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還不起

黑色SUV裏，白麟坐在副駕，黎彧和江之坐在後座。

坐上車的黎彧微閉着眼靠着椅背。

早上他一人開車從江城趕回白市，再加上中午他酒喝了不少，眼下泛起困意。

江之用餘光斜睨了他一眼。

中午也不知道吃飯，光喝酒了！這下好了吧！這空腹喝酒的毛病還真是從“小”就養成了！

上一世，黎彧每回應酬回來，江之都會給他泡一杯蜂蜜水。他胃不太好，有時喝得多了半夜還會胃痛。

車子經過一家超市。

江之對前面的司機說：“停一下車，我要買點東西。”

黎彧睜開眼，看着她，問：“去哪？”

江之瞥着他一副怕她跑了表情，剜了他一眼：“放心，跑不了！”

車子停下，江之拎着包下了車。

約莫二十分鐘，黎彧才從車窗玻璃看見江之從超市小跑着出來，手裏還拎着個塑料袋。

上了車，江之從袋子裏拿出一個黑色保溫杯，遞給他。

黎彧看着她遞過來的杯帶着疑惑問道：“什麽？”

“蜂蜜水。”

黎彧怔了怔，微微坐直了身子，将那保溫杯接到手裏。

他擰開蓋子，聞了聞：“沒毒吧？”

江之白了他一眼，說：“有毒！你敢不敢喝？”

黎彧嘴角勾笑：“敢啊！”話落，他輕啄了一口。

清甜的蜂蜜水順着他的口腔洇入喉嚨。

江之瞥見他微微滾動的喉結，別開眼。

黎彧接連喝了幾口，嘴角咧着淡淡的笑意問：“今天怎麽這麽好？”

江之話裏帶着點陰陽怪氣道：“怎麽說你也是吃的我們江家的酒，別有個好歹，我們這種小門小戶可承受不起。”

副駕的白麟嗤了一聲，心裏念叨着：你還知道你是小門小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京城名媛呢！

整杯檸檬水喝完，黎彧又閉着眼眯了會。

約莫十幾分鐘後，車子在耀輝廣場門口停下。

黎彧睜開眼，一杯檸檬水下肚，整個胃裏都舒坦了許多。

就在江之準備打開車門的時候，黎彧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江之一個不留神，身子跌坐回座位裏。

江之怔怔地看着他。

“你今天讓我感動了，怕不怕？”

江之看着他那雙幽深不見底的黑瞳，心頭一顫。

“怕..怕什麽？”江之見他面容間沁出神秘的意味，眼眸深不可測。

他凝着她，嗓音低迷卻也認真：“怕不怕我以後纏着你不放？”

江之身子一震，思緒霍然回到上一世。

他也曾問過她：“之之，怕不怕我以後纏着你不放？”

當時的她不知他有家室，她還笑着回答他：“那就不要放。”

再回神，心裏最柔軟處劃過一種異樣的酸楚。

黎彧見她面色沉白，忙說道：“逗你呢！”

江之心裏明白，他不是在逗她。

攀岩是一扇二十米多米高的人造牆，上面布滿了大大小小許多的彩色石子。

江之垂頭跟在黎彧身後。

從下車，黎彧就看出她情緒不對了。

有點懊惱，不該說那麽一句，好像把小姑娘吓到了。

三人站在攀岩牆下，黎彧問她：“玩過嗎？”

江之搖搖頭，她是真的沒玩過。

黎彧不知她話裏的真假，之前問她會不會騎馬，她說不會，結果馬騎的挺溜，問她會打網球嗎，她說不會，卻也打的不賴。

黎彧又問一遍：“真沒玩過？”

江之一語雙關道：“你又沒帶我玩過！”

黎彧略挑眼尾：“我也沒帶你騎過馬啊。”

江之微微昂起頭，掠了他一眼。

黎彧笑了笑，說：“比騎馬簡單。”

說着，黎彧朝白麟揚了揚下颚。

白麟無語道：“敢情我今天就是你一跑腿的是吧？”話雖這樣說，但他還是乖乖地去買了票。

票買來，工作人員幫江之系上安全帶，安全帶上勾上安全繩的一端，另一端由一位工作人員拉着，一切準備好後，江之看了一眼旁邊的黎彧，卻見他兩臂環胸。

“你不爬？”江之問。

“想我跟你一起？”黎彧問。

江之嘟囔一句：“憑什麽讓我一個人摔死！”

聲音不大可黎彧還是被逗笑了。

黎彧擡手揉了揉她那披散着秀發的頭頂，“哪那麽容易死。”

待黎彧也系好保險繩和安全帶，江之不由得又擡頭看了一眼跟懸崖峭壁似的攀岩牆。

江之在工作人言的講解下，開始向上攀爬起來。

只見江之先左手抓住一-顆很堅固的石子，右腳踩在一顆紅色石子上，右手左□□替跟上,這時她整個人貼在了石壁上,剛開始還很輕松，到了五六米高的時候，江之的胳膊開始發酸，雙腳發抖,開始有點用不上勁了。工作人員在下面指揮着，江之咬了咬牙，長呼一口氣。又往上爬了兩三米，突然右腳滑了一下，江之只覺得兩眼直冒火星，後背瞬間就浸出了冷汗。

黎彧見她滑了下去，也手握保險繩,雙腳點着岩壁,輕松地滑到了地面上。

江之嚷工作人員幫她解開，黎彧走到她身邊，問：“不玩了？”

江之拼命搖頭。

黎彧不禁笑道：“真沒玩過啊？”

江之懶得理睬他。

最後，兩人站在牆下，看着白麟一個人在那爬了兩三遍。

江之看着白麟那跟壁虎似的爬牆動作，笑道：“他還喜歡玩這個？以前怎麽沒發現！”

“嗯？”黎彧扭頭看她。

意識到自己失言，江之忙掩嘴止了聲。

出了耀輝廣場，白麟被一個電話叫走。

江之問準備拉開車門的黎彧：“我能不能也走？”

黎彧扭頭看她問：“你晚上也有應酬？”

江之：……

上了車的江之一直扭頭看着窗外，黎彧看了眼身旁的塑料袋，瞥見裏面一瓶蜂蜜，他擡眼看了眼江之的後腦勺，将塑料袋拿起放到了另一邊，轉而往江之身邊坐近了幾分。

聽見動靜，江之扭頭看了他一眼，短暫兩秒，她又看向車窗外。

“外面這麽好看？”

江之沒說話。

“帶你下去壓會馬路？”

江之仍沒說話。

“這麽不想理我啊？”

江之仍是半個字沒說。

車內一陣沉默。

半晌，黎彧突然伸手摟過她的腰，将她攬到了身邊。

江之皺眉嚷道：“你幹嘛！”

黎彧看着她那有點不耐煩的小臉，說：“能不能看看我？”

江之扯開他的手：“你有什麽好看的！”

黎彧也不生氣，嬉皮笑臉的：“我不好看嗎？”

“不好看！”

“哪裏不好看？”

“哪都不好看！”

“你說具體點。”

“睫毛短！鼻子塌！嘴巴大！”

黎彧笑道：“那咱倆還挺像的。”

江之剜了他一眼：“誰跟你像！”

黎彧往旁邊坐了坐，拍了拍皮質的坐墊：“坐過來一點。”

江之哪裏會聽他的話，她恨不得坐到車外面去。

“你不過來，我又要摟你了。”

這話一出，江之立馬往他那邊挪了挪。

“帶你去禦景城看看？”黎彧問。

見她不說話，黎彧當她默許了。

車子掉了個頭。

四十分鐘後，兩人從車上下來。黎彧細心的給她從後備箱裏拿了把傘。

禦景城是個高檔小區，裏面的景觀綠化項目就是黎彧做主給江風益公司做的。

黎彧從門口的保安室拿了兩個安全帽，遞了一個給江之。

江之看了眼門口的安全隐患告知，默默地将安全帽戴在了頭上。

進了小區，沒走多遠，熱火朝天的施工場景令江之頓住了腳。

偌大的空地上，幾十輛工程機械車緊張作業，挖掘機，推土機的轟鳴聲震耳欲聾，重型卡車來回穿梭蕩起滾滾煙塵。

江之不由得捂鼻掩嘴。

突然，江之微微偏了下頭，不遠處，她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我哥嗎？”江之手指前方問黎彧。

黎彧嗯了一聲。

江之盯着前方二十米遠的同樣頂着一個紅色安全帽的江衍。

只見江衍站在烈日下，雙手叉腰，跟幾個工人不知說着什麽。

江之的印象裏，哥哥江衍桀骜不馴、恣意張揚，雖然有時吊兒郎當，可江之從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

所以五年以後，她的哥哥江衍，才一步步将父親的公司做大，只不過江之只看到了結果，卻不知他在有那樣的成就之前也這般吃過苦受過累。

“出去吧，這裏灰塵太大了。”黎彧将傘柄換到另只手裏。

江之轉過身，又扭回頭看了一眼，胸腔裏有股綿密的酸澀湧到心口。

回到車上，江之問黎彧：“你為什麽突然帶我來這？”

該不會是在她面前邀功？

看看，這都是我黎彧施舍給你們江家的。

“我今天是第二次來，第一次是開工前，我站在那裏，”黎彧指着門口的位置：“我跟他說，這個項目幹不好，你們江家就別在白市混了。”黎彧扭回頭看向江之：“你哥比我想象中要能吃苦，這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江之抿了抿唇，問：“為什麽把這個項目給我們家？”

黎彧眼神定在她臉上：“我以為你知道的。”

江之別開目光，她是知道，卻又莫名想要問出口。

“其實你大可不必。”江之淡淡地說了一句。

黎彧呵笑了一聲，說：“可我想讓你欠我一個人情。”

黎彧的話一落，江之回的很快：“可我還不起。”

也不想用你想要的方式去還你。

黎彧無聲地笑了笑，沒再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