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男朋友
突然,纖瘦嬌小的身影像火箭一樣沖刺過來,林又心猝不及防被摁在牆上。
林悅薇蒼白的臉上滿是淚痕,雙眼紅腫充血,目眦欲裂。
嗓子哭啞了,像撕開布帛的聲音:“都怪你,俊哥哥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你為什麽要多管閑事?”
林又心目光涼薄地睨着她,似乎一個字都懶得說。
林悅薇用力掐住她手臂:“現在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你很得意是不是?”
林又心因為被捏疼的手臂皺了皺眉,神色卻依然鎮定:“我沒有得意,我只是覺得可笑,事到如今你還這麽幼稚。”
“你別高高在上了!”林悅薇大聲嚎叫,“你就是瞧不起我,就是想看我笑話!現在你滿意了,我的愛情被你毀了,我的一切都被你毀了……”
“你的一切就只是這個男人?”林又心扯了扯唇,面無表情,“林悅薇,那你真夠讓我瞧不起的。”
林悅薇一巴掌扇過去:“你閉嘴!”
林又心抓住她手腕,讓她這一耳光落在自己右臉頰。
啪地一聲,在空曠的大廳裏無比響亮。
林悅薇呆住,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臉,睜圓了眼睛望着她。
“清醒了嗎?”林又心冷冰冰開口,“是你的男人劈腿,一邊跟你山盟海誓一邊和別的女人開房,是他聽說你沒有公司股份轉頭就不要你,是他渣,他惡心他勢利,關我什麽事?就算我不揭穿,他早晚也會抛棄你的,因為你就是個依附父母和家族的寄生蟲。只要你一天還這樣,就永遠不可能有人真心愛你。”
“你以為你父母愛你嗎?他們不過把你當成向奶奶讨寵的工具,你越是搖尾乞憐,你爸爸才越有可能繼承公司,而公司最後是不可能給你的。你以為奶奶真的喜歡你嗎?她只是喜歡你唯命是從的樣子,像個随意擺弄的洋娃娃。就算将來結了婚,你也只是別人家一個生育機器——”
“林又心,我殺了你……”林悅薇通紅濕潤的雙眼裏滿是怨恨,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抵着林又心掐住她脖子。
林又心沒想到這個平日裏嬌滴滴的女人能有這麽大力氣,甚至用指甲掐她的手,她也像是不知道疼似的,怎麽都不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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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自己快窒息了,想要咳嗽卻咳不出來。腦袋因為逐漸缺氧而眩暈,意識稀薄,眼皮也變得越來越重……
“你這種行為很惡劣,如果再嚴重點是會坐牢的。”派出所裏,年輕的警察小哥哥嚴肅警告林悅薇。
林悅薇咬着唇可憐兮兮:“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警察睨她一眼:“看着體體面面的小姑娘,怎麽下手這麽狠。”
“我是跟姐姐鬧着玩……”林悅薇小聲道。
林又心坐在辦公室最舒适的高背椅上,雙手環胸翹着腿,好不惬意地輕哼了聲:“我可沒跟你鬧着玩。警察同志,我建議把她關個十天八天,讓她長長記性。”
林悅薇瞬間花容失色:“我不要!”
警察也為難地望向她:“一家人,好好道個歉就算了吧,刑拘是會留案底的。”
“我不介意。”林又心漫不經心道。
警察看出她是傲嬌,連忙對林悅薇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服軟。
林悅薇硬着頭皮死不開口。
警察嘆了一聲,無奈地說:“那就依受害人的意思,拘留十天吧。”
林悅薇驀地瞪大眼睛,心急如焚,望向警察小哥哥求救。
小哥哥聳了聳肩,一臉愛莫能助。
林悅薇快急哭了,憤憤地咬住唇,對着林又心沒好氣道:“算我原諒你了行不行?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你原諒我?你是在搞笑嗎?”林又心站了起來。
警察生怕兩人又打架,連忙把她攔住:“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林又心揚了揚下巴,輕呵一聲:“她說的是人話?”
林悅薇低着頭,手指在桌子邊緣摳來摳去。
“我看就關個十五天吧,換個環境換個心情,沒準兒失戀都治好了呢。”林又心道。
“十五天?”門口傳來一聲尖嗓門,“林又心你想得美!”
三嬸把白色鱷魚皮包重重地放在椅子上,嘴巴像機關槍似的對着林又心突突不停:“你妹妹都被你害失戀了,差點自殺,你不過被掐了一下就這麽小題大做,鬧到派出所來,還想讓她坐牢?你當姐姐的有沒有良心?”
“拜托您搞搞清楚,我也不想進派出所,還是跟她一起。”林又心皮笑肉不笑地睨着三嬸道,“報警的是小區保安,人家看不過去了,怕我被您女兒掐死。”
警察擔心她們吵起來又沒完沒了,連忙出聲清了清嗓子,問三嬸:“您是這位小姐的家屬?”
三嬸下巴揚得高高的:“沒錯,我是她媽媽,來接她回家。”
“那簽字吧。”警察把登記表推過去,“回去好好教育您女兒,別再沖動了,這次險些釀成大禍,幸好她最後吓着了知道松手,不然就是殺人未遂知道嗎?”
三嬸不耐地點了點下巴:“知道了。”
警察見她這種态度,無奈嘆道:“人領回去,我們最近會打電話回訪您女兒和受害人的。”
三嬸剛拿起筆,聞言詫異地擡起眼睛:“還打電話?不得了了啊。”
警察扯了扯唇:“正規流程,還請配合。”
“我會配合的。”林又心單手支頤,靠在桌子旁勾唇笑道,“謝謝警官,您真是好人。”
警察小哥肉眼可見地臉頰一紅,摸了摸後腦勺:“應該的,應該的。”
三嬸登記完信息,把筆扔到桌子上,再次昂起高貴的頭顱。
警察小哥檢查了一下,說:“受害人這欄要不也寫了吧,一起領回去。都是一家人,以後和睦相處,別沒事鬧到局子裏來。”
三嬸眼珠子轉了轉,問:“不簽字她就走不了是吧?”
警察嘴角一抽,顯然沒想到這大媽如此奇葩:“時間太晚了,我們要對當事人的安全負責。”
“那我就不簽。”三嬸得意洋洋地拎起包,拉住林悅薇的手,“咱們走,讓她在派出所過夜。”
林悅薇面色猶豫,往回扯了扯,小聲道:“媽,不太好吧……”
三嬸:“有什麽不太好的?她剛剛要你坐牢诶。”
三嬸話音剛落,派出所的門被敲了兩下。
幾道目光都彙集在那個突然出現的高個子男人身上。
他似乎是剛洗過澡,頭發還是濕的,一绺一绺擰在一起,有些淩亂。黑色襯衫的衣襟處被滴下來的水浸濕,扣子沒全扣,露出半截若隐若現的鎖骨。
林又心忍不住呼吸一窒,腦袋也不禁發熱。
警察小哥哥愣了一下,迎上去問:“是來接林又心的嗎?”
餘安州輕飄飄瞥了眼旁邊的三嬸和林悅薇,目光落在林又心臉上,抿了抿唇,低聲答:“是。”
警察小哥哥拿起登記表:“請問你是她什麽人?”
林又心代替他開了口:“男朋友。”
餘安州身形一僵,只見女人已經款款走過來,親密自然地挽住他胳膊,對三嬸和林悅薇笑道:“不好意思啊三嬸,我男朋友舍不得我在派出所過夜的,讓您失望了。”
說着,她用指尖在他胳膊內側擰了擰。
餘安州嗅到滿滿的警告,大有不配合演戲就原地解雇的意思。
他只好擡起另一只手,溫柔地攏了攏她耳側頭發:“餓了吧?回去給你做飯。”
“好啊親愛的。”林又心仰着頭甜甜地笑。
在剛剛失戀的林悅薇面前,兩人演了好一出情意綿綿。
後來林悅薇實在受不了了,拉着三嬸哭喪着臉離開派出所。
林又心和餘安州後腳也離開。
剛走出派出所大門,林又心一秒撒開纏在某人胳膊上的手。
餘安州側頭看了眼空蕩蕩的臂彎。
“演技不錯,謝了。”林又心雙手放在兜裏,細高跟鞋在老城區凹凸不平的人行道上走得很慢。
餘安州便也放慢腳步:“嗯。”
林又心擡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麽會過來的?”
餘安州擡眼迎上,目光很淡:“電話。”
林又心想起當時情急之下居然給他打電話,讪讪地笑了一聲:“我以為是壞人尾随來着,想着你幫我報個警,沒想到……讓你看笑話了。”
家醜不可外揚,更何況是那種場面,她莫名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失去了往日威嚴。
只是手機剛好開着通話記錄,他又恰好是第一個。
“林總放心,我對你的家事不感興趣。”餘安州面無表情地說。
林又心喉嚨一哽,語氣硬邦邦:“那就好。”
走到十字路口,林又心剛要擡手攔車,突然想起來什麽,收回手問:“你怎麽回去?”
餘安州:“打車。”
“哦,我也打車。”林又心看見遠處一輛空車,招了招手。
眼看車子近了,背後傳來男人的聲音:“等等。”
林又心錯愕地回頭:“還有事?”
他默默指向街角藥店。
走進藥店的時候,林又心在門口照鏡子,差點被自己的模樣給吓暈。
林悅薇那個死小妞,下手可真夠狠的。
“您好,買什麽藥?”老板笑盈盈地問。
餘安州:“活血化瘀的。”
老板又問:“外用還是內服?哪裏用?”
餘安州回頭瞥向林又心。
老板看見她脖子上的紅印,眼睛都瞪直了,嘴角抽了抽,然後裝作一點都不八卦地往中間貨架走去,拿了盒藥遞給他:“這個外用消腫止痛的,一個星期就能好。”
餘安州沒接那盒藥,而是蹲下身把同類型的全都看了一遍,自己挑出一盒:“這個吧。”
在收銀臺結賬的時候,老板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還是忍不住苦口婆心地說:“知道你們年輕人都愛玩刺激的,不過這也太危險了,萬一一個不小心,就不是貼膏吃藥的事兒了。”
“……”餘安州剛把藥裝進袋子,肉眼可見的手指一抖。
林又心收回自己的卡,滿臉狐疑地跟他出去:“那個大媽說什麽呢?”
餘安州臉色尴尬:“沒什麽。”
林又心:“她明明就說了,玩什麽刺激的。”
餘安州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拿好你的藥。”
林又心接過袋子,摸了摸裏面的兩個紙盒:“你選的這藥行嗎?為什麽不買她推薦的那種?”
“她推薦的不一定效果最好。”餘安州耐心解釋。
林又心想起他剛剛認真研究成分的樣子,笑了笑:“你還懂這個呀?”
男人唇角微勾,似乎有一點得意。
林又心锲而不舍:“你還沒告訴我她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我去給你攔車。”餘安州轉身快步走向路邊。
林又心踩着高跟鞋小跑跟上,因為着急沒看腳下,加上老城區路燈昏暗,沒發現面前有一片下水道井蓋。
餘安州剛要擡手攔車,身後忽然傳來女人的驚呼聲。
回過頭,只見林又心一腳高一腳低,一只鞋跟卡在井蓋的縫隙裏,怎麽拔都拔不出來。
他不厚道地有點想笑,但還是忍住了,走回去。
正要蹲下身幫忙,林又心更誇張地驚呼一聲:“你幹嘛?”
餘安州擡了擡手,指着她的鞋淡淡道:“幫你。”
“……不,不用了。”林又心下意識地捂住裙擺。
餘安州突然明白過來她在別扭什麽,扯了扯唇,站直身子。
林又心看着男人略顯涼薄的表情,隐約從他眼中讀出了“女人就是麻煩”這樣的潛臺詞。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可心裏依舊不是滋味。
她咬咬牙,把兩只腳都從鞋子裏脫出來:“麻煩你幫我叫輛車,謝謝。”
餘安州低頭看着她光溜溜踩在地上的腳,目光微微一動,過了幾秒才沉聲開口:“你等一下。”
林又心疑惑地蹙眉,只見他跑進一家最近的商店,沒多久就回來了。
看清楚男人手裏的東西,她忍不住噗嗤一笑。
居然是一雙紅色的軟底舞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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