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海修一直緊鎖着眉頭，見快要走出皇宮了，萊爾忍不住提醒道：“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海修回過神來，說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萊爾搖了搖頭，剛想再說些什麽，就被對方打斷了。

“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奧蘭亞，”海修挫敗道，“我知道你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在你沒恢複記憶之前，就當我是一個普通朋友，好嗎？不要拒絕我。”

萊爾有些遲疑。

話雖是這樣說，可是現在的他依舊沒辦法接受這樣一個幾乎比他還要高大的男人，光是對方對他說這樣的話都讓他感到渾身不自在。

海修緩緩說道：“奧蘭亞，你失蹤的那段時間我真的快要瘋了，每個人都出去找你，可是找不到絲毫線索。”

兩人走出了皇宮，挑了一條比較僻靜的小路慢慢走了回去。

“我真的很想你，”頓了頓，海修低聲道，“很想你。”

他扣住了萊爾的手，萊爾的身體緊繃了起來，想要掙脫，卻被握得更緊。

“那天晚上你應該是來找我的，可是過了半天我也沒等到你，”海修苦澀地笑了起來，“我有些擔心你，就出去找你，結果到了第二天都沒找到。你們家的人派人出去搜查了一番，才發現你失蹤了。”

萊爾晃了晃神，恍惚間似乎的确能夠回憶起來這麽一個畫面。

他走在安靜的街邊，似乎因為什麽事情壓在心頭，腳步有些急促。

然而這個畫面一閃而過之後，就想不起其他的東西了。

海修還在繼續說着：“後來我在主城裏受到了襲擊，被亡靈法師一直帶到了賽亞城。不過那段時間裏我一直都是昏迷着的，路賽德把我救下來之後又立刻讓人把我帶回去了，所以也不記得具體是什麽情況……說起來，路賽德似乎是在賽亞城裏被找到的，你呢？”

萊爾頓了頓，輕聲道：“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賽亞城郊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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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修沉默了。

“沒什麽魔法力，也沒有記憶，收留我的是一名魔藥師，等我身體好了之後我就和他學習做魔藥了。”

海修面露驚訝：“你學做魔藥？！”

萊爾點了點頭。

海修忽然間笑了起來：“你擁有這麽強大的力量，何必去做魔藥呢？你是一名天生的魔法師啊！”

萊爾蹙起了眉頭：“如果我恢複記憶之後依舊想要做魔藥師呢？”

“不會的，”海修說道，“沒有一個擁有這麽強大的力量的人還會甘願去做區區一個魔藥師。”

萊爾搖了搖頭。

為什麽一個兩個都這麽篤定呢？

萊爾的确不知道擁有強大的力量是什麽感覺，可是他也不是什麽容易被力量誘惑的人。對他而言，力量的強大與否只會影響他所做的魔藥的質量好壞罷了。

不過這些話和他們解釋也沒什麽意義，萊爾沉默不語了。

見萊爾又不說話了，海修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你真的想要做魔藥師，我也會支持你。”

萊爾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海修看到他的表情笑了起來，親昵地用食指刮了刮他的鼻梁，說道：“我早就說過的，你可以相信我。”

你可以相信我。

身穿黑色魔法袍的男人的身影在他面前一閃而過。

腰帶上紫色水晶的光芒幾乎劃破他的視野。

那個男人用低沉的聲音，緩緩的，誘導般的說道：“你可以相信我，奧蘭亞。”

萊爾仿佛觸電了一樣猛地把海修的手甩開！

海修微微一怔，擡頭就見萊爾後退了幾步，臉色慘白地看着他，神色中深含戒備。

海修放下了手，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淡了下去。

就這麽沉默地看了萊爾幾秒，他又挂了了淡淡的笑容，走過去牽起萊爾的手。

萊爾後退着蹙眉道：“海修拉爾。”

海修固執地牽起了他的手，用力地不給他絲毫逃跑的機會，随後用哄一個孩子似的語氣說道：“乖，奧蘭亞，我們先回家。”

到了莫法家後，萊爾就逃似的進了大門。海修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他略顯倉皇的背影，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凱比他先一步到了家，已經聽說了他去過皇宮裏的事情，拉着他問東問西。

萊爾有着心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凱終于忍不住問道：“怎麽了，奧蘭亞？”

萊爾搖了搖頭，不是他不想說，只是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罷了。

在洛廉山上的那段日子，他好幾次夢到那個男人。

夢中的他對對方無比信任，可是最後卻被人從背後襲擊，那種心涼和恐懼的感覺一直萦繞不去。

萊爾看不清夢中那人的模樣，可是在心底卻已經有些确認是海修沒錯了。

可是海修真的會是那個人嗎？

而夢中那個人，扮演的到底是什麽角色？

一大團迷霧籠罩在心頭，萊爾只覺得煩亂無比。

到了晚上，莉蓮給他換了套衣服，一家人帶着他前往皇宮。

宴會廳裏已經有許多人在那兒了，當萊爾走進去的時候，許多人回過頭來，面露驚訝。

那些陌生的人走上前來向他問好，和他寒暄。

或許是感覺到他的不自在了，莉蓮和達斯都上前幫他應付走了那些人，凱帶着他溜到了小角落裏。

萊爾茫然地看着整個大廳裏的人，不知道自己來這兒能做什麽。

凱在一旁小聲地告訴萊爾，站在哪兒哪兒的人叫什麽名字，性格怎麽怎麽不好，因為羨慕他的五系魔法力，曾經經常當面諷刺他，還想要挑戰他，但是沒有一次是贏的。萊爾看過去，就見那人一直盯着他看，發現他目光轉過來時連忙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凱又拉着他說道，站在哪兒哪兒的那個女孩子是哪家的幼女，一直都在暗戀他，經常送東西給他，不過他只當她是小妹妹。

萊爾聽凱唠叨着，有些無奈，卻也有點樂趣。

忽然間，一片陰影落了下來。

凱和萊爾擡頭，就見羅曼端着一杯酒站在他們面前，臉上帶着戲谑的笑容。

凱臉色一整，當着羅曼的面說道：“他是羅曼利比克，宮廷魔法師，不過一直纏在海修身邊，居心不軌。”

“我的居心可從來沒有掩飾過，”羅曼挑眉道，“不過奧蘭亞可不是什麽孩子，你需要把他保護地這麽好嗎，凱？”

凱嗤笑道：“他是我弟弟，我愛怎麽保護就怎麽保護！”

“可是就算保護地再好，也防不過別人襲擊他呢。”羅曼說道。

這句話戳了凱的痛處，他跳了起來怒道：“你說什麽，羅曼？！”

羅曼笑了起來。

萊爾立刻拉住了凱，淡淡道：“別吵架。”

凱氣沖沖道：“是這家夥先挑釁我的！”

萊爾看向羅曼，說道：“你找我有事嗎？”

“沒事不能找你嗎？”羅曼問道，“還是海修告訴你要離我遠點呢？”

聽到這個名字，萊爾眉頭微微一皺。

還沒待說什麽，宴會廳裏又是一陣騷動。

三人看過去，就見身穿華麗魔法袍的兩人走了進來。

其中一人就是海修。

他一身黑色的魔法袍，腰帶上的紫色水晶熠熠閃光。

萊爾盯了那顆紫水晶許久，放在身側的手不經意間緩緩收緊了。

感覺到羅曼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又平靜地将目光放到了海修身邊那人身上。

那人穿着和海修截然相反的月牙白魔法袍，一根金色的腰帶随意地系在腰間。一頭金發有些淩亂，細碎的劉海落在額前。一雙湛藍色的眼睛帶着漫不經心的笑意，懶洋洋的姿态顯示着他對這場宴會似乎有些興致缺缺。

萊爾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人身上，只聽凱在耳邊說道：“站在海修旁邊那個就是路賽德啦，你……應該也不記得他了吧？你們兩個雖然同樣被人稱為天才魔法師，但是沒見你們兩人有過什麽交流。就算你和海修是那種關系了，你和路賽德好像也不怎麽熟的樣子。”

或許是感覺到萊爾的目光了，路賽德忽然間轉過了頭，看了過來。

目光在萊爾身上停留了一兩秒，便移開了。

萊爾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他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路賽德的身影已經消失了，海修朝他們這兒走了過來。

萊爾一見他過來，就轉過了身對凱說道：“我們去別的地方吧。”

凱愣了愣：“怎麽了？你和海修吵架了？”

“奧蘭亞根本不記得我了，怎麽會和我吵架呢？”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奧蘭亞，我們談談吧。”

“既然都失憶了，還有什麽好談的？”羅曼諷刺道。

“你們在搞什麽鬼？”凱一頭霧水道，“怎麽一來就把事情搞得這麽複雜？”

萊爾轉過身，就見海修注視着他，認真地說道：“奧蘭亞，我們談談。”

猶豫幾秒，萊爾點了點頭。

海修把他帶到了宴會廳外的小陽臺裏。

小陽臺上的一盞燈營造出了暧昧的氛圍，可是站在陽臺上的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是古怪至極。

海修停下之後沉默了兩秒就問道：“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萊爾微微眯眼，反問道：“你想讓我想起什麽？

之前還沒感覺，現在他卻忽然間意識到，似乎有些什麽東西是海修不想讓他想起來的。

海修苦笑道：“我們之間存在一些誤會。如果你想起來的話，我希望你能告訴我，我能向你解釋。”

萊爾沉默了。

海修握住了他的手，低聲問道：“奧蘭亞？”

萊爾忽然間笑了起來。他微微笑着，輕聲說道：“我想起來……”

海修收緊了雙手。

“我想起來……你說我可以相信你……”

沉默片刻。

“就……只有這樣？”

“就只有這樣，”萊爾說道，“我只想起來你曾經對我說過可以相信你。”

海修不敢置信地看着萊爾，随後緩緩的，他怪異地笑了起來：“你想起來我對你說過這句話……卻是那種反應？”

萊爾垂下了眼簾。

他搞不懂那個夢境是什麽意思，不過當回憶起來的時候，身體已經下意識地做出這種抗拒的反應了。

海修松開了他的手，捂住了額頭笑的肩膀都顫抖了起來。

萊爾沉默地看着他。

“奧蘭亞……奧蘭亞，”海修輕喃着他的名字，緩緩說道，“你怕我嗎？”

這個答案無解。

萊爾是對這一切最為迷茫的人，又怎麽能給出答案來呢？

海修轉身離開了，萊爾心裏只有松一口氣的感覺。

他在陽臺上吹了一會風，轉過身，就見一個身影靠在門邊。

萊爾腳步頓了頓。

“他們不是說你還沒恢複記憶嗎，怎麽一回來就能和我哥吵成這幅樣子？”輕快好聽的聲音響了起來。

萊爾晃了晃神，心想，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那個小家夥真實的聲音啊……

見萊爾不說話，那人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疑惑道：“喂？”

萊爾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就打算越過他走出去。

然而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那人扣住了他的手腕。

萊爾低下頭，對方已經把手放開了，還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抱怨道：“我記得我和你也沒仇啊，為什麽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