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二更) 沒騙過瘾是不是……

金燦燦最近有點感動。

自家老板終于不再是個把自己往死裏折騰的工作狂了。

她居然沉迷上了游戲。

這是多麽普天同慶的好事情。

一直以來為老板的身體健康操碎了心的卑微小秘書, 仿佛看到了生命偉大的希望。

多打游戲,長命百歲。

財務總監上來作述職報告,剛走到門口, 金燦燦把她攔住, 笑得眉眼彎彎:“您稍等一下哦。”

然後把門打開一條縫,溜進去, “林總, 這局打完了嗎?”

“還沒有。”林又心躺在椅子上沒看她, 精神抖擻地虐着菜,“給我五分鐘。”

“好的。”金燦燦退出去,表情十分認真地對財務總監道:“林總在開視頻會議, 您稍等一小會,大概五分鐘。”

財務總監扯了下唇:“……好的。”

怎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

辦公室裏, 林又心正帶着餘繁初小朋友雙排,只用了三天,已經把她從青銅帶上鉑金。

雖然小朋友有點蠢,偶爾操作令人迷惑, 偶爾又突然蹦出點兒靈光一閃,水平發揮極其不穩定, 但好在乖巧聽話,幾乎不給她拖後腿。

簡直就是個完美跟屁蟲,能超額滿足她帶妹上分的驕傲。

自從成為王者峽谷的一員,她終于明白了為什麽, 那麽多人出走半生, 歸來依舊沉迷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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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繁初快要瘋掉了。

餘安州已經坐在沙發上打了一個小時的王者,用她的手機。

“哥,你能不能用你自己的手機?你換的新手機它不香嗎?”

“正因為是新手機, 所以要養着。”餘安州看都沒看她,專心地操縱小蘿莉跟着某人屁股後面跑,還理直氣壯,“打游戲對手機性能的損耗很大。”

餘繁初被氣得兩腮鼓鼓:“那我的手機就不是手機啦?你玩壞了怎麽辦!”

“壞了哥給你買新的。”他漫不經心地哄,“乖。”

餘繁初:“有本事你現在就給我買。”

餘安州蹙了蹙眉,好不容易空出一只手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拿去買。”

餘繁初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真的麽?”

餘安州敷衍地點了點頭,繼續懶散地放着技能。

餘繁初按捺住欣喜若狂的激動,打開某官網,選中自己喜歡了很久的某新款手機,拿到他眼前晃了晃:“一萬七,哦~”

他只“嗯”了聲,眼皮都沒擡一下。

餘繁初望着自家哥哥,又小心翼翼地問:“哥你現在腦子正常吧?”

“……”

“會不會睡一覺起來把我揍一頓?”

“……”

“那我買了啊……”

“……”

“我真的真的買了啊……”

男人終于擡眼,面露不耐:“再啰嗦一句就別買了。”

“謝謝哥哥麽麽噠!”餘繁初生怕他反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下了單。

聽見銀行扣款的短信音,餘安州擡眼,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舉着她手機道:“為了表達你的謝意,這個,随時給我用。”

餘繁初:“……”哥哥你不對勁。

直到晚上十點多,餘安州才終于把手機還給她。

餘繁初拿着手機回到自己房間,想起某人的不對勁,狐疑地打開游戲app。

一登錄進去,立刻有人發消息過來。

Lxxxx:【你不是睡覺了嗎?】

餘繁初愣了一下,本來想當做沒看見,可轉念一想,上都上了,不回不太禮貌,于是小心地敲字發過去:【對不起呀,不是本人,他去睡覺了。】

Lxxxx:【他?】

初初:【這號是我哥哥玩的QAQ】

Lxxxx:【……】

那邊再沒有消息過來。

餘繁初這裏點點哪裏瞧瞧,覺得沒意思,下了線。

第二天,餘安州又拿了餘繁初的手機,給林又心發微信。

【姐姐有沒有空呀[可愛.jpg]來打游戲】

嫂子嫂子:【好】

【等一下】

他笑了一下,敲字:【嗯嗯】

後面跟了個貓咪麽麽噠的可愛表情。

餘安州無比享受地仰在沙發上,像個大爺一般叉着腿,和往常一樣先登錄游戲,等候召喚。

片刻後,微信突然彈出一個視頻通話。

餘安州:?

表情由驚,一秒變成驚恐。

他手指一顫,點了拒絕。

很快,那邊消息發過來:【有意思嗎?】

餘安州懵逼地望着屏幕。

對方接着一連串質問:【兩清是你說的】

【微信是你删的】

【你現在還想怎樣?】

【餘總?】

【餘少爺?】

【沒騙過瘾是不是?】

餘安州點開對話框,手指在鍵盤上語無倫次地摁了很長的句子,最後還是慌亂地删掉,只發過去三個字:【對不起】

林又心:【你的道歉我接受】

【以後別煩我了】

【保重】

和他當初留給她的最後一句一模一樣。

保重。

禮貌地象征着訣別的字眼。

餘安州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逐漸地放空,渙散,指尖一直微微打着顫。

餘繁初抱着狗進門的時候便看見他這副樣子,有些不敢動。

随即她吸了吸氣,無比忐忑地朝前走了幾步,站在客廳中間,跟他隔上好幾米,軟軟地開口叫了一聲:“……哥。”

餘安州沒反應,目光呆滞地望着已經黑掉的手機屏幕。

就好像被抽去了魂魄和意識。

餘繁初抿緊唇,繼續走到他旁邊,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手機拿回來。

他依舊紋絲不動。

“哥。”她伸手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袖子,不太确定地問:“你是不是,想追嫂子啊?”

口頭上的稱呼習慣了,她沒能改過來。

餘安州聽着這聲嫂子,腦袋裏一陣陣恍惚。

曾經他們是那樣的關系。

又是怎麽走到今天的?

餘繁初見他這個反應,就明白得差不多了,咬咬唇,難得以一個大人的語氣對他說:“你想追她不能這樣的,你要到她面前去,正正經經地去追她,要對她好才行。”

餘安州扯了扯唇,發出一聲嘲諷的輕嗤。

“你別不相信我呀。”餘繁初認真地望着他,“你難不成要用我的號一直陪她打游戲?你這種行為好幼稚的,一點都不男人,能追到嫂子才怪了。”

“你懂什麽。”餘安州忽然起身,上樓進了自己房間。

連關門的聲音都無精打采。

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

以他自己,以一個曾經用惡劣的語言和态度傷害過她的男人的身份。

他只能躲在另一幅軀殼裏哄她開心,在游戲裏聽見她溫柔的嗓音和鮮活的情緒。就像一個卑微的罪人,乞求她施舍一些些不屬于自己的溫柔,然後不知羞恥地,貪婪地收進自己的背囊裏。

接下來幾天,林又心沒有再打游戲,餘安州也沒有再用餘繁初的微信號找過她。

《煙霞》正式開機,片場在鄰市,謝胤邀請林又心過去驗收演員們的拍攝狀态,其實就是游山玩水。

她周六過去,周日就回來了。

周日上午,她和謝胤同進酒店的照片上了熱搜。

所幸鄰市風沙大,她不僅戴了墨鏡還戴了口罩,自己又不是公衆人物,并沒有被扒出來。

然而,就算全世界都認不出來,有一個人對她的熟悉,卻遠遠超過了全世界。

霍城奪下餘安州手裏的酒瓶,40度的軒尼詩白蘭地,他一口接一口純的,直接往喉嚨裏灌。

頃刻間去了三分之二。

霍城拿着酒瓶,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搶,最後霍城全給他倒進水池裏。

“夠了。”

“你他媽像個人行不行?”

“你他媽別管我行不行!”餘安州轉頭朝他吼,吼得眼圈泛紅。

“聽着。”霍城把他拽進沙發裏,“是個男人你要麽去搶回來,要麽從現在起忘得幹幹淨淨。你他媽把自己喝死了有什麽用?”

“……能喝死就好了。”

他躺在沙發裏閉着眼睛,全身軟得如一灘爛泥,除了臉上醉酒的紅暈,和翕動的嘴唇裏發出的低嗡嗡的嗓音,就跟死了沒什麽兩樣。

霍城認識他這麽多年,第一次見他這樣。

餘安州雖然性子高傲,目中無人,卻極端自律和節制,對自己苛刻到令人發指。放縱酗酒買醉,似乎是絕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他的崩潰向來是藏起來的,也很少有什麽人什麽事情,能讓他崩潰。

看到熱搜的時候,兩人正在家屬院的操場打球。

最近他打球架勢很兇,總像在宣洩着什麽。

霍城有些招架不住,主動提出休息。

而那一刻,他親眼看着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前一秒眸子裏還燃燒着桀骜的火焰,下一秒,眼裏的光熄滅了。

日光明媚,他卻暗下來。

“城哥。”他用手背擋着眼睛,艱難地維持着呼吸頻率,卻還是能聽出顫抖,“你說,我是不是,以前過得太容易了?”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說我做得好,做得對。”他已經控制不住顫抖的唇,和淩亂的氣息,嗓音裏仿佛夾着水,“從來沒有人告訴我,我犯錯了,後悔了,我該怎麽辦。”

霍城在他腳邊坐下來。

餘安州緊抿着顫抖的唇,咬着牙不發出一點聲音。

許久後,霍城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不合時宜地笑了一聲。

他很快收住,拍了拍餘安州的腿:“你還記得當年追你的那些女孩兒嗎?”

餘安州撇開臉:“不記得。”

“當年我回學校打球賽的時候,被你們啦啦隊吓得夠嗆。”

“那些女孩兒一個個穿得跟拳擊寶貝似的,拉着幾米長的橫幅,上面寫的字兒我到現在還能背下來。”

餘安州忍不住輕嗤一聲:“什麽亂七八糟的。”

“安州安州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土。”

“為你癡為你狂,為你哐哐撞大牆。”

“……”

“還有什麽待我長發及腰,男神娶我……”

“滾。”

霍城啧了啧舌:“後來我還聽人說,每天早上你桌上堆滿各種女同學送的早餐,牛奶,桌洞裏都是情書。”

“……胡扯。”

“所以你知道你為什麽輸給姓謝的嗎?”

餘安州攥了攥手指:“為什麽?”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霍城面容嚴肅,一字一頓,“你他媽太要臉。”

說完之後,屋裏安靜得針落可聞。

不知道過了多久,沙發上躺着的男人忽然坐起來,手臂搭在屈起的膝蓋上,頭顱低垂,雙肩緩慢地起伏。

他深深吸氣,淺淺地呼出來:

“送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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