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三十三個小哭包

去機場,  自然是裴予送郁清去的。

走之前,裴予還跟老父親一樣叮囑了一句帶厚一點的衣服。

畢竟京都和星城,一北一南,  氣候的确不太一樣。

裴予開車進了停車場後,  郁清看到了在入口前等着他的林姐,但他沒有急着下車走,  而是扭頭去看裴予:“叔叔,睡不着就給我打電話,  少開着燈睡覺。”

他總是在心裏笑裴予像個老幹部,但其實他自己的話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傷眼睛。”

裴予應聲,  也不知道有沒有上心。

郁清幽幽的嘆了口氣。

他第一次發現裴予睡覺喜歡開一盞小夜燈的時候還是十二歲那年,  經過那晚裴予的保證,郁清的膽子大了很多,有一天晚上他夢到了爸爸媽媽,于是醒來後哭了會兒,怎麽都睡不着,  就想起床去喝杯水。

那時他經過裴予的房間,  發現門縫裏漏了點光,于是他以為裴予還沒有睡覺,就想求求裴予再陪自己睡一次。

可小郁清沒有想到,他打開了門後,  看見的是男人皺着眉睡在床上,  擺在床頭櫃上的暖光夜燈,  并沒有柔和男人的面龐,  反而像是恐怖片裏的打光,将裴予本就有些冷硬的眉眼照得更加令人害怕。

小郁清就站在門口,關門也不是,  繼續開門走進去也不對。

但好在他推門的動作明顯是驚醒了裴予的。

裴予睜開眼睛,有些冷沉的視線朝他投過來,落在他身上後,又一點點收斂回去。

像是伸出了利爪尖牙的猛獸瞧見了自己的幼崽,小心的換成了肉墊。

裴予的聲音有點沙啞:“怎麽了?”

小郁清躊躇的站在原地:“我……我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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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間,裴予已然站在了他跟前,他蹲下身子和他平視,眼裏帶着淡淡的疲倦:“我陪你睡?”

小郁清抿着唇,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不用了。”

他知道自己的睡姿不好,小孩子,睡覺總喜歡亂動,媽媽在的時候就總是抱怨大半夜的要爬起來撈他,怕他掉到床底下去。

小郁清悄悄看着裴予:“你早點睡吧。”

他的聲音沒有經歷變聲期,還有點雌雄莫辨的奶音:“睡覺…最好不要開燈,對眼睛不好。”

裴予的眼白的确帶了點紅絲,也不知道是太過疲憊還是沒有睡好,但聽到小郁清這麽說後,他應了聲。

小郁清就握着門把手要給他關門:“我也去睡了,晚安。”

裴予也跟他道了聲晚安,一張門就隔開了兩個人。

小郁清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該長大了。

但是……

第二天開始,裴予會在每天睡覺前半個小時讓他喝一杯溫度剛剛好的牛奶。

那時候小郁清不喜歡喝純牛奶,但是裴予要求的,他也只能扁着嘴乖乖喝完。

不過自那以後,小郁清就很少半夜驚醒了。

還是讀高中後,他才知道牛奶安神,裴予到底還是把他沒睡好的事上了心。

然而在幾個深夜,郁清還是會不經意的看到從裴予房間裏偷溜出來的一點昏暗的光,直至天明才消失。

郁清從前不太敢問,因為他問過一次,得到的只是裴予長久的沉默,後來他就沒有再問了。也以為是裴予怕黑。

郁清還覺得像裴予這樣的人,有個怕什麽的标簽在身上,好像還挺可愛。

就一下子,沒那麽高高在上不可亵.渎了。

但他現在卻想知道一下具體:“說起來,叔叔你為什麽要開着夜燈睡覺啊?”

裴予只說:“習慣。”

郁清有點不滿意的扁扁嘴:“你好敷衍。”

裴予望着他,不為這句控訴作辯解,郁清又說:“我有事會給你打電話,你有事也要給我打電話呀。”

裴予颔首,郁清朝他傾了傾身子:“……我該下車了。”

他這句暗示來的隐晦,但好在裴予能夠明白。

裴予偏頭吻在他的唇上,又克制的摩挲了一下他唇珠上的痣,随後松開方向盤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腦勺:“去吧。”

他頓了頓,在郁清下車前,又說:“有事電話。”

郁清彎眼:“你也是。”

裴予一如既往的坐在車裏目送郁清戴着口罩朝林姐那邊走去。

他習慣看着郁清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裏時才離開,而每一次郁清都不會回頭。

但這一次不一樣了。

郁清背着包和林姐彙合後,扭頭朝他這邊看了一眼。

即便他戴着口罩,裴予也能夠通過那雙彎成了月牙的眼睛想象到,他一定露出了一個很燦爛的笑容。

裴予無聲的将這一幕定格在了心裏。

坐飛機頭等艙的好處不僅僅是座位好,最主要的是登機的一切手續都十分簡便,只需要本人露個面簽個字配合一下,其餘的自有人解決。

在候機室時,林姐摸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了便簽說:“《戀愛吧!單身狗》那邊定在下周一去錄制,你自己私人行程要排一排。”

她頓了頓:“還有一個劇組的邀約,請你去試鏡。”

林姐到這個時候才說的,肯定就不是什麽特別好的劇組了。

郁清問:“吳哥給我找的?”

林姐點點頭,有些遲疑:“劇本我大致看了一眼,是那種青春偶像劇場,吳哥讓你去試鏡男一號,這個角色是一個很大的集團的小少爺,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他覺得世界上沒有人配得上他,直到他遇到了一個賣甜品的女孩……”

“打住。”

郁清頭疼的摁了摁自己的額角:“這一聽就是狗血劇開頭。”

林姐誠懇道:“你聽得沒錯,這就是一部家庭倫理劇。”

郁清無奈:“我之前不是跟吳哥說過……算了。”

他嘆氣:“多半他壓根就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林姐:“那你要去嗎?”

“不去。”郁清搖頭:“先不說這是部注定低分的套路家庭倫理狗血劇,就說又是演少爺……吳哥是生怕我不會被定型嗎?”

“我現在不能接這一類的角色,就算公司那邊想炒富二代人設,一個周水水也足夠了,再來一個,還是這種劇,那我以後能走的空間就更少了。”

林姐也是這麽想的,但問題是:“你要怎麽跟吳哥說。”

郁清:“不理他,我這次回京戲大,也不只是回學校交申請的。”

林姐懂了。

好歹是專業第一,郁清在學校的人緣也不差,這一次回去,的确不僅僅是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

是他專業課的老師喊他,說有個好活兒,要他有空的話跑學校一趟,争取九月十號前到。

林姐也沒多問,只在自己的備忘錄裏,把試鏡的行程删掉了。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郁清也沒有太避着,頭等艙、別墅小區、沒有logo的服裝……林姐也見過世面,自然是能夠大概估算到他家裏不簡單。

從簽約以來到現在,郁清始終沒有太把皇蕊放在眼裏,林姐也能猜到一點。

對于郁清來說,皇蕊只是一個中間人,很多事他都無所謂,但如果有一天要鬧得不愉快了,他肯定是有辦法脫身的。

所以林姐做了個賭。

比起皇蕊,她更相信郁清能夠走到最高的山峰。

到了京都機場後,林姐剛想問郁清是直接打車到京戲大嗎,就有一個男人就走到他們身邊低聲說:“郁少,裴總給您安排了車子。”

他沒看郁清,只低着頭說:“我是您在京都的司機,我姓肖。”

林姐一愣。

郁清倒不意外,只點了點頭:“那我喊你肖哥了。”

肖哥笑容得體:“您随意。”

他一路帶着他們到了停車場,又盡職盡責的幫郁清拉開了車門,林姐看着,只覺得有點舊社會的貴族少爺那味了。

但郁清明顯是習慣了。

其實以前他跟他爸媽的時候還沒有這樣的習慣,可後來裴予接手了他,郁清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覺得自己的生活就像是拍電影。

永遠擺好的早中晚餐、随叫随到的司機、太陽天出門都還有人給他打傘,甚至在鄭郝還沒有入獄時,還有保镖跟着他……

郁清上了車後給裴予發消息說司機接到自己了,又忍不住抿唇笑了下。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他還認真的想過是不是這世上真的有管家培訓班,裴予也實在是太周到、太奢侈了。

車開到了京戲大後,肖哥還要下車跟着郁清,郁清掃了一眼:“沒事,你回去吧,明天來接我去機場就好了。”

肖哥頓了頓,面不改色的低頭應下:“好的郁少,我就在您學校附近,您有事随時給我電話就好。”

郁清也沒拒絕,點頭說了聲謝謝,就帶着林姐往學校裏走。

而跟在他後面幫他的林姐,沒忍住回頭瞥了一眼并未離開的黑色轎車。

車內,肖哥撥了一個電話:“裴總,郁少沒有讓我跟着他。”

電話那頭的裴予沒有吭聲。

肖哥摸不準這位從不露面的老板的心思:“您需要我悄悄跟上郁少嗎?”

“不用。”

裴予說:“聽他的。”

左右他在京戲大附近放了很多人,就算是有一點風吹草動,他這邊都能第一時間知道。

裴予挂了電話後站起身來到窗戶前。

星城的夜景靜谧而又漂亮,不似京都那麽繁花似錦、熱鬧非凡卻也暗潮洶湧。

于裴予而言。

所謂的京都不夜城,是他的噩夢。

那裏是裴家,是牢籠,也是黑暗。

即便他已經化作更兇惡的怪物将裴家吞噬,他還是無法放心要前去那裏的郁清。

他現在的确是裴氏一手遮天的話事人,卻也因為當年為了趕時間而過頭了的手段留下了不少後患。

作者有話要說:  莫擔心,會講一下裴叔叔以前的事_(:з」∠)_因為收到了評論還有一些私信以及我朋友的吐槽,另外再回應一下關于昨天那章“第一次笑”這個說法吧,不老套噢,看到後面就知道了,雖然聽上去像罵人,但裴叔叔有病的_(:з」∠)_前面秦老狗也說過了他們是“病友”。另外再悄咪咪炫耀一句存稿寫到50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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