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無中生友

聽了池潇的話, 吳總監點點頭，面上卻不見得有多少贊同之意。

“聽說徐太太還在讀書？有出國深造的打算嗎？”

“吳總監有什麽好建議嗎？”池潇順着她的話問下去。

吳總監笑道：“好建議談不上，只是作為過來人能說上兩句經驗之談……徐先生是位十分優秀的男士, 如果要做好他的賢內助, 對等的學歷、經歷、價值觀都十分重要，不然的話, 像他這樣的男人, 即便頂着已婚的名頭, 也是不缺女人喜歡的。”

“我從中學起就在國外生活，可能和國內很多女性的觀念不太一樣，也不是很贊同她們自甘平庸的生活方式, 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向往自由獨立的人生和更美的風景。”

她頓了頓, 盯着池潇的臉繼續道：“徐太太長得這麽漂亮，如果有事業心的話，以後肯定能做出一番成就。”

眼前的女人就差把“我對你老公感興趣我在挑釁你”寫在臉上了，池潇卻還能鎮定自如并頗為受教地點點頭。

助理端了杯香槟大步走回來, 目光小心翼翼地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吳總監, 您的香槟。”

吳總監只是微笑并不接過，“不用了，我現在又不想要了。”

正要轉身離開時，池潇忽然叫住她：“吳總監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吳總監頓住腳步, 疑惑地朝她看來。

“先做人, 再做事。”池潇一臉誠懇地說道，“人無三六九等，職業無高低貴賤, 學歷與專業水平無法判定道德品行，道德品行卻能從行為舉止中流露。”

在她愣神的功夫，池潇微微凝眉說道：“受過高等教育身居高位不代表可以肆意對別人的人生和生活方式指手畫腳，更不代表可以把員工當成下人失卻基本的尊重。”

“你的行為十分無禮，無禮到我甚至可以請你離開這個會場。”

池潇的語聲很輕，輕到讓人看不出她究竟是喜是怒。

吳總監剛才還志得意滿的臉色因為這番話漸漸僵住，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似單純無害的小丫頭竟然會把她的話怼回來，她張了張嘴想反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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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擔心我會不會把你剛才說的話告訴我先生，你放心，我一定轉告他，謝謝你的建議。”

說完這番話，池潇不忘禮貌地一颔首，才轉身離開。

助理憋住一腦門的疑惑，将香槟放在吳總監旁邊的桌上，追随老板娘的腳步去了。

這個插曲沒能瞞得過徐書丞，他那邊似乎提前結束了，回來找池潇時便問她：“你剛才和維方的人聊了什麽？”

他知道維方的企劃部總監找過池潇，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可那時連跟在池潇身邊的助理都被支走了，只在後來聽到她那番警告的話，卻不知道那個吳總監具體說了什麽惹得她不高興。

“沒什麽。”池潇平靜地搖搖頭。

莫名的，徐書丞覺得她情緒不是太好，眉頭微微擰起來，“因因？”

池潇擡頭，看他的目光漸漸變得嚴肅：“書丞哥，那個吳總監跟我說外面有很多女人觊觎你，我有理由懷疑她說的那些女人就是她自己，你要扛住誘惑，知道嗎？”

“……”

如果說這話的人不是自己老婆，徐書丞可能不會理會。

可這話不僅是他老婆說的，還是以這樣辨不清态度的模樣，他已經無法分明，她到底是因為妻子的責任和義務來說這番話，還是因為……在意。

“書丞哥？”池潇見徐書丞沒理自己，心頭忽地一跳，稍稍提高聲音又喊了一遍。

“因因……”徐書丞從助理手裏接過剛讓他拿來的披巾，慢慢披在池潇肩上，擋住袒露在外的肩背肌膚，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沉：“在外面要叫我什麽？”

池潇呆了一下，微微垂下眼睑，指頭無意識抓住垂落胸前的披巾，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着。

“嗯？”徐書丞并沒有輕易放過她，執着于聽到她的答案。

“……老公。”池潇輕喊，眉眼間再沒了方才的平靜無波，隐隐似夾雜着一絲郁氣。

她的神态變化被徐書丞盡收眼底，眼神微暗，終究只是輕嘆一聲，擁着她走向宴會廳出口，“走吧，帶你去吃飯。”

晚飯就在酒店的中餐廳，應該是徐書提前安排好了的，兩人進了包廂才落座，冒着熱氣的菜便擺上了桌。

菜剛上完沒多久，李呈昱就不請自來，說要和他們夫妻倆共進晚餐，彌補一下之前沒能參加好友聚餐的遺憾。

池潇今天比以往更安靜，坐在徐書丞身邊默默吃着菜，李呈昱刻意說了幾個笑話活躍氣氛，也沒能驚動她。

再看徐書丞，也是一心一意給池潇夾菜，自己沒吃多少，全程就看着老婆吃了。

李呈昱敏銳地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随即又想起之前助理跟自己彙報的情況——

那個靠着和維方董事睡了一覺換來企劃部總監一職的女人居然跑到池潇面前舞去了，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所以夫妻倆這是鬧小情緒了？

那麽問題來了，究竟是池潇因為徐書丞惹了爛桃花而生氣？還是徐書丞因為池潇毫不在意爛桃花而生氣呢？

綜合過往經驗，李呈昱比較傾向于後者。

一頓飯在古怪的氣氛中吃完，礙于徐書丞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那股子“別惹我”的氣勢，李呈昱沒敢像平時那樣調侃他，免得真把人惹得動怒了跟你玩真格的，蹭完飯就識趣地走人。

回到流光公館已經是十點，池潇今晚沒心情寫稿，進門後先上樓洗澡，雖然平時也這樣，但是今天顯然總是在刻意避免和徐書丞的眼神接觸。

她在逃避他。

徐書丞清楚這一點，也沒急着哄她，任她進了浴室，自己先去書房處理工作。

池潇洗完澡出來，沒在房間看到徐書丞，在起居室站了會兒，忽然覺得周圍空蕩蕩的，心裏也空蕩蕩的。

這股情緒掌控了她一晚上。

那個吳總監雖然居心不軌，目的性明顯，有幾句話卻說得沒錯。

徐書丞那樣的男人，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喜歡，即使沒有出衆的外貌，光憑身家背景便足夠讓無數女人趨之若鹜。

而池潇呢，他娶她，對她無微不至悉心照顧，是因為他一直就是這樣的，以前當親妹妹，現在當妻子。

連徐媽媽都說，他是個很有責任心的男人。

所以，是因為責任嗎？

池潇不知不覺便被莫名的情緒繞進了一個怪圈，明明剛結婚時，她便清楚徐書丞是為了什麽娶她，甚至也清楚，從小到大他又是為了什麽對她照顧有加。

他們訂了娃娃親，她會成為他的妻子，所以他對她好。

就連在企業酒會那樣正式的場合，他都秉持着丈夫的責任，盡職盡責到了細微處。

可他還沒回答她，能不能扛住外面的誘惑。

繁雜的思緒在腦中交錯閃過，池潇很不喜歡現在這樣，索性撇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徑直尋到二樓書房，書房門沒關緊，她才靠近一些就聽到裏面傳來徐書丞的聲音。

“維方方面負責對接的主管如果不更換，這一紙合約不如作廢。”

“中城的合作夥伴容不下名不符實的庸才，讓王總知道我的态度。”

漠然到極點的語氣，甚至可以分辨出言語間夾雜的不虞，是她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感受過的。

書房裏的聲音越來越近，直到歸于沉寂。

池潇還沒來得及意思意思敲敲門，男人已經拉開了門走出來，手上的手機剛剛結束通話。

看到她站在門外，徐書丞顯而易見地一怔，随即語氣如常地問她：“洗好澡了？”

池潇沒回答他，腦子裏還在回想他剛才打電話時說的話和語氣，“你……”

不等她問，徐書丞便先開口：“我要求維方那邊把未來負責對接的企劃部負責人換了。”

一邊說，一邊習慣性地要去摸她的頭，但她剛洗了澡這會兒頭上還包着毛巾，便順勢轉到了肩上，攬着她上樓。

接着又去拿來吹風機給她吹頭，一舉一動不改以往，甚至在打開吹風機前，他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你放心，我一定扛住誘惑。”

導致池潇許久都沒能緩過神來。

他把她想說的話全堵進嗓子眼兒裏去了。

關鍵這男人給她吹完了頭發，還故意彎下腰來，對上鏡子裏她的目光，鄭重其事地說道：“只有你能誘惑我，因因。”

從他的眼神裏，池潇已經可以預料到，今晚會是怎樣一個不眠夜。

隔日在桃花源，越彎彎意外地發現池潇這小丫頭一整天都抱着手機在看，她以前也不是這麽手機控的啊。

“幹嘛呢？是不是找到了什麽好看的小說？”越彎彎幾次看過去見池潇還拿着手機，以為她又跟中學時一樣沉迷于什麽科幻懸疑小說不可自拔，忍不住問了句。

誰曉得池潇一反常态，立馬關掉手機正襟危坐，轉而拿起即将完工的羊毛氈人偶捏來捏去，很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越彎彎覺得奇了，興致盎然地湊到她身邊來，“怎麽了？遇到什麽人生難題了？看把我們因因小仙女給愁的。”

池潇看到手裏的人偶便會想起它的原型，一時又覺得燙手，想放下吧又太刻意了，便這麽稀裏糊塗地拿着，轉來捏去。

“別捏了，不然好不容易成型的徐書丞又被你給毀了。”越彎彎實在看不過眼無奈地提醒了一句，“怎麽了，你心裏裝什麽事？給姐姐說說，讓姐姐開導開導你。”

池潇在心裏糾結了好一會兒，才把人偶放下，斟酌着腹稿擡眼看向越彎彎。

“就是……”

“嗯？”

“我有一個朋友，她一直覺得她老公是個很有責任心的好男人，而且對她一直很好，是盡到丈夫責任義務的那種好，就是剛結婚時要求她把手機備注從原來的稱呼改成‘老公’，在外面也要喊老公，這……合理嗎？而且夫妻生活有點頻繁……”池潇猶猶豫豫地問道，“這樣……正常嗎？”

“…………”

越彎彎幽幽盯着她：“你說的這個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