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路賽德看了看手中的書,卻沒立刻打開，挑眉問道：“你确定要讓我看嗎？”

萊爾笑着說道：“反正你也大致猜得到。被我鎖在櫃子裏的,又能讓羅曼感興趣的，還能是什麽書呢？”

路賽德垂下了眼簾,看了書本幾秒,翻了開來。

大半本書都是講怎麽用禁忌材料做魔藥的，而一直翻到最後，才是最重要的一個篇章。

全篇都是理論，然而即使是理論的內容也非常吸引人的注意力。

大致上看完了那幾頁的內容,路賽德合上了書。

萊爾聳了聳肩，說道：“之前的确在意過，不過人類是沒辦法使用亡靈的力量的,所以也沒再去想過這本書了。”

路賽德笑了笑，說道：“你明明知道那個骷髅頭是可以收集那種力量的。”

“但是那種力量的來源是其他的亡靈，”萊爾微微蹙眉，“如果用那種東西收集力量，那和屠殺有什麽區別？”

他不知道亡靈界的規則，不知道在那兒的亡靈最終都是什麽去處。

或許靈魂真的有輪回，又或許所有的靈魂最後都會化為亡靈法師的武器——然而不論怎麽樣，用那些人的亡靈來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對萊爾而言都與殺人無異。

路賽德低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想。”

萊爾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路賽德将書放了回去，說道：“萊爾，你知道布萊克他們是怎麽使出亡靈魔法的嗎？”

萊爾一愣，搖了搖頭。

布萊克他們都是人類，然而也不曾見他們手中拿着什麽骷髅頭，這樣一來他們要怎麽使出亡靈魔法？以前沒想過這種問題，現在萊爾的确有些疑惑。

“布萊克他們都是人類，所以他們沒辦法自如地利用其他亡靈的力量，這也是羅曼他們必須手握骷髅頭的原因。”路賽德轉身靠着櫃子坐了下來。

萊爾猶豫了下，也靠着他坐了下來。

路賽德說道：“可以說單純的人類幾乎沒有任何辦法去使出亡靈魔法，所以大陸一度‘禁止’過亡靈魔法的使用。然而‘禁止亡靈魔法’并不止是人們所理解的為了掩蓋人們魔法力的缺陷，它的禁止是有一定緣由的。”

萊爾一愣，問道：“……為什麽？”

路賽德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有些遲疑。不過最後還是開口說道：“人類周圍的靈魂，除了他們所不能接觸到的在另一個世界的靈魂和被禁锢在周圍人身體裏的靈魂——還有他們自己。”

萊爾怔住了。

“布萊克他們的亡靈魔法……來源于他們自己的靈魂。”

萊爾睜大了眼睛，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路賽德神色複雜地看着他，說道：“禁锢在其他人身體裏的靈魂是我們永遠都碰不了的，所以想要使出亡靈魔法，只能将自身的靈魂化作魔法力。可是用掉一點，靈魂就會少掉一點，這也是歷來王國的靈魂魔法師最終總會走向厄運的緣由。他們當中的許多人會因為靈魂消耗過度而死亡，也有些人會因為靈魂缺少而變得扭曲，最後傷害了其他人或者投靠向了亡靈法師。”

萊爾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說法，一時間有些驚愕，喃喃道：“……怎麽……可能……”

路賽德覆住了他放在地上的手。

萊爾聲音澀然道：“那……布萊克老師給我們進行靈魂治療的時候……”

“消耗的也是他的靈魂，”頓了頓，路賽德說道，“如果讓整個大陸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情，很多人必定會為了變得強大而冒一時之險。一旦所有人都開始消耗自己的靈魂，那麽王國就離破滅不遠了。所以當初會在大家還沒意識到這點的時候禁止亡靈魔法。不過靈魂魔法師在進入皇宮之前，都會被告知這一點。他們知道他們戰鬥所消耗的是自己的靈魂，也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萊爾茫然地看着路賽德，張了張嘴想說什麽。

路賽德低聲道：“萊爾，我告訴你這個，并不是想讓你知道還有其他的辦法可以去研究靈魂魔藥。不論怎麽樣，使用亡靈魔法傷害的不是其他人就是你自己，所以即使你知道了還有其他的路可以去走，也千萬不要走。”

“我不希望你變成林奇那樣，”頓了頓，他注視着萊爾低聲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就算你非得做靈魂魔藥不可，我也寧願你用我的靈魂，而不是用你自己的靈魂。”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原本挨在他身邊睡覺的人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萊爾起身，靠在床頭微微出神，腦袋中還在消化昨天路賽德告訴他的事情。

他從來沒想過靈魂魔法師的真相會是這樣。

消耗自己的靈魂？

當初為了治療他和路賽德使用的靈魂魔法力，也都是在消耗靈魂魔法師他們自己的靈魂？

……盡管知道他們都是自願的，并且下定了決心的，萊爾還是無法接受。

一想到昨晚路賽德最後說的話，他的心情又複雜了起來。

起床後進了皇宮，萊爾下意識地想去找布萊克，可是找到人的時候卻發現美狄亞和比克也在。

三人看到他的時候打了聲招呼，布萊克問道：“找我有事嗎？”

萊爾看了看他，最後還是把話吞回到了肚子裏。

能說什麽呢？

就算要用他自己的靈魂去治療另外一個和他根本毫無關系的人，也都是在最初進入靈魂魔法師團時就能預料到的事情。布萊克從未有過怨言，他又何必去提起這件事情。

于是将來意放到了腦後，萊爾搖了搖頭，笑着說道：“……也沒事，打擾你們了。”

“等等，奧蘭亞。”美狄亞叫住了他。

萊爾有些疑惑，就聽美狄亞猶豫了幾秒，說道：“奧蘭亞，雖然你還沒正式進入皇家魔藥師團，不過我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

萊爾蹙眉道：“怎麽了？”

比克惆悵道：“梅索陛下的身體每況愈下，普通的醫師已經不能起任何作用了，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靈魂治療和治愈型的魔藥。

萊爾差不多能理解他們的意思了，卻還是有些驚訝：“陛下的身體到底是怎麽回事？”

三個人面面相觑，最後還是由布萊克說道：“三年前的一個晚上，陛下的病突然發作。醫師束手無策，治愈型的魔藥全用上了，雖然的确起作用了，可是見效不大。為了以防萬一，我也為陛下檢查了身體，最後确定是靈魂魔法造成的傷。原本應該是很快就能治愈好的，然而不知道為什麽陛下的身體一直沒有好轉，再多的療程也沒能起到任何作用。在你失蹤之後，陛下更是……”

萊爾愣了片刻，而後腦海中卻是閃過一個想法。

他的指尖微微顫抖了起來，聲線卻努力保持着平靜：“布萊克老師，你的意思是……”

比克欲言又止。

美狄亞嘆了口氣，開口道：“會造成這種情況的只有一種可能，當初是有人不斷地在用亡靈魔法給陛下施加影響，能做到這種事情的，只有海修殿下。”

萊爾整個人都僵住了。

“現在海修被關在了地牢裏，可是長期的亡靈魔法已經讓陛下的身體不堪重負。現在只能用最強大的治愈型魔藥和靈魂治療，盡量讓陛下的身體好轉。”布萊克說道。

萊爾喃喃道：“海修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美狄亞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件事情，而是陛下的身體。頂級的魔藥需要許許多多的魔藥師通力合作，其中當然不能少了你的力量，所以，奧蘭亞——”

萊爾擡起了頭，對着美狄亞的目光，抿緊雙唇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