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萊爾說不清他現在對海修是什麽感情。

之前的抗拒和害怕當然是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了，可是喜歡？一點也沒有。

他只記得年幼的海修那副單純和上進的模樣，或許如果不是他，萊爾也不一定會接受休的教導吧。可是不論怎麽說，就算萊爾不喜歡魔法，海修還是将最好的魔法老師帶給了他。

當然，萊爾也不知道等他恢複記憶的時候，他對海修的感情會不會有什麽變化。

可是至少現在，他沒辦法像對待一個情人那樣對待海修，也沒辦法像是對待一個敵人那樣對待他。

“我們可以慢慢來。”

想到海修的話，萊爾遲疑了一番，最後還是答應了對方的邀請。

還是慢慢來吧，走一步算一步。

回到家裏之後，凱看到他就氣勢洶洶地大步走了過來。

萊爾不用想也知道他要說什麽，于是在對方出聲前就溫柔地叫道：“哥。”

“哥什麽哥，昨天的帳還沒算完呢！”凱正罵到興起，忽然間意識到萊爾叫他什麽，呆了一呆問道，“你叫我什麽？”

“哥。”萊爾笑着又叫了一聲。

兩人都清楚，萊爾還沒恢複記憶之前，不論他再怎麽喜歡凱，凱又再怎麽對他好，他始終不曾叫過他“哥”。

凱顫了一顫，肩膀都耷拉了下來，剛才的模樣全然不見。

他的喉結滾動了下，過了好幾秒才從喉嚨裏擠出聲音來：“你……你想起來了？”

“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萊爾淡淡笑着說道，“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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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瞪着他，眼眶都有些紅了。

萊爾有些驚訝，他記憶中的凱可不是這麽容易紅眼眶的人。

就這麽瞪了萊爾幾秒，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失态了，凱一聲不吭地扭頭就跑，一溜煙地拐進一條拐角消失了蹤影。

萊爾無語地看着他就這麽逃走了，過了幾秒才笑了起來。

回到房間裏之後，萊爾在窗邊坐了一會兒，才将哈雷寫給他的書拿了出來，靜下心來從頭看起。

這兩天忙着在家裏和皇宮之間跑，都沒怎麽看過書。

哈雷這本書上寫的都是一些高級魔藥的制作方法，其中當然也廣泛地包含了許多特殊材料的用法。

萊爾有些驚訝，之前沒仔細看還沒有發覺，現在卻發現哈雷這本筆記裏面記得材料有許許多多種，很多甚至是洛廉山上無法獲得的材料。想起哈雷曾經說過他和瑪雅去許多邊界城市游歷過，他又釋然了。哈雷見識過的東西，總比現在的他要多的多。

哈雷交給他的灰鷺鳥的晶核的處理方法當然也被記在了書中。

灰鷺鳥的晶核是火屬性的，不提加入了晶核的魔藥會賣出怎麽樣的價格，光是一瓶低級的火系魔藥加入了灰鷺鳥晶核，能量即使不能提升到中級魔藥的地步，卻也已經非常可觀了。

萊爾當然不會這麽浪費這寶貴的材料。

哈雷在筆記中寫道，每種晶核的處理方法都是有細微的差別的，其實也沒有特定的處理程序。不論是将晶核切碎加入到魔藥中，還是磨成粉末，都能發揮出強大的力量，主要還是看魔藥師的把握能力了。怎麽樣才能讓晶核的能量完全融合到魔藥中才是關鍵。

越是複雜的魔藥成分越難溶解晶核，可是一旦完全溶解了，就能将晶核的力量百分百的發揮出來。

萊爾将灰鷺鳥的晶核把玩在手中。

差不多半個拳頭那麽大，淺灰色的光流轉着，非常漂亮。

萊爾心裏一動，閉上了眼睛，用火元素力去試探。

他是第一次這樣試探一種魔法材料，之前沒人告訴過他可以這麽做。

這種感覺很微妙，或許是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情，所以身體出于本能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吧。

火元素力慢慢地包圍住了晶核，沒有任何攻擊的意思。

漸漸的，萊爾能夠感覺到晶核內有魔法元力在碰撞，仿佛想要沖出晶核和元素力混合在一起！

魔法元力是只存在于魔法材料裏的力量，是魔法力的前身，本能地就有着與魔法力混合，變成成熟的魔法力的傾向。

因此當萊爾感覺到如此激烈的魔法元力的碰撞時，不禁睜開了眼睛，驚嘆不已。

哈雷在書中寫道，灰鷺鳥的晶核最好是加入到中級魔藥當中，這種魔獸的晶核不太适合頂級魔藥，一旦把握不好只會破壞了頂級魔藥的品質。

想到了之前哈雷曾教過他的火系中級魔藥“米拉”，萊爾又有些躍躍欲試起來。

他當然不敢大膽地一次性就将晶核全部用完，因此第一步是将晶核仔細地研磨成粉末。

晶核是比他之前碰到過的任何一種魔法材料都要堅硬的東西，因此萊爾一直耐心地研磨到太陽下山，才将一整顆晶核磨成了細密的粉末，裝在瓶子裏剛好一罐，一粒粒的粉末熒熒地閃着光。

萊爾看着一小瓶的粉末，笑了一笑便放進了櫃子裏。

對于萊爾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莉蓮和達斯顯然松了一口氣，因為一家人終于不用尴尬地相處着了。

“蕾雅過幾天就會回來了，”飯席間，莉蓮說道，“你還記得皇家學院吧？”

萊爾頓了頓，慢慢地思索了很久，才在三人的目光下點了點頭，笑着說道，“我小時候去那邊上過一年的學。”

莉蓮笑了起來，說道：“是的，不過一年之後休就把你接出去了。”

“就你運氣好，”凱哼哼着說道，“如果不是海修，你還不一定能夠成為休的徒弟。”

“那你現在不是還比我厲害？”萊爾眨了眨眼睛說道。

凱噎了一噎，吼道：“那不是你還沒恢複力量嗎？！”

達斯沉聲道：“飯席間不準大吼大叫！”

凱灰溜溜地戳了戳碗底。

萊爾笑笑沒說話。

第二天起床沒多久，海修便上門來找他了。

在一家人各種各樣的神情下，萊爾淡定地出了門。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金色拍賣場就在主幹道上，是主城這兒最大的一家拍賣場了，”海修在路上體貼地說道，“你以前經常去那家拍賣場，林奇經常将魔藥放到這家拍賣場中拍賣。”

“林奇？”萊爾疑惑道。

“是一名皇家魔藥師，你以前一直很喜歡他做的魔藥。”

萊爾還是沒什麽概念，大概那個叫林奇的魔藥師并沒有在他的童年中出現過。

兩人進了金色拍賣場之後，立刻有一個男人迎了出來，滿臉喜色地說道：“海修殿下，好久沒見到你了。”說話的時候還時不時地瞥一眼萊爾。

海修挑眉道：“我和你很熟嗎？”

男人：“……”

萊爾疑惑地在兩人之間打量。

海修問道：“克裏斯呢？”

男人搓了搓手，讨好道：“今天路賽德殿下也來了拍賣場，克裏斯跟着路賽德殿下忙去了。我是新來的阿爾。”

聽到路賽德的名字，萊爾終于将目光放到了名為阿爾的男人的臉上。

海修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那你帶我去路賽德他們那兒吧。”

萊爾看着阿爾的背影，總覺得有些熟悉。

不過他最近見的人太多，已經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敏感了。

三人繞過了擁擠的拍賣會場，上了三樓，在一個小房間裏看到了坐在空空的三四排位子當中的兩個人影。

其中一個當然是路賽德。

他的一頭金發特別的鮮豔，和海修不同，是真正的和陽光一樣的淺金色。

一身淺色的魔法袍穿在身上，顯得整個人特別耀眼，此時正懶洋洋地坐在位子上和身邊那人說話。

海修有些驚訝，對着萊爾說道：“坐在路賽德身邊的就是我和你說起的那名魔藥師，林奇。”

聽到他的聲音，林奇和路賽德都回過了頭來。

路賽德有些驚訝地看着他們兩人，叫了一聲“哥”之後，目光就移到了萊爾身上。他定定地看了萊爾幾秒，直到看得萊爾有些莫名其妙，然後才雲淡風輕似的移了開去，說道：“你們也來了啊。”

林起是一個黑色頭發的青年，看起來和萊爾的年紀差不多。他站了起來笑着說道：“海修殿下，奧蘭亞殿下……好久不見了。”

萊爾笑了一笑。

海修帶着他坐到了兩人身邊。

透過一大片的窗戶，他們能夠看到樓下人山人海的拍賣會場。

會場的最前方是一個很大的舞臺，目前舞臺上還空無一物。

阿爾站在他們身邊，解釋道：“拍賣會很快就會開始了，要是殿下們有想要買的東西，我會替你們舉手。”

“哥看中了什麽東西嗎？”路賽德用一只手撐着下巴笑眯眯地問道，“今天大多數的東西都是魔藥師用的東西，你買來有什麽用？”

“我只是帶奧蘭亞來看看，”海修笑着說道，“他最近對魔藥方面的東西很感興趣。”

“哦？”路賽德朝萊爾看了過來，驚訝地說道，“我聽說你最近想要學做魔藥，這是真的？”

萊爾淡淡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其實他對眼前這個人變成一只小白狗在他身邊呆了那麽久的事情已經有些釋然了，不過面對對方這幅模樣還是做不出和顏悅色來。

碰了釘子，路賽德怨念地盯了萊爾一小會兒，便收回了目光，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殿下有試過親手做魔藥嗎？”林奇開口問道。

提到這個問題，連海修也忍不住看向了萊爾。

萊爾沉默了兩秒便坦然道：“之前有試過做中級火系魔藥。”

聞言，海修和林奇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你已經會做火系中級魔藥了？”海修吃驚道。

萊爾點了點頭，說道：“之前半年都在研究這方面的東西，不過學的魔藥不多。”

“這已經很厲害了啊，”林奇驚嘆道，“當初我在皇家學院學習的時候，到了三年級才學會中級魔藥，可是殿下只花了半年的時間！”

“他當初魔法也學的很快啊，”路賽德懶洋洋說道，“有些人學什麽都快吧，更何況原本就有魔法基礎。魔藥領域說到底也要有紮實的魔法基礎才行啊。”

萊爾望着窗外樓下的拍賣會場，聽着路賽德的話，不禁又想起了他記憶中獨有的小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的他整天被海修纏着，也經常會進宮裏。

有時候也會聽到有人小聲說道：“他就是那個奧蘭亞啊，是和二王子一樣厲害的小孩子。”

當時的奧蘭亞下意識地回過頭，目光穿過落下來的一束束金色的太陽光，落到了靠在走廊牆上的一個小小的身影上。

那個小男孩漫不經心地看着海修變着魔法，開心地扯着萊爾希望聽到一些表揚的話，萊爾卻是看着那個男孩發楞。

男孩當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他的目光平淡無波。

萊爾小時候和路賽德的接觸也僅限這些眼神的交流了，這不禁讓他到了現在只要一注意到對方投過來的目光，還會下意識地看過去，移不開眼睛。

而也是到了現在，他才意識到那些目光中隐含着一些挑釁的意思。

仿佛是一個小孩子對于被人稱為和他同樣厲害的對手的不服氣。

萊爾淡淡笑了一笑，開口說道：“殿下也要試試學魔藥嗎？有些人學什麽東西的确都會快一些呢。”

路賽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