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雖然心裏一萬只草尼瑪踩過，但是趙祝芙依舊踩着即将破曉的寒涼夜色，以最快速度趕到了主殿之中。

但等到了主殿內，她卻發現，自己并不是來得最早的那個。

“祝芙。”

坐着輪椅的金發青年一副溫溫吞吞的樣子，他本來低頭在察看智腦中的什麽，這時候倒是擡頭向她笑了笑：  “我們好久沒見了。”

趙祝芙先下意識地扯出一絲笑意，這才不動聲色地從對方溫潤的眉眼滑下去，看到他膝蓋那邊蓋着的厚厚毛毯。

哦，想起來了，這是她的二哥趙元柯。

對方是個真真切切的病秧子，雖然精神力被定為A級，又是個Alpha，可是從小體質太弱，吹風咳嗽，淋雨生病。

現下碰上晚冬的淩晨，他關節骨應該是疼得不行了，才得蓋上毯子。

趙祝芙收回視線，這才發現趙元柯也在那裏看她，一雙比她淡一點的藍色眸子裏帶着笑意。

她只能不尴不尬地笑了笑：“……啊，好久不見，二哥。”

等到‘二哥’這個稱呼一出來，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但是趙元柯顯然習以為常，他只是溫和地笑了笑，便繼續在原地等待。

不得不說，趙祝芙對于趙元柯的情感，極為複雜。

兩人在皇室裏的地位懸殊，趙祝芙至少在明面上，是皇帝寵愛的老幺，又是S級Alpha，說是天之嬌女也并不為過。

然而，趙元柯從小體弱，生母早逝，在皇家便是一個極其尴尬的地位，也可以說是在一衆優秀的兄弟姐妹裏，是一個較為透明的存在。

兩人本來唯有的交集，便是趙祝芙生母也離去得很早，所以小時候，趙元柯帶過一段時間的趙祝芙。

這也讓趙祝芙莫名其妙地對趙元柯親近一點。

就因為此，她不叫他三皇兄，而是直接叫他二哥。

而趙元柯也是唯一一個不叫她‘小九’，直接叫她‘祝芙’的人。

但随着兩人截然不同的成長曲線，趙祝芙也覺得他們的交集便點到為止了，不論是她之後一朝從最高點掉落被送往邊疆，亦或者是從邊疆回來着手搶奪皇位，甚至是勾搭維克，去逼宮父親……

她的這位二哥雖然沒有落井下石，但也沒有半點要幫助她的意思。

對方一直是冷靜的，置身于事件之外的第三者模樣。

然而，讓趙祝芙完全沒想到的是，就是這樣的趙元柯，在因病去世後，遺囑中，不管是財産還是攻守布局，甚至是多年積攢下來的勢力，他全都留給了她。

上輩子的趙祝芙響了很久很久，都沒想明白原因，但這并不妨礙她感到感激，以及為多年來的疏遠……

感覺到遺憾。

事實上，她記得很清楚，趙元柯其實只比自己大了四歲。

小時候，她是個混世魔王，愛哭又愛鬧，小小的少年身體孱弱，但是也願意在深夜坐在她的床邊，細聲給她念那些幼稚的故事書，不厭其煩地哄她睡覺。

思緒回到現在，她舔了舔嘴唇，看了一會兒這位三皇兄，看着對方微微發青的指節骨，又想起那雙手慢吞吞地翻閱故事書的樣子，便突然動了起來。

“祝芙？”

趙元柯有些驚詫地叫了一聲，下意識地便扶住了輪椅的兩邊，而趙祝芙則是推着扶手，這才輕聲道：  “外面太冷了，我們進去等其他人吧。”

金發的青年像是猶豫了幾秒，才溫和地點頭：“好的。”

趙祝芙在得到對方的同意之後，才緩緩地嘗試着操作那個輪椅。

事實上，她的‘推’也只是個象征性的動作，這樣的全自動輪椅，只要設置好了方位，便能智能規劃好最佳路線。

但是趙祝芙沒使用過這樣的自動化輪椅，多少有些不放心，手就無意識地護在了趙元柯的身邊，後者顯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目光停頓了一下，轉而又像是無所察覺般地低下了頭。

倒是趙祝芙，她第一次幹主動讨好人的事情，難免覺得有些尴尬，只能無聲輕咳兩聲，有一搭沒一搭地問道：

“二哥……你的腿疼嗎？”

趙元柯眨了眨眼，慢慢道：“還好，就是有些使不上力氣，所以今晚用了輪椅。”

趙祝芙‘哦’了一聲，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別的，在跟着趙元柯進入殿內後，便把自己當成了個啞巴，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原地。

好在，皇帝應該是群發了消息，很快其他皇嗣便也到了。

趙祝芙也注意到，她的七皇兄和五皇姐依舊是結伴而來，看來确實是為了利益，暫時成為了一方陣營。

眼看着人都來齊了，她親爹皇帝沒出來，倒是管家出來了，客客氣氣地請所有的皇子帝女們往裏間進去。

那是議政堂，現下是深夜，碩大的堂內看上去空空蕩蕩，昏暗的燈光搖曳，看上去甚至有些駭人。

趙祝芙就站在趙元柯的身邊，慢慢地挑眉，看着首座的椅子慢慢轉過來，露出了中年男人的臉頰。

幾乎就在那一瞬間，她的兄姐們快速起身，幾乎是齊刷刷地喊了一句‘父皇’。

趙祝芙動作慢了一拍，但是好在她反應快，最後也像模像樣地跟着所有人一起站着不動。

倒是皇帝沒有半分想要客套的意思，他揮了揮手，便冷聲道：

“這麽晚把你們召集至此，原因無他：”

“維克在兩個小時前越界了。”

趙祝芙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但她很快地壓住了自己的詫異之情，只是低着頭聽皇帝繼續說話：

“我們的密探昨晚彙報，維克之國正在拟造一種精神力攝取器，現在已有雛形，而同時，這樣的攝取器，被維克安置在了安第斯帝國和它的交界點上。”

一時間，屋內沒有任何人說話，他們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攝取器被安置在交界點上的危險性。

精神力攝取器，顧名思義，便是一種控制精神力的儀器，可以作為武器，來汲取他人精神力。

可是，單論精神力本身，這樣的儀器便不可能成真。

原因無他，精神力，是最為原始，以人類的身體作為媒介的根源力量，不論是操縱機甲，還是控制萬物，都缺少不了精神力的存在。

就是這樣虛無缥缈的東西，又怎麽能直接被攝取呢？

由此，‘精神力攝取器’雖然作為假說風靡多年，卻從沒有人敢打包票說它可以變成現實。

但是密探傳來的消息不會有誤，維克之國竟然真的……

趙祝芙皺起了眉，就聽到那邊的七皇子趙明遠開了口：  “父皇，是否可以讓密探傳回關于精神力攝取器的各項參數，如果維克能做得出來這樣的武器，那我們也可以複刻……”

“來不及了。”

老皇帝疲倦地嘆了口氣，閉了閉眼：  “密探們都被殺了。”

趙明遠有些狼狽地閉上了嘴，倒是那邊的五皇女趙元瑾很快接上了話茬：

“父皇，是否可以擴大密探被殺這件事情的影響力，向維克施壓，從而威懾他們讓他們停止精神力攝取器的使用？”

坐在首位的中年Alpha慢吞吞地看了一眼趙元瑾，搖了搖頭，有些失望：  “他們既然敢殺，那就不會留下證據，你想得太簡單了。”

這次換趙元瑾有些愧疚地低下了頭。

那邊的趙祝芙挑了挑眉，她沒有貿然開口，但卻感覺到老皇帝的目光看向了自己這裏。

她暗暗深吸口氣，這才神色稍有些慌張地和老皇帝對視，看上去急切得不得了。

幾秒過後，中年男人終于開口道：  “現下，最快的解決方案，我需要你們中的某一個人，出使到維克之國。”

“小九。”

趙祝芙的心先是咯噔了一聲，轉而便聽到老皇帝毫不彎彎繞繞地直接把她點了出來，她帶上緊張的臉色看回了他，便聽他問：

“宋時元帥在你這的幾天來，過得怎麽樣？”

來了。

趙祝芙心裏冷笑了一聲，面上倒是因為這樣看似拉家常的話語，稍稍緩和了一些臉色，她笑道：

“謝謝父皇關心，那位前元帥大人很得小九的心意，雖然瞎了那雙眼，但是其他地方倒是沒什麽問題，反而……”

她不說下去了，給全體在場的人一些想象空間，停了幾秒才故意問道：  “但是父皇，我想知道，這個宋時之前真的是維克之國的元帥嗎？他看上去太過得乖順了，倒像是父皇那些寵妾一般。”

說是寵妾，也不過是好聽一點的說法。

事實上，皇帝的後宮裏時不時會增加一些年齡甚至比趙祝芙還要小的Omega，不論性別，都是頂尖的美人，是皇帝豢養在籠裏的金絲雀。

在趙祝芙看來，他們不過是乖巧到極致的提線人偶，要麽出身低微，要麽來歷不明，有時候也會消失得悄無聲息。

皇帝重欲，這并不是什麽秘密，由此，聞言，中年Alpha也只是寬容地笑了笑：  “既然小九對于宋時元帥的身份存疑，那不如自己親自去探查一下如何？”

很顯然，他繞了一大圈，最後也不過就是為了這麽句話罷了。

趙祝芙心裏暗罵了自己的親爹一通，面上不過只是過了幾秒，她便坦然地重新把頭擡起，又是緊張，又是興奮地說道：

“這，這，既然父皇能把這樣的使命交給我……那，那小九只希望幸不辱命！”

在一衆表情各異的兄姐沒錢，趙祝芙上前兩步，目光炯炯。

而現任安第斯帝國的皇帝倒是慢吞吞地看了自己的幼女一眼，轉而聲音微微沉了下去：  “再者，禮尚往來，記得，出使的時候，把那位宋時元帥也帶上吧。”

趙祝芙：“……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