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寸寸緊逼 (1)

更新時間:2013-4-10 8:53:11 本章字數:16614

宛佳起來時,天已大亮,暖暖的陽光斜射進淡藍色的房間,多了份柔柔的溫潤之意。

她摘掉了頭上裹着的紗布,用頭發掩蓋住還沒完全結痂的傷疤,坐在梳妝鏡前看着自己清秀的臉,不由摸了摸,光滑細膩,仿若精心雕琢的玉石一般,深吸了口氣,上世她只知道自己的悲苦,記得自己的慘死,卻從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如此複雜、如此危機四伏。

前世她在麗都生活了3年多,和宛晴一起在素會女子學堂讀書,她學的是西洋美術和文學,這是她哪一生唯一快樂的事情,給他們上課美術課的是個國外留學回來的年輕教師,當年,她就眼睜睜的看見他在參加示威游行時,被軍警開槍打死在大街上,那時,她對這個社會是多麽的恐懼。而她,總是被宛晴拉着早早的趕回家,從來不接觸這些熱血青年。

也許,當時,她也只能如此,除了上學的時候能穿上一套幹淨的學生裝襖裙,在家裏,她其實就是一個下人,和娘一起幹着下人的活,住在現在這棟樓下最西面陰冷的小房間,甚至,吃不上一頓正常的飯。又或許,宛晴想讓自己這個灰姑娘賠償下她這朵牡丹,便會拉着她穿着丫頭的衣服代替丫頭參加各種宴會,那時候,只知道自卑、隐忍、哭泣自己不公的命運,她根本沒有心思去想,這個世界怎麽了?

今世,她有能力站在高位上,眼界寬闊了,這才能看清。成敗乃一字之差,這個世界,只會聽到對勝利者的歡呼,沒有人會憐憫失敗者。她如若要實現自己死前的怨念,将前世傷害自己的人挫骨揚灰,讓她們生不如死,除了要對付她們,還要對付和他們勾結一起的勢力,這,可不是一些小伎倆能完成的,接下來,她知道自己要如何做……

“大小姐,龍少讓人送來這個。”風柳遞過來一個信函,打斷了她的思緒。

宛佳打開一看,柳眉微蹙,低聲說,“叫青煙來。”

不一會兒,青煙端了親自炖好的補品上來,給宛佳把了脈,面容一喜,“還好,就是小姐身體底子不好,氣血雙虛,慢慢調理會好的。”

宛佳淡淡笑着看她将炖盅小心翼翼地揭開蓋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急,你先看看這個。”她将龍大少寫來的一張紙遞給她,“青煙,你讓你哥哥秋風速去周邊藥材批發地收集這些藥材。”

青煙一看,“天啊,那麽多?”

“對,藥膏的事情你通知你父親秋老板了嗎?”

“恩,我讓水香昨晚就悄悄去了,父親徒弟很多,人手是沒問題的,對了,小姐,我爹大徒弟劉昭說這個月百年堂和龍家的近一單買賣中,發現摻雜了假藥。”青煙壓低聲音說。

宛佳看了她一眼,“是什麽?”

“是延胡索,這種藥就是江南盛産,是專門治療外傷的,有止血、鎮痛、鎮定的功效,延胡索主要用塊莖,可他們将大量的其他花的塊莖摻雜進去,就算懂行的不非常仔細的看是看不出來的。真是夠害人的,這藥雖然不是什麽貴重藥,但用的人都是外傷,承受着極度痛苦的,藥效少了一大半,那些人可怎麽辦?”青煙一雙眼睛也是冒着火,面對如此惡性,她露出了行醫者的本性。

“真過分!”宛佳臉沉了沉,“你讓你哥将周邊……不,江南的延胡索全部買下。錢,我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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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佳心裏暗道,百年堂,必須盡快拿下,不是為了報仇,而是為了不讓它繼續害人!

“好,花費不了多少錢,反正藥膏中也要大量的用。”青煙這才松了面色。

宛佳提筆寫了幾個字,遞給青煙,“交給龍大少,這批百年堂的藥應該剛到隸軍手上,剛好劫下,換上我們的延胡索。按隸軍要量的三倍包裝,剩下的延胡索存倉,我看他們還怎麽害那些浴血奮戰的将士們!”

青煙點頭,趕緊去了。

看着青煙出去,風柳和靈芯才敢進來,身後跟着采蓮。

宛佳看着手中龍炎桀來的信函,他說北方戰事吃緊,尤其是隕軍為了搶占地盤滿足私欲,居然勾結日本人展開對隸軍的戰争,而同時,西北和江淮也開戰了,所以,隸軍需要大量的軍需物質。雖然,龍炎桀只是提到了藥材,其他并沒說,但是,她懂,軍需包括了糧草、軍服等,其實,她能理解龍炎桀現在的心情。

江南歷來是魚米之鄉,肥沃的土地和豐盛的資源,向來都是軍閥們虎視眈眈的,宛佳明白,之所以龍炎桀傾盡所能也要在這塊土地上紮根,也是為了這裏将是最好的資源供給大後方。

三個丫頭見宛佳臉色沉着,都不敢說話,分頭服侍她吃東西,收拾屋子。

宛佳默默吃完,道,“風柳,你去通知幽蘭社暫時停止對宛家客商的談判,已經攻下的繼續供貨,沒有的先不要接觸。”風柳聞言有些奇怪,但沒問,點頭便下去布置。

她看着氣色很好的采蓮,換上了笑容,“采蓮,你終于好了。”

采蓮點頭,笑着說,“不服侍小姐,奴婢都快生鏽了。”

“可不是,昨天還聽見你骨頭咯吱咯吱的。”靈芯逗趣地說,采蓮笑着伸手就咯吱她,“好你個臭丫頭,一天沒人和你拌嘴,嘴癢癢了吧?”

靈芯最怕癢,趕緊跳開,反身就轉到采蓮後背,一把抱着她轉起來,便笑着邊說,“你皮沒好,我可不敢咯吱你,抱抱你總可以吧?”

吓得采蓮尖叫着,笑罵着,“死蹄子,快放我下來。”

宛佳笑了,“都是我把你們幾個蹄子慣壞了,都沒正形了。靈芯,你小心傷口掙裂了。”

采蓮驚得臉色變了,一把拉住靈芯急急道,“你看你,就是那麽個瘋丫頭。”

靈芯笑着說,“不就一個小窟窿嗎?哪有什麽事?”

“看她強壯得像頭牛,那把刀插進去三寸長,你看看她額頭還裂了一個口,看得嬌滴滴的人兒成這樣,我都心痛,她倒不在乎。”風柳笑着點了點靈芯的腦門。

靈芯嘿嘿一笑,“等把你們都訓練成我這樣的銅牆鐵壁,那大小姐可就安全了。”

“拉倒吧,大小姐,我們還要告狀呢,每天晚上都被她抓着壓腿、踢腿,腿都快伸不直了。”風柳的話惹得大家笑了。

“大小姐。”門外是香巧的聲音。

三人趕緊收了笑,采蓮親自開了門,“香巧?你怎麽得空來了?”

香巧笑着大聲說,“我是奉姨娘的命來請小姐的。”她進了門,快步走到宛佳面前,行了禮,低聲說,“常大太太和常大少爺來了,還帶着聘禮呢。”

宛佳眉梢一揚,“哦,來得好快。”

“柳姨娘在老爺走前就要了小姐您的庚帖,奴婢不知何用,所以沒告訴小姐,沒想到她手腳那麽快,就和常家換了。”香巧皺了皺眉,“那常家大少名聲可不好,聽說已經有了兩個通房丫頭和一個妾,才不到25歲呢,姨娘就是不想大小姐您好。”

宛佳笑笑,“沒事,不用擔心,你回去吧,就說我梳妝完就過來。”

香巧點頭,去了。

宛佳眸光沉了沉,柳姨娘是安奈不住了嗎?就那麽急于将自己推出去?還是有其他原因?

主樓的大廳,那盞水晶燈開着,整個廳絢麗奪目。

就算常家在麗都是富豪,也少見江南有這等西洋式的豪華。

常大太太滿臉的羨慕帶着假笑着說,“你看看你家宛大小姐真是有面子,連我家老爺都一定要我們母子兩親自下聘,這次我常家可是給足你宛家的面子了,上次的事,兒子也說算了,他是看上你家大小姐溫婉賢淑了,我想畢竟也是我常家未來長媳身份,她的面子也是要維護的。”

柳姨娘笑笑,“是啊,常家都那麽給我們宛家面子了,我們自然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兩個孩子的庚帖已經交換了,今天聘禮接了,等宛佳和常大少爺見一面,看看還有什麽要添置的,我就得忙着幫她準備嫁妝了,哈哈。”

常大少爺不耐煩地站了起來,“這宛大小姐也架子太大了吧?我還從沒有這樣等女人的!”

柳姨娘笑眯眯地說,“哎呀,人家女兒家要見未來夫婿,哪能不梳妝打扮啊?等她過了門,不是由得你好好教訓嗎?”

常大少哼了一聲,握着禮帽扇着,忽然,手一頓,看到花園裏一個穿着玫瑰紅大花襖裙的少女和一群丫頭在撲蝶,一串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和那張妩媚動人的臉讓他感覺渾身酥皮掉骨的。

“柳姨娘,花園裏的小姐是宛晴吧?”常大少目光一亮。

柳姨娘看了一眼,得意地說,“是啊,我的女兒。”

常大夫人明顯露出一抹不屑的表情,這個宛晴她可是見識過,在麗都高尚會所的一些時尚舞會上,她可是招蜂引引蝶的,和柳姨娘一樣妖媚作态,要是這種女人進了常家門,那可不是好事。就算她不喜歡宛佳有股骨子裏的傲氣,但起碼人是個正經人,外表內斂賢淑,又是正牌嫡出大小姐,娶這樣的女人,對常家才是福氣。

常大少轉身,對柳姨娘說,“你家宛晴可有人家?”

柳姨娘柳眉一揚,不經意劃過一抹不屑,淡淡道,“她和龍家大少自幼相識。”

常大少一聽龍炎桀,搖了搖頭,便不再說話。

“姨娘,常大太太,你們好,實在抱歉,讓各位久等了。”一聲如清澈泉水一般的柔美女聲淡淡的響起,衆人的眼睛忘了過去。

門口,太陽的暖光映在一個淡鵝黃窈窕的身影上,那張精致白皙如玉的小臉上撲了淡淡的胭脂,仿若初初綻放的粉蓮,淡掃柳葉眉下一雙含煙帶霧的眸透着靈動,粉色薄唇微微彎起,溢出一抹溫柔的笑意,就像一陣清風帶過一片羽毛拂過人心,讓人忍不住要屏住氣息,靜靜等着看是哪位落塵仙子。

常大少一愣,腦海裏早就清走剛才那個妩媚的身影,現在滿眼都是這個越看越美,越看越入人心的清麗少女。

宛佳正眼沒看他,直接擦肩而過,往裏走,掃了一眼有些不高興常大太太,淡淡一笑,“常大太太今天怎麽那麽有空過來坐坐?”

柳姨娘笑着迎上來,親熱地拉着她的手,“今天常大太太專門來下聘的,你看常大太太對你多好,以後你嫁過去可要好好服侍常大太太,”

宛佳笑靥如花,對着柳姨娘眨了眨眼睛,“姨娘說的,我怎麽不懂?”

柳姨娘詫異,“昨天我已經告訴你了,老太爺都已經答應了,你爹已經将您的庚帖和常家交換了,你不是也同意了嗎?”

常大奶奶表情一變,“怎麽?宛家長輩都無法決定宛家女兒的婚嫁?難不成還需要你同意不成?”

宛佳淡淡一笑,“在這裏,只有三個人是我的長輩。”

“宛佳,這件事可是老太爺和你爹定的……”柳姨娘聲調明顯高了許多。

“我的話還沒說完。”宛佳立刻打斷她的話,“就算他們同意,也得問問我的意見,我想堂堂常家,不至于想背上強取豪奪的名聲吧?我記得上次在酒樓已經對常少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對嫁入常家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宛佳,你太放肆了!”老太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後面跟着四姑奶奶和晉君城,就連宛晴都帶着一群丫頭跟了進來。

宛佳轉身,向老太爺行了禮,沒有說話,低垂着眼簾,心裏已經完全明了,今天恐怕柳姨娘早就做好完全準備,要麽逼着自己嫁了,要麽讓自己徹底得罪老太爺和常家。

老太爺在煙翠的攙扶下走了進來,嚴厲地看了一眼宛佳,“常家乃大家族,你也敢如此無禮?還有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風範了?”

晉君城看着氣色很好的宛佳,心裏如同打翻五味瓶。

宛佳面無表情地聽着,一言不發。

“爺爺,您就別怪姐姐了,姐姐崇尚戀愛自由,要不我早該叫表嫂了,哦,對了,還有遙水鎮鎮長的兒子,為了姐姐斷了命根,現在都不知道娶不娶得上媳婦呢。”宛晴掩嘴一笑。

常大奶奶和常少爺臉色一變。

常少爺啪的一下,将帽子拍在桌面上,怒道,“你們宛家今天是來戲弄我們常家的嗎?許過人家的人也能做我常家長房長媳?簡直笑話!”

“就是,既然你不請我不願,還望老太爺收回成命,否則,真是斷了常家和宛家那麽多年的交情,何況,常家還是宛家大主顧。”宛佳清泉般的聲音卻仿若倒進火裏的油。

“娘,我看這生意不做也罷!做茶,在麗都也不是宛家一家!”常大少氣哼哼地對送聘禮來的人喝道,“都擡走!”說着拉起一臉黑的常大太太,扭頭就走。

“哎呀,這可怎麽好啊?宛晴快去送送。”柳姨娘焦急地說,眼底卻帶着笑意。

宛晴立刻笑盈盈地跟了出去,跟着說,“常大太太、常少爺可別見怪,我這個姐姐怪脾氣,都是我爹寵壞的。”她見兩人氣得臉色鐵青,不由嘆了口氣,“我姐姐是得有人制制她的脾氣,其實如果常少爺真是喜歡她,可以多花點心思,姐姐不過一個女人家……”

常少爺站住腳,扭頭,一雙陰冷的眼睛盯着宛晴,“放心,我怎麽會讓她逃出我的手掌心!”

宛晴笑盈盈的看着他們上了轎車離去,美麗的眼睛毒如蛇蠍。

老太爺盯着眼觀鼻鼻觀心的宛佳,氣得臉色鐵青。

四姑奶奶早就看着大小姐不順眼了,哼了一聲,“我說宛佳,你究竟想嫁給什麽樣的人啊?你也掀起不少浪了,難不成要宛家的臉都丢盡了,你才甘心?”

宛佳擡眸,微微一笑,“四姑奶奶還那麽關心宛家,真是難得。”她轉身向老太爺行了個禮,“對不起,爺爺,宛佳今日身子不好,需要回去休息了,有事差人來說一聲就好。”說着,丢下一屋子神色各異的人,帶着人飄然而去。

宛佳往自己的小樓走着,身後便聽見晉君城氣喘籲籲的叫聲,她站住腳,微回頭看了一眼,似笑非笑,“表哥。”

晉君城面色有些蒼白,躲閃着宛佳的直視,好半響低聲說,“佳兒……”

“叫我宛佳。”宛佳冷冷地說。

晉君城咬了咬牙,剛想走上前,靈芯嗖的一下擋在宛佳面前,怒目瞪着他。

宛佳懶得應酬他,道,“我很忙。”說着轉身要走。

“表妹……”晉君城急了,她平日都不露面,她的小樓管得嚴實,自己去了好幾次都被丫頭擋在外面,現在好不容易得到一次見她的機會,不說就沒有機會了,他咬了牙牙,說,“你如果不想嫁到常家唯一的辦法就是嫁給我……在我心裏,一直只有表妹你一人。”

宛佳差點嘔出來,可笑地瞅了他一眼,“我不一樣,表哥這樣的,我早就清出去了,免得想吃蒼蠅一樣惡心!”一扭身,再也不理他,迅速帶着人離開。

晉君城一愣,臉色瞬間變成青灰色,呆呆地看着那抹如柳的身姿消失在鮮花叢中。

“如果你真是放不下我姐姐,其實,有個辦法。”宛晴的聲音在晉君城身後響起。

晉君城沒有轉身,喃喃地說,“哪有辦法,她的心就像鐵一樣又硬又冷。”

宛晴漂亮的臉上腚開一抹詭異罂粟花,走進晉君城,在他耳邊低聲說,“一個女人,如果被某個男人生米煮成熟飯,你說,她會死心塌地嗎?”

晉君城猛扭頭看着她,“你說什麽?”

宛晴笑意更深,“你再不加把勁,她就會飛了,我這個姐姐啊,似乎很招蜂惹蝶呢,何況,四姑奶奶和表哥一直這樣住在娘家,也沒面子,但如果變成了大姑爺,那情況就不同了,表哥,你說對吧?”

“她怎麽肯……”晉君城心動了。

“表哥啊,你就是太優柔寡斷了,你別看女人表面拒絕,其實骨子裏,是喜歡男人更強勢的,如果機會來了,你敢不敢好好把握?”

“敢!”晉君城心底一股熱浪沖上來,脫口而出,他早就想了,只是,礙着老太爺,礙着他母親對他的期望,礙于宛佳對他的看法,可,眼看希望越來越渺茫,他害怕,害怕一無所有。

宛晴笑着說,“那你就等着。”

**

宛佳回到房中,身後跟着的幾個丫頭早就氣得鼻子歪了。

“太壞了!竟然一家老小都一起逼着小姐,還當我們小姐是軟柿子嗎?得給他們點厲害瞧瞧!”風柳首先說道。

“小姐,我晚上去教訓他們一下,一群小人哪能讓她們蹦騰!”靈芯更是磨拳擦掌。

“根本不屑理會他們,現在最要緊的是眼前的大事。”只有青煙最冷靜,看着宛佳臉上沒有表情,但眼眸沉靜,似在思考什麽。

青煙邊說着,邊将之前準備好的包紮傷口的藥拿過,低聲說,“傷口還沒完全愈合,還是包上,免得感染。”

宛佳點頭,剛坐下,采蓮端了茶過來,将門小心地關上,邊給宛佳倒茶邊說,“剛才我姐姐悄悄說,柳姨娘昨晚在老太爺那裏嘀咕了好一陣子,原來就是為了今天這事,剛才柳姨娘又和老太爺說,要挽回和常家的關系,就必須盡快将您嫁過去呢,對了,還說老爺明天就回來了。”采蓮縱然也是伶俐的,可她自小長在宛家,對這些事她也只能幹着急,不過,大院裏的消息她最靈通。

宛佳擡眸,其他話她沒聽進去,常家對她就不是什麽對手,她早就想好對策了,只是父親提前回來,有些驚訝,問,“知不知道為什麽?”

采蓮遞過茶盞,說,“聽說北方打得很厲害,鐵路都斷了,老爺才提前回來了。”

宛佳抿了口茶,眼睛一亮,“他回來就太好了。”

柳姨娘自然不是将常家弄來再讓自己給氣跑那麽簡單,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先做,至于那對小人,出招才能對症下藥,索性,宛佳先不理她們,父親回來,她就要開始自己的計劃了。

她将茶盞一放,眸光一閃,低聲道,“你們幾個都聽好了,最近可能要非常忙,但是,一定都要行事小心,不得出一點纰漏,而且,要嚴格保密,現在四姑奶奶他們也住在院子裏,院子裏人多嘴雜,除了你們幾個,一律不準上我二樓,就連我房間的打掃都要你們親自做,其他的人,除了你們信任的,全都要一個一個給我盯緊了,我這的事情,如若透露出半個字,全盤皆輸,你們懂嗎?”

幾個丫頭立刻點頭,神色都嚴肅起來。

青煙幫宛佳包好傷口,也站在她們中間,四個丫頭八雙眼睛都透着精明和謹慎,能感覺到個個都磨拳擦掌的,準備大幹一番。

宛佳凝了神,“風柳,你吩咐小豆子明天就去找常家大少爺談生意,将他們和宛家合作的一半茶葉量拿過來,沖着他今天被宛家涮了一把一定會答應,記住,不要多,就一半,另外,馬上動手開拓麗都以外的市場,麗都城內的暫停。青煙你負責在三天內将隸軍要的藥材籌備齊全,叮囑你父親盡快完成藥膏的生産,并嚴密監視百年堂的一舉一動。采蓮注意院內人的動向和消息,尤其是我這裏的,如果一旦發現誰異常,立刻告訴我,必須馬上處理掉!”

她掃了一眼四個丫頭,緩緩站了起來,露出一抹堅定的笑意,“你們馬上就全要派上大用場,重要的是,你們要加緊訓練你們的接班人,對那些小丫頭多做考察,人,貴在精,不在多。”她指了指心髒,“記住,這裏最重要,其次才是腦袋。”

四個丫頭點頭,齊聲說,“奴婢明白!”

“好,記住,各自出府一定要小心,不要讓人抓住把柄。靈芯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宛佳看着靈芯,心痛地拉着她的手,“你傷得那麽重,該好好休息的。”

靈芯一聽急了,“小姐,奴婢沒事的,我可不想躺在床上,奴婢以前和人打架,肋骨都斷了,還和哥哥一起搶了一次碼頭呢。”

宛佳瞪大了眼睛,笑了,“哎,你和你哥哥一個樣。”

靈芯也笑了,露出一對可愛的酒窩,“大小姐,您有什麽事就吩咐,奴婢感覺大小姐要大幹一番了,奴婢激動得不行,心裏頭就像燃燒着熊熊火焰,都快要焦了。”

宛佳笑着點了點她的腦袋,“就你性子急,快坐下。”她目光深了些,“哪天你給豆蛋子的煙花是洪幫的?”

靈芯臉色微變,咬了咬牙,點頭,“對,那是爺爺留下來的,義和團失敗後,爺爺進了洪幫,後來洪幫分裂,爺爺也離開了,爺爺只留下這樣的信號煙花兩枚,哥哥給了我一枚,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是不能用的,但那天實在情急,哥哥看到這個煙花一定知道出了大事,會立刻趕來,所以,奴婢就……”

宛佳和藹地笑了,“我沒怪你,要不是你用了那個煙花,我就沒命了,所以,你救了我一命。”

這個疑問盤旋在她腦海裏兩天了,那天青幫的人叫着洪幫下江南了,她就有些奇怪,尤其,她一直希望弄清桀星的身世,但,事情沒有水落石出前,并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所以,有此一問。

靈芯這才放下心,她猶豫片刻,說,“因為洪幫和青幫現在有點勢不兩立的架勢,其實,我用這個煙花也是冒險的。會令青幫認為我們是洪幫的人,而,江南洪幫一直無法插足,弄不好,我們會很被動。”那天過後,靈芯也是捏了一把汗,後來,似乎青幫沒有追查,才漸漸松了口氣。

宛佳沉默片刻,道,“沒事。”她話音一轉,“聽說沫兒是你帶着,她好像還會些拳腳?你覺得她可靠嗎?”

靈芯一聽一起沫兒,就得意地笑了,“嗯,她還不錯,以前她被賣進戲班子,吃過不少苦頭,從6歲氣就開始練武生,有些功底,教起來也學得快,人又老實。”

“好,你傷着,不方便出去,馬上讓她給你哥哥報個信,下午到幽蘭社,我要和他見個面,我要去趟青幫,讓他陪我去。”

靈芯臉色一變,“小姐您去青幫,那幫人可是無惡不作,殺人不眨眼的。”

宛佳搖頭,“青幫是把持了江淮一帶的河運漕運,南北鐵路沿線由各勢力把持,水路反而相對穩定,尤其是青幫勢力日漸擴大,未來我們很多事情都需要通過青幫的力量去完成,所以,這個交情必須的接。”

靈芯沉默片刻,點頭,“好,奴婢馬上安排。”

房間裏就剩下宛佳,她看了一眼臺面上放着一封遙水鎮的信和一張麗都子女協會婁會長的拜帖。

遙水鎮廠裏的周師傅來信說他過去在法國的舊主找到他,希望找個中國工廠合作,加工大批的棉質服裝運往法國,這批訂單是隸軍軍服訂單的5倍,而且是長期生意,價格也高,這就是宛佳為何要冒險去青幫的重要原因,海上運輸的各大碼頭基本被青幫把持着,而這些生意,她不想驚動龍炎桀,所以,她必須親自出馬,建立一條通常的運輸線。

“小姐,肖恩先生到了。”采蓮敲門進來。

宛佳立刻親自迎了出去,用英語對走上樓梯的肖恩笑着說,“老師,您今天怎麽提早了。”

肖恩是個帥氣的英國小夥子,因為喜歡中國文化,不顧戰火紛飛只身到中國,後來在學堂裏任教,專教英語。

他朗朗一笑,用不是太流利的中文回答,“因為我想早點見到美麗的中國小姐。”

宛佳嗤笑,“這話大街上可不能說。先生快請吧。”說着将他引進隔壁的書房。

肖恩每隔5天來一次宛家教授宛佳英語,有時,宛佳會叫上她四個丫頭一起學,之前在素會女子學堂,她就學過兩年英語,因為晉君城曾今說過要帶她出國看看外面的世界,那兩年的底子,為她奠定了很好的基礎,也是因為接觸了一些國外的老師,她也有些新的思想,只不過,當時的宛家沒有她露頭的機會。

宛佳一邊認真地學着,腦子裏一個念頭一閃,忽然用英語問,“老師,難道你只是想在中國教語言嗎?”

肖恩奇怪地看着她,用英語回答,“難道你有其他好想法?”

宛佳嫣然一笑,“對,我想和老師一起合作做生意。”

肖恩瞪大眼睛,“你?”

“對,不能嗎?”宛佳調皮地笑了。她對自己忽然出現的念頭很滿意,既然要開拓海外市場,能有一個外國人幫手,當然是最好的,根據她對肖恩的了解,他家裏有個小農場,卻不甘只做個小農場主而到國外來創天下,她不相信他沒有抱負。

肖恩興奮地合上書本,“你說來聽聽,我非常有興趣。”

宛佳咬了咬筆頭,笑,“我們先要簽個保密協議。”

肖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個狡猾的女人。”

“按中國話說。”宛佳想了半天,只好笑着用中國話說:“叫做先小人後君子,先禮後兵。”

肖恩撓了撓頭,“中國話太深奧,還是我們洋人直接,我就一個詞,ok。”

宛佳哈哈一笑,“那就一言為定!”

下午,幽蘭社的會客廳裏,女子協會的婁會長笑盈盈地走了進來,一見蘭少便大方地上前伸出手,“多謝蘭少專程從京城過來。”

宛佳笑笑,伸手虛握一下,便做了個請的動作,低啞着嗓子說,“我也正有事想請婁會長幫忙。”

婁會長一喜,既然有所求,那她對蘭少的請求想必也能應允了。

“蘭少真是客氣了。”

宛佳一笑,“婁會長上次說的什麽刺繡大賽?今天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吧?”

婁會長面上堆滿了笑容,“對對對,我們這個刺繡大賽啊可是江南地區的龍頭賽事,今年我們準備擴大參賽範圍,不光是杭秀、蘇繡、将納入蜀繡、湘繡、粵繡幾大名繡,甚至還有會邀請京繡、魯繡、汴繡、瓯繡、漢繡、閩繡等地方名繡,以承托我江南刺繡,所以,此次想請蘭少作為主要贊助方,一來是因為您來自京城,名望更高些,二來希望今年能做出新意來,也好為中國國粹刺繡發揚光大建立一個舞臺。”

宛佳笑看對面剪了短發帶着一副銀邊眼鏡的婁會長,“好啊,我本就喜歡中國的國粹,盡一份力是自然的。”

婁會長沒想到她那麽幹脆,只是感覺她的笑有些古怪,又想不出哪裏古怪。

“我想不如這樣,此次我會聯合一些大的商家一起做東,再邀請當地政府督軍府做裁判,将這個賽事當做官方推廣,婁會長您看可好?”

婁會長大喜,“那太好了,前幾屆都是女子協會出面,弄來弄去都想一群官太太們消遣的玩意,如按蘭少的意思,那就真成了一次大活動了。”

“不過,我有一點擔憂的。”她話鋒一轉,面帶猶豫。

婁會長趕緊推了推眼鏡,盯着蘭少的茶色金絲眼鏡,“蘭少您說什麽事,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宛佳唇瓣彎得更深了,“我知道麗都女子協會另外還有兩位副會長,一位是徽家四太太,一位是宛家柳姨娘,可惜啊,這兩位都是大家族的姨娘,不夠地位,如果能增加一兩位地位高些的女士,又或許是刺繡方面的行家,那就更有說服力了。”

婁會長哎呀的一聲,“蘭少,您說得太對了,可是,麗都是個古城,那些世家的大太太們都不願意抛頭露面,更別提那些大小姐們了。”她仔細觀察了蘭少的面部表情,豁然明白,“莫不是蘭少知道誰适合?”

“哈哈,不過聽說那麽一位,她自小師從蘇繡中的精品雙面繡名家顧氏,一手雙面繡那是出神入化,而且,她是世家嫡女,身份高貴,師出有名,這樣的人如若能吸納進來,那女子協會豈不更加名正言順?”話說完,宛佳端起茶盞,揭開茶杯,輕輕拂去漂浮的兩片茶葉,優雅地抿了一口,便聽見婁會長一聲輕輕的對啊……

“您說的是宛家大小姐吧?我是聽過顧氏提過她有這樣一位關門弟子,還聽說這次會讓她參加比賽呢。”婁會長大喜,“蘭少不提,我還真沒想起來,聽說她是典型的大家閨秀,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就算有一身好手藝,也是為了喜歡。”

宛佳笑笑,“她如果加入女子協會,自然不方便參賽,但她出馬就能請動顧氏當裁判了,您想,官方的督軍府加上刺繡名家顧氏出面,那您這次大賽是什麽等級?”

婁會長興奮地一拍桌子,“真是太對了,那我明天就去拜會這位宛大小姐,請她入會。”

宛佳笑面盈盈,輕輕的嗯了一聲。

“那蘭少前面說的需要我做的是什麽事?”婁會長的表情已經非常虔誠了。

“那件事嘛,還是等您女子協會的架構穩定了再說,因為,這裏面牽扯到一些官方的關系問題。”宛佳見魚已上鈎,自然要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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