将一個塑料瓶扔進了推車裏。

尚玄站在洛神婆的身後，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你來啦？”洛神婆早就覺察到站在一邊的尚玄。

“覺星為了什麽而開始嘗試改變？”尚玄問。

“這個問題你不應該來問我……”洛神婆繼續在垃圾箱裏搜索着，她可不能放過任何值錢的東西。

尚玄嘆了一口氣，說道：“難道是因為橙子？”

“嘆氣可不是你的風格，你跟覺星較量了這麽久，還不肯握手言和嗎？”洛神婆反問。

“不可以，我忘不了他對禮美所做的一切，是他害死了禮美……”尚玄的眼角沾染了淚水，每次提到‘禮美’他總是會怨恨自己，不應該将自己愛着的人推給別人。

“是那樣嗎，你真的認為是覺星害死禮美的嗎？”洛神婆加重了語氣，在寂靜的夜色裏，拷問着尚玄。

尚玄的心微微一顫，倒退幾步，捂着胸口喘着粗氣，攤開掌心的瞬間，他回想起當時的情節：在禮美的意識裏中下了蠱，最後……

“是我，是我害死禮美的……”尚玄揪着自己的頭發，淚水再也控制不了，簌簌下落。

洛神婆停下手中的活，轉過身看着尚玄，此時的他，蜷縮在花圃的圍欄邊上，表情相當糾結和痛苦。

“覺星要忍着多麽大的痛苦，要擁有多少的勇氣才能做得了那樣的抉擇，他甚至到現在都還以為是自己的錯，只因他太相信你這個朋友了……”洛神婆一語道破，推着手推車離開了。

小鈴铛哼着歌曲，蹦蹦跳跳的走了過來，碰巧看到了癱坐在花圃圍欄的尚玄。

“你怎麽了？”小鈴铛蹲下身子，關切的問。

尚玄擡頭看着天空，漆黑蔚藍中，透着一股安逸與寧靜，不知道此時的他，醒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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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小小的手握在了他的手背上，那溫度一直蔓延了尚玄全身，他緩緩低下頭看着身邊的這個女孩，她清澈的眼眸裏，透着一股還未褪盡的稚氣。

尚玄微笑着說：“我沒事，這麽晚了，你趕緊回家吧。”說着，他站起身來，往家的方向走去。

小鈴铛也站了起來，看着他越來越遠的身影，忽然，她追了上去，叫住了他。

“怎麽？”尚玄問。

“清木老師過段時間要到我們學校去，你也會去吧？”小鈴铛說。

尚玄“嗯”的應答了一聲，摸了摸她的腦袋，繼續往前走去。

“我會等你出現的！”小鈴铛沖尚玄叫了一聲，滿心歡喜的繼續蹦蹦跳跳的往家裏走去。

橙子每天都陪在覺星的身邊，幫他洗頭，洗澡，換衣服，像是貼身保姆一樣，無微不至。縱然覺星還是一點知覺都沒有，只要他還有心跳，橙子就不會放棄。

語熏将‘幽靈列車’的報道做了細微的修改，一經登報，再次引起了轟動，解咒師的魅力重新被喚醒，大街小巷一時間風起雲湧，報刊上、雜志上的封面人物，又一次引起了大家的關注。伽葉按照覺星信中的指引，将列車中心控制室和站臺改頭換面，并為楊雪情和其父親的亡靈在那片土地上修建了一個墳墓，讓他們在以後的時光裏能看護着屬于他們的地方。

也是因此，伽葉聲名大噪，很多警員紛紛前來投靠，以‘靈異’作為招牌的伽葉團隊，正式挂牌起航，在警隊裏有了自己的辦公場所，當然也惹來了不少不懷好意的眼光。

語熏下了班，拿着一份報紙給橙子看，橙子接過報紙一看頭條，心裏不免有一絲的苦楚。

“很多人都在祈禱，覺星一定會醒來，因為這個世界，不能沒有他！”語熏笑着說。

“嗯，謝謝大家！”橙子不知道能說些什麽，十天很快就過去了，她不得不暫時離開這座城市，離開他。

“時間定了嗎？”語熏問。

“嗯，明天下午的車……”橙子說着，依舊目不轉睛的看着覺星，她多麽希望他現在就醒過來，哪怕跟自己道別也好。

“放心吧，你好好去工作，我會替你照顧他的，只要他醒了，我會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你。”語熏說。

橙子擡頭看着站在身邊的語熏，只能點了點頭。

“要辛苦你照顧他了，我一有假期就會回來看他，希望到時他能跟我說話……”橙子将頭靠在語熏的身上，淚水禁不住打濕了語熏的衣服。

語熏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覺星知道有一個人這麽對他，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該回去整理東西了，覺星就拜托你了。”橙子俯下身子，在覺星的額頭輕輕一吻，這才拎上包包，坐上了回家的車，這一走，不知何時能再見面。

語熏搬了凳子坐在覺星的身邊，她将桌上的報紙拿了起來，輕聲念着那篇報道，覺星好像聽見了一樣，眼角滲出了淚滴。

星期六下午的天氣有些陰沉，院長開車将橙子送到了職高。

職高就是境之城大學附屬的高中學校，很多這裏的學生畢業之後可以擇優直接進入境之城大學學習。

橙子是一點準備也沒有，這段時間因為覺星的事，使得她消瘦了很多，整個人看起來特別沒精神。

“沒事的，羅老師吉人天相，沒準過些日子就來看望你了。”院長領着橙子進了辦公室，剛跨進辦公室的時候，橙子只覺得腦袋一陣暈眩，幸好扶着門才沒有摔倒。辦公室裏的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臉色有些蒼白的橙子。橙子笑着向大家問好，這才讓辦公室的氣氛緩和了一些。院長簡單的做了一些介紹，然後又交代了橙子幾件事之後才驅車離開。

一個陳姓的女老師帶着橙子前去教師宿舍樓，示意舟車勞頓的橙子先休息一下，星期一才開始投入工作。

宿舍挺幹淨的，好像知道有人要來一樣，事先都打掃好了。陳姓女老師扭扭捏捏地遞過一張紙條，然後輕聲說道：“我想你沒必要知道太多關于這個學校奇怪的事情，切記晚上十一點過後，無論誰敲門都不要開門。”聽着她言辭閃爍的語氣，再看看她四下觀望的情形，橙子有些不自在。

關上門，橙子脫下外套，倒在床上，睡意毫無遮掩的襲上眉梢，這十幾天來，她沒有一天好好休息過，有時候半夜被冷戰驚醒，生怕見不到覺星。

夜色正濃，橙子坐在床邊望着宿舍窗外的風景，三三兩兩的人影匆匆而過。她多想給覺星打個電話，卻又害怕電話沒人應答。

“你還好嗎，知道我每天都在為你祈禱嗎，你要早點醒過來。”橙子默默的閉上雙眼，手指交叉，微微颔首祈禱着，那微弱的心願，跳出窗子，飛上雲霄，借着移雲，悄悄地飄進了覺星的腦海裏，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盯着周圍一片寂靜的天花板。

語熏從門外進來，驚奇的發現覺星已經睜開眼睛，高興得立刻奔到覺星的身旁，笑着說：“你終于醒了！”

覺星将視線從天花板移到語熏的臉上，眼前的人正沖自己微笑着，那感覺像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

“我躺了多久？”覺星忽然發問。

“半個多月了，不過不打緊，醒來了就好！”語熏笑着說。

“是你一直在身邊照顧我？”覺星問。

語熏的腦海忽然閃過一絲的自私感，看他這樣的表情，是不是不太記得發生過什麽，想到這裏，語熏點點頭說道：“是啊，幫你洗頭，洗澡，幫你換衣服，喂你吃飯……”

覺星伸出冰冷的手将她的手握着，說道：“謝謝你……”

語熏低着頭，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撒了一個謊，但心裏卻特別高興，或許他會因此而忘了還有一個人在等着他。

“天色很晚了，你早點休息，明天我陪你出去走走。”語熏幫覺星蓋好被子，然後坐到了桌子旁邊。覺星依舊盯着天花板看，他好像真的記不清了之前的事，只是隐約間記得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列車、車站和擁擠而惶恐的人潮。

心似一扇關不上的窗，橙子躲在被窩裏，盯着天花板發呆，如果覺星真的不再醒來，自己是不是要堅守着這個無法圓滿的夢，尚玄說過的話又一次徘徊在耳邊，不由自主的一次次沖擊着她的思緒，企圖颠覆她的初衷。

“你到底喜歡他什麽，喜歡他裝冷酷，裝清高，還是對你的不理不睬？”

确實，橙子不知道自己是喜歡覺星哪些東西，相反地，尚玄的坦誠、關懷卻是人間多少癡情女子所需要的，而自己偏偏将他拒之門外。

她閉上雙眼，長舒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不管別人怎麽說，我還是想聽他親口拒絕我，那樣我才會死心……”

沉重的眼皮眨巴着，催促着疲憊的橙子進入夢境，夢境裏漆黑一片，唯有一點光從一扇大門的縫隙中透了出來；她踏着輕快的步伐，靠近了那扇光之門，輕輕推開的一瞬間，來來往往的學生人潮湧了出來，橙子擡頭望去，那漂浮的音符和着笑容織成了一曲美妙的旋律，她笑了，打心裏告訴自己：要笑着面對遇到的人和事，只要有笑容，繼續生活就有了動力。

她微彎着嘴角，傳遞着訊息，那一縷笑意透過雲層敲擊着某人的心扉，伴着一陣“吱呀”的開門聲。

橙子的房門被打開，她沒有察覺，太過于疲憊的她，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