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搖擺
夜突然變得漫長。
吳笛在黑暗中翻身,再翻身,祈求睡眠降臨,然而終不可得。她渾身燥熱,似火灼燒,心裏卻泛出絲絲涼意,摔茶杯時的勇氣在一點點流失,而悔意漸深——八年婚姻,不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
她也沒法不擔心祁昊,他沖出去時什麽都沒拿,不知道會去哪兒,這會兒在幹什麽。
吳笛開了燈,抓起手機想給祁昊打個電話,要按呼叫鍵時手卻頓住了——說出去的話像一具龐然大物橫在眼前,當時有多擲地有聲,現在就有多難以推倒。
驕傲占了上風,她狠狠心,放下手機,關燈,繼續與睡眠作戰。
依然毫無睡意。每一分鐘都被拉長,在痛苦裏煎熬,實在難忍。吳笛的決心又搖晃起來,很沒骨氣地想,如果他現在馬上回來,自己一定不和他吵,以後也會好好對他,絕不再拿話刺激他。
思緒如萬馬奔騰,在難眠的夜裏帶着吳笛馳騁,讓她一刻不得安寧。終于,她再次起身,又擰亮了燈,心猿意馬這才統統歇了,留下一個疲憊茫然的自己。
反正睡不着,她幹脆靠在床頭刷手機。
祁昊的朋友圈一如往昔,毫無動靜。他在網絡上和在生活中沒兩樣,依然是最少言寡語的那個,上一條微信動态還是半年前發的,轉了個制造管理方面的冷笑話。
吳笛退出祁昊的頁面,開始查看其他人的動态,像一個窺視者,通過別人展現的零星片段猜想其生活樣貌。她一條條往下翻,大多數人都過得瑣碎平淡,但總有一兩個時刻會被某些細微的事物觸動,有感而發。
手指忽然頓住,又迅速回翻,返回到徐楓一小時前發的動态,是一張他和任春晖的合照,圖片配字:“相見歡”。
這麽說,徐楓又回三江了?不過吳笛關心的不是這個,她點開那張照片,放大,在背景裏仔細搜索,果然發現了祁昊,還有任冬雪。
祁昊手上握着酒杯,正側身與人說話,臉色是平和的,似乎還帶一絲笑意,完全看不出兩小時前的憤怒與猙獰。任冬雪坐他對面,撐着下巴聽他講話,眼裏是一如既往的崇拜。
吳笛放下手機,只覺胸腔裏有股火熊熊燃起,怒火燒了沒多久,理智恢複,寒意頓生。
今晚是她把話說得最狠最絕的一次,等于一掌将祁昊推了出去,如果祁昊就此對她死心,順水推舟和任冬雪發生點什麽,自己真能承受得住嗎?
吳笛坐不住了,下床在房間裏來回走,每踩下一步,腦海中就彈出一種可能性,令她焦躁,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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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驟然止步,意識到最重要的不是以後會如何,而是今晚,是現在,她要怎麽辦?是坐視不理,任事态一壞到底?還是馬上殺過去,阻止可能的一切變成現實?
吳笛從房間走到客廳,又走回房間,态度在消極和主動之間反複切換,卻輾轉難斷。她一屁股坐回床上,覺得自己快瘋了。
吳笛成長于一個嚴父慈母的家庭,主觀上她更願意親近溫柔和善的母親,但母親是主課老師兼班主任,比當音樂老師的父親忙多了,所以吳笛和父親相處的時間更多。
父親對她有很高的期許,希望她學有所成,希望她獨立堅強,不過母親會在她沮喪時悄悄給她放水,讓她別太緊張,比起達到父親的要求,還是做開心的自己最重要。
“如果一件事你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選擇,幹脆別糾結對錯,聽從內心的聲音去做,哪怕最後證明是錯的,至少你對得起自己了。”
當吳笛想起母親說過的這番話時,混亂的思緒才終于找到方向。
她無法忍受躲在家裏胡思亂想,她要去現場,她要主動跟他們談談——不管她和祁昊未來是分是和,她都不想讓他用“事後忏悔”來折磨自己,她寧願在事前與他們當面鑼對面鼓講講清楚。
她重新點開徐楓發的那條動态,這家夥果然開了定位系統,信息發布地址一目了然,就在月亮灣度假村。
吳笛果斷起身,打開衣櫃換衣服,五分鐘後就出了門。
深夜的街道空蕩蕩的,只有她的車在以上限速度飙馳,平時四十分鐘的車程她僅用了半小時。
月亮灣度假村建在澹湖半島,三面環水,遠離塵嚣,頗具山水古意。開業那會兒吳笛曾應邀去參觀過,度假村內的房子仿的是徽派建築,宅門大院,每一處院落有七八間房。造了二十來棟,錯落交織在湖畔,出門就能欣賞田園風光。每逢長假這裏總是游客爆棚。
吳笛鎖了車走出停車場,前往清風樓,那裏既是接待中心也是娛樂中心。只要她告訴前臺自己是來找任春晖的,相信要不了兩分鐘春晖就會出現在她面前。但她不想驚動任何人,在家遙想時的憂懼已經淡了,她忽然想看看祁昊背着自己是怎樣一副嘴臉。
吳笛指定要三樓的包間,任春晖的常用包房就在 306。
接待女孩再三和她确認,“您不是要住房,是要 KTV 包間對嗎,就您一位?”
“對,有什麽問題?”
“啊!沒有沒有。”
深更半夜,一個單身女人跑到郊外的度假村來唱歌,怎麽想都不正常。吳笛能感覺到女孩不時從電腦上方擡起眼睛偷瞄自己,她泰然自若,假裝沒看見。
女孩做完登記,把房卡遞給吳笛,又用電話喚來一名服務生,領吳笛坐電梯上樓。
吳笛認識這裏,本想說自己上去就行,轉眸看見女孩困惑依舊的眼神,想多一事不如省一事,還是照規矩來吧。
到了三樓,金碧輝煌的走廊裏空無一人,吳笛感覺自己像踏入了某個夢裏,一個總是找不到出口的迷夢。
也許整棟樓只有她一個客人,也許祁昊他們已經到後面的客棧休息,或早就轉場,畢竟此時已近子夜......
306 包間突然有人推門出來,是個理平頭的年輕男子,本是要走一旁的樓梯下去,見這麽晚了還有客人來,多事朝這邊瞟了眼,目光觸及吳笛,腳下驟然一頓,很快折返,迎着他倆走來。
“喲,是祁太太吧?”
吳笛被識破,內心不悅,擡眸朝男子打量,依稀有點印象,上回她來這裏接祁昊回家,有好幾個人幫忙扶祁昊上車,這位似乎是其中之一。
她偷闖的算盤落了空,幹脆問:“祁昊在嗎?”
那服務生見他倆是熟人,打聲招呼就離開了。
“在在!打牌呢!”小年輕嘻嘻一笑,“今晚我們打算通宵。”
吳笛存疑,只是打牌?她當然問不出口。而且,如果真就是打牌,她這樣兇神惡煞闖進去多少有點丢人,但來都來了,還被人看見了,斷沒有轉身就溜的道理。
小年輕很熱情說:“那什麽,我幫你叫祁哥出來吧!”
他轉身欲跑,吳笛心下一動,機靈勁兒又回來了,趕忙叫住他,“不用!我跟你一塊兒進去。”
她才不會給人通風報信的機會。
小年輕撓撓頭,“就在 306,你上次來過的!咳,裏面這會兒抽煙有點兇,你可能不習慣……”
“沒事!”
吳笛铿锵地答着,搶上兩步走到他前面,很快來到 306 門前,雖然心情緊張,她還是沒有絲毫遲疑地推門進去,一陣爆笑立刻打裏面湧出,伴随着亂七八糟的起哄聲——
“喝完必須親一個!祁哥你不能每次都耍賴啊!”
“對對!再耍賴貼條也不管用!”
其間夾雜着春晖的笑斥,“都他媽消停點兒,差不多得了啊!”
吳笛先看見正對門口的長沙發上倒着兩名醉漢,其中之一正是徐楓,已呼呼睡上了。幾只話筒滾落在沙發腳邊也沒人理會。
刺鼻的煙味讓吳笛差點嗆出眼淚,但她顧不上,努力要打量清楚房間裏的情形。
矮腳桌邊圍着七八個人,男女都有,大約喝高了,均是席地而坐,祁昊也在其中,襯衫領口大敞着,露出結實的胸膛,樣子有幾分粗野。臉很紅,面頰上貼了好幾張紙條。
他一手抓牌,一手與對面的女郎勾着,正表演喝交杯酒,其他人在一旁鼓掌怒吼:“親一個!親一個!”
吳笛朝那女郎剜了一眼,不是任冬雪,是張陌生面孔,臉上挂着媚笑。
任冬雪不在房間,也許是自己走了,也許是被春晖轟回家了,但吳笛并沒感到多少欣慰,反而重新燃起怒火,原來她在家憋得愁腸寸斷的時候,祁昊卻在這裏飲酒作樂,男人果然會玩,一點不肯虧待自己。
相似的場面曾出現在吳笛的想象中,而當這一切變為現實,活生生展現在面前時,吳笛驚詫地發現自己根本沒法接受,失望、生氣,還有一絲無助,她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麽辦,而她原以為自己是不在乎的。
無論她的情緒起伏有多波瀾壯闊,實際上都只是數秒內的事,随即聽見陪她進來的小年輕猛吼了一嗓子,“祁哥,你太太又來接你啦!”
他這一吼壓住了所有雜音,房間裏霎時鴉雀無聲。
春晖就坐祁昊身邊,擡眸瞥見吳笛,立刻吓一哆嗦,他眼疾手快,先撥開祁昊身畔的女郎,又麻溜地把祁昊臉上的紙條抹了個幹淨。
祁昊也帶些詫異地朝門口掃了眼,見到吳笛的剎那,笑容凝固,表情僵滞,視線在她臉上頓了兩秒就硬生生轉開。
吳笛死死盯着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還是春晖會做人,先拿話哄住吳笛,“弟妹,這麽晚還過來接人啊?阿昊太有福氣了!”
說完又用力搡一把祁昊,“走吧走吧,趕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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