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趙祝芙回到自己宮殿的時候,都還在無奈地嘆氣。

她實在是想不通,上輩子被自己視為強敵的七皇子和五皇女,竟然會用這麽愚蠢的方式把自己當木倉使。

但是她更不願意承認的是,經過她努力回憶之下,上輩子,十八歲的自己,非但沒有識破這一點點愚蠢的詭計,還滿口答應了下來。

而那之後,帝王的盛怒以及殺雞儆猴般的懲罰讓她懶得再回想。

至少這輩子,她沒有重蹈覆轍,不過,這樣一次又一次拒絕這些皇兄姐的試探也不是長久之計……

趙祝芙琢磨了一會兒,人倒是不自禁地轉頭。

她越過自己的宮殿上檐,看向夜幕中寂靜又如深淵般的遠方。

那是皇宮內主殿的方向,也是皇帝的住處。

趙祝芙眼神悠遠地停頓了半晌,這才慢慢地收了回去。

——也許這輩子,她還能做到上輩子未能完成的壯舉:  弑父。

不急,她現在十八歲,她還有很多時間。

這樣想着,趙祝芙整個人才安定了不少,這才快步走進了宮殿之中。

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都是不怎麽喜歡在殿內留人的性格,之前去宴席的時候就讓宮中的女官都下班了,現下全殿內只有她……

哦,不對。

趙祝芙稍微頓了頓,才突然勾了勾唇角。

甜奶油的香氣一陣一陣地傳來,其中甚至還混雜着幾絲沐浴露的香氣。

——想必是機器人為他洗過澡了。

而同時,作為一個S級Alpha,趙祝芙還能能聽到一聲又一聲被壓制得狠了的喘息聲。

她怎麽忘了呢?

之前雖然短暫地用信息素強行壓制了宋時的發熱期,但是在過了這麽久之後,宋時醒了,就會重新回到現下這麽痛苦的樣子。

趙祝芙漫不經心地想着,站在殿內停頓了幾秒,才慢慢地向裏走去。

正如她吩咐得那樣,寬敞的殿內,黑發的青年被禁锢在床上,他此時被穿上了簡單的白色襯衫,整個人都在奮力地掙紮,白皙的脖子處都青筋暴起,上面的精神力抑制器正在慢慢收緊,讓他呼吸都極為艱難。

而同時,從床欄杆那處,多了一根通體全黑的鎖鏈,沿着他的手腕,把他整個人都固定在了床上——

床。

趙祝芙皺了皺眉,發現女官似乎有些誤解了自己。

雖然她之前雖确實下達了要綁住對方的指令,但是沒有說是把對方禁锢在……  她自己的床上。

趙祝芙不禁有些微微頭疼起來。

夜已深,皇宮內安靜得只有風聲。

這一天之內,趙祝芙不僅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實,找到了宋時,還被迫和自己的七皇兄五皇姐兩人周旋飙演技,現下她已經很累了。

而且……

她本就沒有想要為了宋時一人,而放棄自己的主卧睡到其他地方去的意思。

趙祝芙面無表情地往前走去,非但沒有半分蹑手蹑腳的意思,甚至還故意弄出了聲響,直截了當地站在了自己床前。

她的聲音疲倦而平靜,但還是帶着女孩子特有的嬌氣:  “宋時。”

黑發青年現下的狀态比她離開的時候還糟糕。

他喘息着,因為被鎖鏈禁锢住了手臂的緣故,只能盡可能在有限的活動空間裏把自己縮成一團發抖,冷汗從他像是快要熟了的臉頰拼命往下流,呼吸聲雜亂又不安,像是一個破風箱一般抽着冷氣。

而且,似乎是因為忍耐得狠的緣故,他的嘴唇已經被牙齒生生地咬破了大半,血絲順着他的下颚流向他的脖頸,在他蒼白的肌膚上,看上去像是殘忍又漂亮的點綴。

可是即使如此,極為奇妙的是,在聽到她的聲音的時候,青年的躁動突然停了下來。

但這并不是什麽會令人感覺欣喜的好現象。

要趙祝芙說,對方就像是一個死物一般,突然放棄了所有掙紮,直挺挺地就躺在了床上,任人宰割,絕望又平靜。

但是偏生,趙祝芙不瞎,她看得清對方被強硬屈起的手腕上的青筋暴起,也能發現對方像是神經質一般抽動的小指。

金發的皇女頓了頓,沒有等到對方的任何回複,她便帶着漫不經心的口氣問道:

“你是個啞巴?之前不是說……”

“只是瞎了嗎?”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在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空氣裏濃稠到都要變成實體的奶油信息素突然停滞了一瞬間。

但是很快,對方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轉而問道:  “您是要标記我嗎?”

他像是很久沒有喝水了,聲音嘶啞又難聽,像是被掐住了喉嚨卻依舊努力呼吸的聲音,和趙祝芙記憶中一向溫和又冷淡的聲音有了明顯的區別。

趙祝芙挑了挑眉毛,她看着眼前面色潮紅,眼睛卻已經失神的男性Omega,有一瞬間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但是,男性Omega很快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語。

他很慢很慢地繼續說道:  “我是送給安第斯帝國的禮物,我叫做宋時,是維克之國的前元帥,現在……”

趙祝芙的臉色微微僵硬了下來。

她皺着眉,慢慢上前,伸手毫不客氣地把住對方的下巴,讓宋時的臉轉向自己。

對方并沒有被她的突然襲擊打斷話語,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之後,便繼續機械地開口:  “很高興能成為維克與安第斯帝國象征和平的禮物,我自願……”

趙祝芙沉默了一下。

她看向了自己把着對方臉頰的手,發現它随着宋時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

——也有可能,是她自己在顫抖。

宋時不止是眼睛瞎了,他似乎腦子也出了點問題。

趙祝芙略有些呆愣地放開對方的臉部,看着他直接摔回床上。

雖然他的頭下是柔軟的墊子,但他毫不掙紮地讓自己的後腦勺直接摔進去的動作看上去極為麻木,讓她不由地伸出了手,似乎是想去扶他一把。

趙祝芙在發現自己的意圖之後,像是被燙到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沉默着,聽黑發的青年絮絮叨叨地說完“自我介紹”。

冷不丁地,他又問她:  “九皇女殿下,您想标記我嗎?”

他說了那麽多話,本來已經近極限的聲帶更加脆弱,問到這一句的時候,幾乎是氣音了。

趙祝芙面上依舊極為冷靜,她也用氣音回道:  “你配嗎?”

宋時沒有說話。

高大的男性Omega癱軟在床上,這時候無神的眸子慢慢轉動,試圖定位到她的方向,這對他來說,并不簡單,所以現下看上去甚至有點可憐。

但是趙祝芙很清楚,他不是被自己侮辱到了,而是在之前那段近乎于‘催眠’的話語中,沒有教導他如果被‘上位者’拒絕了之後該怎麽做。

不過很快,他無師自通,乖順地道:  “好的。”

現下,趙祝芙的殿內呈現出了一種極為奇怪的情況。

空氣裏,濃厚到近乎呈現實體的Omega信息素揮之不去,而男性Omega本人,正以一個極為別扭的姿勢被固定在床上,強忍着那份燥熱一動不動。

同時,作為一個女性Alpha,趙祝芙的信息素幾乎是難耐地被Omega信息素勾之欲出,但她也硬生生一動不動。

終于地,趙祝芙憋不住了,她微微湊上前去,和Omega湧着情動卻依舊灰蒙蒙的眸子對上了視線。

她眯了眯眼:“不難受嗎?”

黑發的Omega溫順地眨了眨眼,他彎了彎唇角道:  “您開心就好。”

媽的。

趙祝芙在心裏暗罵一聲髒話。

此時,她心中要千刀萬剮宋時的想法,已經被要千刀萬剮把宋時弄成這樣的人的想法給代替了。

——她認識的那個宋時,明明永遠是冷淡的,就算處在情動之中,那雙森冷的鳳眸也只會染上一點微不足道的紅色,聲音卻顫抖着叫她‘殿下’。

可是現在,趙祝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已經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灰蒙蒙的眸子呆滞,但眉眼卻依舊溫順柔和的青年,根本生不出一點要去加害對方的念頭。

這是宋時嗎?

她忍不住在心裏自問自己。

然而,撇除對方顫抖的身軀以及乖順到幾乎能被稱為麻木的神情,他身體的每個部位都讓她覺得熟悉到閉眼就能勾勒,

趙祝芙緊緊抿着唇,不讓自己再去思考一些有的沒的。

她在原地遲疑了幾秒,還是選擇面無表情地拿出自己之前找人備好的抑制劑,在對方毫無反抗,甚至是配合之下,打入了他的腺體之中。

在針.管戳破了血管的那一剎那,青年疼得瑟縮了好幾下。

但是他極為克制,在之前明确察覺到趙祝芙的不喜之下,便沒有任何要靠近去接觸她的意思。

趙祝芙眼睛都不擡,伸手便把那條纏住對方的鎖鏈給解開了。

那道鎖鏈一開,對方終于能舒服地團成一團,他還在發抖,但是卻沒有再發出一點聲音。

金發的皇女神色淡淡,她重新挺直身子,站在了床的一側,算是保持了安全距離。

她随手拿起了空置在一邊的鎖鏈,便發現雖然鎖鏈中含着軟墊,但是青年的手腕依舊是紅紫了一圈。

好在他的注意力現下全放在了抑制劑的攝入之中,手腕的些微疼痛對他來說不值一提。更多好文盡在舊時光

趙祝芙生來就是個Alpha,但是她某次偶然在星網上看見過一些Omega對于攝入抑制劑時候的感受的說辭,其中有一個回複,她至今記憶猶新:  ‘就像是血液裏迸發進了煙火,兩者融合的時候燃燒了起來。’

這個不知名Omega的用詞倒是文藝又克制,但是細想起來,确實聽着就讓人覺得牙酸。

趙祝芙還是第一次這麽近地看宋時用抑制劑。

上輩子的時候,對方也有過發熱期,但是和她不太熟的時候,就是自己偷偷在某個地方注射藥劑,和她稍微相處得熱絡之後,就是兩人一起解決,倒是從未見過他這般脆弱的樣子。

皇女微微地張了張嘴,看着那個終于慢慢舒展開身子,開始調整呼吸的黑發青年,他的眸子無神,直勾勾地看着某個地方,整個人像一件破碎感十足的瓷器。

鬼使神差地,她突兀問道:

“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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