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移情別戀 (1)
宛佳高興地揉了把豆蛋子的腦袋,“豆蛋子真厲害,這兩天有個重要的任務派給你。”
豆蛋子高興得蹦了起來,“那就是說我不用整天裝花農了?”
噗嗤,丫頭們都笑出聲,靈芯笑得最起勁,“猴崽子似的豆蛋子憋了好久了吧?”
宛佳笑着敲敲他的額頭,“恩,不裝了,你去把麗都城和附近的乞丐集中起來,明天全都集中在西廣場有幾個粥棚處,兵分兩路,一部分排隊領粥,裝個樣子,一部分幫着維持次序,告訴他們,只要幹得好,不讓現場出現混搶攪事的事情,他們每個人可以領到十個銅錢。”
豆蛋子驚訝地瞪大眼睛,“真的真的真的?那我豈不是可以做老大派錢了?”
宛佳莞爾,“對,這錢你負責發。另外,會你這身本事的孩子全都集中到幽蘭社,風柳,給他們一人準備一件套衣服,我會有大用。”
豆蛋子點頭,掰着手指數了數,“能到我這個境界的……還沒有,能獨當一面的有六七個。”
靈芯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你還得瑟了,什麽境界啊你?”
豆蛋子皺着眉頭揉着腦袋,“我乃神偷關門弟子,自然境界高啊,喂,鴨蛋,不要拍我後腦,就指着這個腦袋為大小姐效勞了。”
靈芯又是一巴掌,“再叫我鴨蛋試試!”
豆蛋子笑嘻嘻地吐了吐舌頭,“我去幹活了。”說着,一溜煙跑了。
宛佳笑着将小袋裏的東西取出來,一枚是錢會長的私章,一枚是商會私章的印在橡膠泥的樣子,另外還有兩個新刻的一模一樣的章。
宛佳心裏不由贊賞,豆蛋子真是聰明,沒有直接偷印,避免錢會長提前發現。
幾封是錢會長和陳啓航的來往書信,書信的內容都是關于如何牽制隸軍的種種伎倆。
宛佳一笑,有了書信,扳倒錢家輕而易舉,就算錢家沒做,也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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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蘇城外一裏處,整整1萬官兵全部隐藏在深處草叢一動不動。
龍炎桀和一師長帶着戍衛隊的警衛悄然靠近城邊不遠處草垛後面,一邊看着地圖,一邊用望遠鏡看着蘇城城牆上來回走動的幾個士兵,忽然間,他發覺不對勁,只有一名士兵穿着寧軍制服,其他的顏色有所不同,他對一師長說,“你來看看,那些守兵的軍服。”
各自為政的軍閥都是自己裝備自己,除了軍銜和軍職統一,軍服顏色就有所區分,所以,龍炎桀他們看出了端倪。
一師長接過望遠鏡一看,低聲道,“糟糕!他們難道聯合了其他部隊?”
龍炎桀搖頭,“聯合定是聯合了,否則不會有三種顏色軍裝的士兵,只是,我懷疑……城裏不是寧軍本部!如果這樣,那就更糟糕了。”
一師長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是寧軍……天啊!那麗都城危險了!”
龍炎桀劍眉緊蹙,扭頭對身邊一名警衛說,“馬上叫情報班的人弄清情況,我們進城的人有消息了沒?”
警衛搖頭,“還沒有,三團長帶着先鋒隊在前面不遠處,我馬上去聯絡。”
龍炎桀握着望眼鏡緊張地四下查看,額頭溢出一絲絲冷汗。
如果寧軍大部隊躲在其他地方或埋伏在自己周圍都不可怕,如果寧軍全軍開往麗都,才是最可怕的,只是奇怪按理會和他們的部隊遭遇上,卻沒見蹤影。
隸軍先頭部隊早已提前三天到達,陸續混進城裏快100多人,全部都是隸軍的精英,但是,他們未必會發現城裏的軍隊不是寧軍的。昨天龍炎桀在來的路上已經收到情報,說蘇城的駐軍不多,吳莽帶領的三團已經悄然摸掉了駐守在蘇城外的兩處駐軍共計千餘人,為的就是要稍微打草驚蛇,讓寧軍有所動作,好發現他們隐藏的力量。一大清早,吳莽的部隊1千人已經全部進入埋伏點,靜候發起總攻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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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都城到了下午,西廣場的幾處粥場已經擺好架勢,開始有人圍着熱熱鬧鬧的看着。
參加刺繡大賽的其實都是達官貴人的小姐們,遠點地方的都提早一天到達,一時間,麗都的旅館幾乎全都爆滿,表面上整個麗都城可謂熱鬧非凡。
桀星和李桐的動作更快。各個學校的熱血青年和教師們在徽文軒的組織發動下,開始悄然行動,向各家派發宣傳單張,還有人自發地架起高臺,用喇叭高喊,不要獨裁軍閥,要保護民衆的正規軍。
寧軍的家屬們一夜之間全都收到了家屬招安告示,全都像熱鍋上的螞蟻,惶惶不可終日,徽都等着第二天去做诏安登記,好留下親人一條命。
宛佳一整天都呆在隸軍軍部,焦急地等着前線的戰報。
桀星忽然瘋了似地的沖進來,“宛佳,被你猜中了。”
宛佳一驚,“什麽?”
“我們在南面的情報人員送回情報發現寧軍的大部隊繞向南面正向麗都城逼近。”
“真是狡猾!這下好了,雙方都互唱空城計了,如果空城計雙方都成功了,隸軍的危險會更大,他們将陷入沒有據點沒有糧草供應的局面,如果寧軍一鼓作氣聯合各部反攻蘇城,隸軍就會陷入兩難的局面。”宛佳心如遁入冰窟,寧軍不走直線,而是繞向南方逼近,而他們防守士兵的全副精力都集中在西面的蘇城。
“估計副都督也已經收到消息了,如果大部隊趕回來也快不過寧軍,按他們的時間,明天晚上就會到達麗都城。”桀星焦急地說,“要不還是保險點,馬上派人通知副都督?”
“不行!如果寧軍大部隊來了,說明蘇城沒有多少兵力,炎桀他們要打很容易,既然他們知道了消息,就一定會想辦法安排的,我相信炎桀,現在我們要做的是穩住城內,不能讓我們的空城計被寧軍攻破。”宛佳臉色也變了,畢竟她沒有經歷過打仗,對這樣的布局沒有十足的把握。
桀星想了想,“我去叫一、二營長過來一起商議,他們有戰鬥經驗。”
宛佳讓風柳通知李桐,沒想到徽文軒也來了。
他臉色依舊慘白,捂着胸口,傷口依舊會痛。
宛佳一看急了,“你這是幹什麽?那麽遠從徽家來,這樣一路颠簸會扯着傷口!”
“我沒事,聽說寧軍大軍來了?”他焦急地說。
宛佳點頭,“所以,有些計劃要提前,如果按預計寧軍明天晚上到達,我們必須中午就要關閉城門,那時,城中定會有難以控制的混亂,意圖不軌的人也會乘機作亂。所以,我們必須方方面面都要想得周到。”
徽文軒臉色沉了下來,“我這邊可以調動的是學校的學生和老師,還有組織裏的20多個人,紅十字會的醫療隊已經待命,一旦真打起來,他們會帶着學生一起進行傷員救護和次序維護。”
“好,我讓青煙吩咐百年堂準備全力協助。”
宛佳想了想,“其實,硬拼真不是辦法,最好能降服程啓航,否則,流血是無可避免的。”
“程啓航是個非常貪婪腐敗的人,這種人要想讓他城服在隸軍之下,恐怕不太容易,不過,他是個大孝子,對他母親百依百順。如果能說動他母親出面,很有可能制止他的進攻。”徽文軒說。
宛佳眼睛一亮,“他母親在哪裏?”
“寧軍撤出麗都時,他已經将他母親轉移到蘇城,但是,他應該知道隸軍要圍蘇城的消息,估計也不在蘇城了。”
“孝子?”宛佳輕聲念叨着兩個字,“有了。”她念頭一轉。
徽文軒和李桐都望着她。
宛佳一笑,“我們已經将诏安的告示送到寧軍的家屬手上,據統計,在麗都城有家屬的的寧軍官兵至少有2千多人,如果這兩千人都收到一封家書,而這封家書訴說着對親人的思念,你們說是否會瓦解他們的意志?”
徽文軒眼睛一亮,“對,如果再将诏安告示附上,效果就更好。他們攻打自己家園本來就有顧忌,何況收到家書後,必會懷疑自己的親人有可能就在隸軍手上,二來讓他們知道如果不戰也有後路,這個計策就像四面楚歌,真是太好了!”
宛佳得到他的認同,更加堅定地一笑,“對,效仿四面楚歌!我們召集願意诏安的家屬集中在城樓,共同喊話,這樣也能感染城裏的百姓,城門上挂上大大的條幅,上面寫着,不要戰争!要安寧!要和平!這樣一來,就算寧軍非打不可,也盡失民心。”
“對,要将城中的警察武裝也調動起來,最好能将城內很有可能倒戈又有威望的人控制起來,不讓他們有機可乘。”門口大步走進來三個高大的軍人,說話的是個身材魁梧的年輕軍人。
桀星笑着說,“這位是一團一營張營長,另一位是二營陳營長。”
兩位營長對他們行了個标準的軍禮。
宛佳笑着說,“錢會長的兒子已經在我控制之下,我就不信錢會長不顧及兒子的安危,另外,我會以他的名義貼出告示,讓商會全體商家參與粥場和半價售賣的活動,程啓航看到錢家也在支持隸軍,定會心裏大亂,同時猜忌錢家,這樣就逼着錢家不得不表面站在我們這邊,否則,他就會斷了自己的後路!”
桀星興奮地說,“對,雙方都是空城計,可我們的空城計是計中有計。”
“好,現在時間緊迫,大家分工合作,我們兩營的官兵定會全力以赴保護麗都城的!”張營長感激地對着他們行了個軍禮和桀星一起匆忙布局去了。
宛佳第一有種滿腔熱血無處釋放的興奮,扭頭對徽文軒說,“你快回去休息,寫信送信的事交給我和李桐!”
“不行,你一個女孩,太危險。”徽文軒一把抓住她,“信由我們的人送,你只管看好刺繡大賽就好,我擔心有人從中搞鬼。”
宛佳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你什麽開始擔心我了?我的性格你不知道嗎?何況我不會自己去送信。”
徽文軒一愣,皺了皺眉,低聲說,“我本就該擔心你的。”
宛佳心裏一頓,用笑掩飾着自己心底的不安,“別婆婆媽媽的,來不及了。李桐把少爺送回去就到幽蘭社,我去那裏等你。”李桐點頭,扶着徽文軒就走。
徽文軒上了汽車,想了想,“你去幽蘭社幫宛佳,我去辦點事。”
李桐急着說,“您的傷還沒結痂,大夫吩咐不能亂動的。”
“宛佳一個女孩子都可以如此不顧一切,我一個大丈夫要躺在床上嗎?”徽文軒怒了,第一次吼了起來,李桐一怔,只好下車。
徽文軒對司機說,“出城,去南面。”
司機愣了愣,“四少……”
“我說了,出城,去南面!”徽文軒面色一沉,司機不敢在說話,忙開着車往南城門而去。
徽文軒看着街上還沒有開始緊張的人們,腦海裏盤旋着龍炎桀說的話,他是書生救國思想嗎?他是不懂宛佳,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愛宛佳?
今天看到她臉上因激動而緋紅的小臉,忽然有種感覺,她的思想越來越靠近自己了,可人,已經遠離了。一開始,他不就是将宛佳當做一個最佳發展對象來相處的嗎?如今,她不再是心懷小我和小商業頭腦的小家碧玉了,她已經漸漸羽翼豐滿,要展翅高飛了,而,自己呢?害怕了嗎?
徽文軒心痛地握着拳頭,心裏在喊,宛佳,宛佳,我要怎麽辦?
放不下她,可又不得不放下的心痛,常常折磨着他。
心底泛上一股酸澀,只好深深吸了口氣,硬是逼了下去。
他必須做些什麽,幫她完成這場仗,讓自己的心好受些。
車開到南面一座小鎮,直接在一個大戶人家門前停了下來。
徽文軒艱難地走下車,出來迎接的人一看是徽文軒,驚喜地叫着,“徽四少,您怎麽來了,哎呀,臉色怎麽那麽差。”
“管家,陳老爺在嗎?”徽文軒扶着司機的手,艱難地咳了兩聲,胸口的傷口似乎已經裂開,痛得鑽心。
陳家管家忙上前扶着,“在呢,我已經讓丫頭去告知了。”
徽文軒剛在正廳坐下,一個年逾50的男子大步走了出來,“賢侄今日怎麽那麽有空啊?”
徽文軒站起來勉強一笑,“文軒打擾陳老爺實非得已,是為了麗都城的幾萬民衆,也是為了陳老爺您的家宅平安。”
陳老爺面色一怔,他自然知道徽文軒是為了自己兒子而來,其實這幾天全家人都忐忑不安,他兒子是寧軍一名營長,因為是土生土長的麗都城人,手下的士兵百分之八十都是麗都的,兒子每次修書回家都提到程啓航自私、克扣官兵軍饷,不得人心,又擔心萬一哪天真的被隸軍吃掉,他作為軍官性命難保。
徽文軒和這位陳營長自小就在一家私塾讀過書,對他甚至了解,陳營長是個胸懷壯志的軍人,不屑軍閥間的私鬥,原本是徽文軒準備發展加入組織的對象,可惜跟錯了人。
陳老爺表面客氣地說,“現在我家真是被架在火上烤着,要不我們怎麽會舉家搬遷出麗都,就是怕面對這一天啊。”
徽文軒一笑,“其實,他有一條退路,那就是歸順隸軍,據我所致程啓航的确不是個可做大事的人,他不過想獨霸一方,這和占山為王的土匪有何區別?”
陳老爺面色一喜,“退路?歸順的話隸軍會不會殺了他,他畢竟是個軍官啊。”
“我保證不會,而且,如果他願意,可以成為隸軍的軍官,隸軍的天空更加大,以他的才華哪裏只是做營長?您想想,隸軍擁有五個師,而寧軍呢?這些年隊伍越來越小,不過三四千人,陳兄在這一個麻雀窩裏,能展翅高飛嗎?”
陳老爺沉思片刻,點頭,“好,我勸他。”
“我和您一起勸。”徽文軒大喜,立刻接口。
“啊?”陳老爺不解。
“明天晚上寧軍的大部隊就到了這裏,他們準備偷襲麗都城,我們必須阻止陳啓航這種不顧麗都幾萬百姓安危的行為,陳兄如果在此時帶領他的一營停止戰争,那就是大功一件。”
陳老爺聞言又驚又喜,驚的是陳啓航居然真動了,喜的是終于為兒子找到出路。
“好好好,太好了,賢侄今晚就住在這裏,明天等他們到了,我們就去找他。”
徽文軒這才松了口氣,不由握住胸口,面上帶笑,額頭滿是汗水,全身仿若掉入冰窟一樣,冰涼透心,可,他不能說,暗暗告訴自己,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
宛佳決定将诏安費派發的事情提前,當天下午讓李桐安排能說會道的學生和老師們拿着诏安聯合簽名挨家挨戶的勸說、并在上面簽字,學生們熱情地幫不會寫字的家庭寫家書,凡是順利簽字并寫下家書的馬上發放2塊大洋。當兵的多數是窮人家的孩子,家裏本來就擔心得不得了,現在反而安心下來,再則,上次龍炎桀高調處置寧軍冒充隸軍作亂的事情深得民心,事情便進行得格外順利。
上千封家書帶着千戶人家的心,李桐帶着豆蛋子及幾個熟悉本地人的偷盜好手一起往南面悄然而去。
第二天,天還沒亮,城門已經悄然緊閉,在城門口貼上告示,說是為了保護各地參加刺繡大賽的貴賓安全,除了有請帖參賽的人可入城,其他的一律不再放行。
麗都城兩處最為熱鬧,一是刺繡大賽現場,二是西廣場,人頭湧湧,桀星帶着警衛營的人緊密地控制着這兩個區。
宛佳作為評委陪着她的師父坐在評委席上,邊上坐着錢禹,在過去便是江南商會杜會長夫人、婁會長和徽三太太。
宛佳表面平靜地看着臺上展示的一副又一副繡品,心卻飛到了外面,不知龍炎桀開戰了沒有,不知寧軍會不會提前到達……
一雙手緊緊的捏着,手心全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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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城,龍炎桀提前一天發動了攻擊。
一時間喊殺震天響,而蘇城的城門就在龍炎桀他們沖到門前時,悄然打開,早就潛入蘇城的隸軍先鋒隊第一時間奪了城門,隸軍幾乎毫無阻礙的沖進了蘇城。
守着蘇城的是邊上兩座小城的獨立軍閥,本就不是一條心,只不過為了陳啓航承諾給他們的錢而守城,隸軍如破竹之勢功将進來,他們這群土匪一般的本地兵哪裏見過正規軍打仗,還沒開打就一哄而散。
龍炎桀剛踏進城門,厲聲喝道,“一師長帶着一團繼續攻進城,拿下寧軍指揮部,清理餘孽,二團、三團跟着我回麗都!”軍官們一個一個高喊着傳令下去,龍炎桀已經飛身上馬,扭頭就往麗都城狂奔,滿心焦急,一宿沒睡的雙眸布滿血絲,死死地盯着前方,手裏馬鞭未停,警衛隊和騎兵營也緊緊跟上,他們都清楚,麗都城将面臨着什麽,如果守城官兵死守,那将是一場血戰。
可守城的一營和二營都是鐵漢隊伍,為了隸軍的退路,他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死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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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繡比賽現場,達官貴人的太太和小姐們個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比賽誰得名次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在這種場合多認識些富貴人家,尤其是未嫁的小姐們,正是相好婆家的時候,整個場面都是莺莺燕燕,嬌柔作态。
經過幾輪賽選,十副繡品進入決賽。
宛佳一直無心觀賞,腦子裏不時将今天的全盤計劃一遍又一遍的過着,早上就已經看見李桐和豆蛋子他們勝利歸來。幾個人乘着深夜寧軍安營紮寨的時候趕到了駐地,又借着夜色的掩護,順利地将信件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了士兵的手中,連夜趕了回來,個個都像在泥土裏打了個滾,泥猴似的,來不及歇息連夜開始準備第二天的事情。
可,宛佳心裏還是不斷打鼓,萬一失策了,結果會很慘。
她側目看着錢禹,他似乎很滿足這一刻的榮耀。宛佳刻意安排杜會長夫人和錢禹代表江南總商會及麗都商會發言,就是要将這兩人在公衆面前露面,其後好利用他們。
背後站着幾個裝扮成普通城民的隸軍警衛,個個都是國術高手,一個盯着一個,将重要人物盯得死死的。
主持人忽然高聲宣布,進入前三甲的三副作品,一副蜀繡、一副雙面蘇繡、一副京繡。
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三位進入三甲的佳麗款款上臺,走在中間的女子身段高挑,穿着一襲嫣紅色非常炫目的旗袍,高開的叉若影若現的露出玉腿,惹得下面男人們眼珠子瞪得老大,還有甚者吹起了口哨,在民風開放的民國初期,這樣的事情也見慣不怪了。
下面的小姐們自然都滿臉的不屑,有人議論着這款旗袍是某個明星拍豔照時穿的。
宛佳聽見議論聲越來越多,不由擡眸往臺上望去,目光一頓。
立在中間的女子傲然挺胸,目光毒辣地直直睨向宛佳方向。
她居然是宛晴……
宛佳薄唇微彎,她還是來了,那比賽的那副刺繡自然就是從自己手上奪走的雙面牡丹蘇繡。
三幅作品遞到評委面前做最後一輪評選,當那副牡丹繡屏擡到評委面前,宛佳的刺繡師父眉毛一蹙,低聲對宛佳說,“這應該是你的作品。”
宛佳笑笑低聲說,“師父眼毒。”
“那怎麽會在這個什麽周太太手上?”
“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嫁給了周城參督周霸天,所以,她就是周太太了。”宛佳迎着臺上宛晴如一雙利刀的目光,含笑點頭,她能感受到宛晴對她的恨已經蝕骨入心了。宛佳倒是好奇,她居然還能完好無損的走出來參加比賽?看來周霸天也不是那麽可怕。
宛佳的師父眉毛皺得更深了,“太過分了。我最讨厭道德敗壞的人!”
“沒關系,師父,如果我說那副刺繡是我的,恐怕沒有人相信,還不如讓她自己露型。”宛佳淡淡一笑,這副繡品……是她一早準備送給宛晴的,等得就是這一天,本來還以為宛晴不會來出這個醜了,沒想到她還是不甘心,想通過這次比賽一舉奪魁,洗淨已經發臭的名聲。
宛佳的師父看着宛佳笑得詭異,有些奇怪,這個丫頭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古怪?
“拿過來,我仔細看看。”她指着屏風道。
婁會長忙說,“快快,拿過來,師父可是蘇繡的第一傳人。”
師父近看繡屏,立刻就發現端倪,伸出手在牡丹花上輕輕拂過,指甲瞬間勾出一條條繡線,衆人驚叫起來。
“難怪那麽大副雙面繡平整得如同一塊紗,原來所有線都不打結啊,真是投機取巧……”
“就是,雙面繡打結埋線最考功夫,沒這等本事就不要繡雙面繡啊。”
師父站了起來,冷掃一眼,目光停在臺上呆滞的宛晴身上,“刺繡講究的是心神合一方能出絕色,用這等低劣弄虛作假的手法博得比賽頭獎,又有何用?始終上不了臺面登不了大雅之堂。”
所有的目光都不屑地集中在臺上那個美豔的身影上。
宛晴身子晃了兩下,塗着厚厚的胭脂粉下也掩蓋不住面色鐵青,失了血色,她恨得咬牙切齒,宛佳!她竟然挖了這麽一個坑讓自己跳,難怪當初就說不參加比賽,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這時已經到了中午。
宛佳忽然站了起來,掃了一眼背後守在門口和監視的警衛,他們立刻開始警惕起來。坐在一邊的靈芯也立刻站了起來,緊跟在宛佳身邊,手扶在腰上,下面是一把手槍。
宛佳含笑緩緩走上臺上,對臺上三個女子歉意一笑,“今天的刺繡比賽結果已出,請兩位小姐,周太太先行離開舞臺。”
馬上有人上來将三人引下臺。
宛佳傲立在臺中央,斂神,深吸了口氣,對着麥克風清清楚楚地說道,“各位來自各地的貴賓太太小姐兒們,很抱歉的告訴大家,由于寧軍陳啓航不顧大家的安危公然圍城意圖用武力解決領地問題,為了保護大家的安全,麗都城的城門已經關閉。”
她的話如同一枚炸彈,頓時臺下一片慌亂。
幾位警衛已經悄然站在需要控制的幾位要人背後。
宛佳心裏安定下來,沉穩地說,“你們想有命,就請安靜!”她的聲音沉着有力,将一片亂聲壓了下去,頓時個個一臉驚愕地看這臺上的女子。
錢禹和婁會長這才發覺不對勁,錢禹站起來就要走,背後陰沉的聲音傳來,“不許動,乖乖坐下。”錢禹感覺到一直冰冷的搶頂着自己的腰部,吓得腳下一軟噗通坐下不敢再動。
“不!她是騙子!她要殺我們!她殺了我母親,她好可怕好惡毒!”一聲尖利的聲音如同瘋了似的嘶喊着,本就慌亂無比的人又開始尖叫起來,有些人慌不擇路地要跑,卻被警衛堵在門口。
猛然間,呯的一聲槍響,幾聲尖叫過後,全都吓得鴉雀無聲,愣愣地看着臺上柔婉的女子手裏拿着一支精致的手槍正對着天空,
她清麗的容顏漾出一抹恍若璀璨光芒的笑意,手槍緩緩下滑對準宛晴,聲音卻冷冷地說,“你再敢說一句話,我就斃了你!不信就試試!”
宛晴吓得渾身一抖,已經有人上來将她飛快地反剪手牢牢的綁上。
在會場的一個角落上,縮着一個身影,一雙陰郁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臺上的宛佳,暗暗的深吸一口氣,一股冷意飄了出來,身影漸漸站直,一抹燈光落在他半邊臉上。
他是晉君城。
宛佳掃了一眼安靜的場上,悠然收起手槍,從容一笑,“就是為了保護各位的安全,才這樣做,蘇城的人全都到偏廳休息,剩下的貴客請錢大少爺、婁會長、徽三太太好好招呼,就在這個大廳裏稍作休息,待外面平安了,自然會送大家離城。不過,如果誰想沖出去試試無眼的槍子,我也無法。”
蘇城來的權貴太太小姐們都吓得低聲哭着,宛佳拿着名單一一對過,便走到杜會長太太面前,柔聲道,“杜太太,實在是抱歉,寧軍進攻麗都我們也是今天早上才得到的消息,事出突然讓您受驚了。”
杜太太倒是不慌亂,眼珠子一轉,她是個識時務的女人,忙笑着說,“哪裏,還是宛小姐考慮周全,你放心,這些太太和小姐和我都很熟,我會勸她們的。”
宛佳笑意深了,“那就有勞杜太太了,龍副都督回來,我定會将杜太太深明大義告知,副都督會記您的好的。”
杜太太點頭笑着,轉身去勸那些哭的小姐們,大家看到杜太太都說沒事,也漸漸平息了,靜靜的等着。
宛佳帶着靈芯走出會場,大街上已經見不到什麽人來回走動,基本都積聚到西廣場了。
桀星騎着馬飛馳而過,一眼看到宛佳,忙勒馬飛身而下,“寧軍加快了速度,昨晚已經到了離這裏不到兩裏地的小鎮。”
“我已經知道了,李桐他們就是在那裏找到他們,所以,我估計他們會提前進攻。”宛佳想了想,“你說寧軍是不是也知道隸軍傾巢而出了?否則怎麽會那麽大膽圍城?”
“一定是的!”桀星憤怒地說,“定是還有內奸。”
“現在說這些沒用了,盡快将寧軍家屬們帶上城樓,不行的話就讓那些官太太小姐們一起上!”宛佳發狠地說。
“你是說用她們要挾?”桀星有些奇怪。
“面對敵人,那裏還有仁慈可言?我們只需要拖延時間,挨到龍炎桀趕回來。”宛佳邊說着,見靈芯牽着白馬過來,正準備上馬,一個紅色的身影飛奔過來,一記馬鞭狠狠地擊在白馬屁股上,白馬一聲嘶鳴,猛然撩起前蹄對準那匹棗紅的馬一腳踢去,棗紅馬被襲擊,痛得猛往邊上一躲,馬蹄不穩,噗通一聲高頭大馬重重地摔在地上,“媽呀……”一聲慘叫,龍小蝶被壓在馬下。
宛佳大驚,忙叫,“快救人。”
桀星也慌了,沖過去拖着缰繩将馬拉了起來,龍小蝶抱着大腿哭了起來。
“你怎麽樣?沒事吧?”宛佳伸手要去抹她的大腿。
“啪!”一聲脆響煽在宛佳的臉上,宛佳半邊臉頓時火辣辣的痛,她冷眼看了一眼滿臉怒氣的龍小蝶,緊握拳頭的手捏緊,忍了忍,冷聲道,“這裏不太平,你最好滾回督軍府!”
桀星剛把棗紅馬制服,便聽見一聲脆響,扭頭就看見宛佳捂着臉,頓時騰然升起一股怒火,大步沖上去,一把扯着龍小蝶的衣領将她提溜起來,舉起手就要煽下去,手腕被宛佳一把握住。
宛佳冷冷地說,“沒工夫管她!我們要盡快行動。”
桀星狠狠地将她丢在地上,龍小蝶的大腿痛得鑽心的痛,哭着罵,“臭小子,賤女人!我龍小蝶不會放過你們的!”
宛佳和桀星都不再理她,各自上馬一起往西廣場疾馳而去。
龍小蝶氣得狠狠地拍着地上,堂堂督軍小姐被人丢在大街上,哭了一會,見沒人理她,也沒人認識她,只好爬起來,可大腿實在痛得起不來,越想越傷心,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一直白皙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溫潤好聽的男聲在她頭頂響起,“小姐,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龍小蝶一擡頭,是個肌膚略顯慘白的儒雅男子,一雙眼眸柔柔地凝視着她,可她心情很糟糕,沒好氣地說,“走開,我不想理任何人,我也走不動。”話說完,眼淚又掉了下來。
男子并不介意她的态度,依舊柔聲道,“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把你抱上馬,恐怕你真傷了骨頭了。”
龍小蝶詫異看着他,他脾氣好得很啊,點頭,“好吧,你把我叫輛黃包車吧,我沒法騎馬了。”
“今天黃包車全停了,沒關系,你坐在馬上,我牽着走。”
龍小蝶點頭,任由他抱起送到馬上,他就牽着在前面走。
“喂,你叫什麽名字?”龍小蝶問。
“晉君城,是剛才那位宛佳小姐的表哥。”晉君城笑着答,臉上浮現出一抹怪異的笑,只是,龍小蝶坐得太高看不見。
龍小蝶一聽是那個害自己被桀星教訓了兩次的女人的表哥,頓時怒氣湧了上來,“走開,不要你牽。”說着,就要奪缰繩。
晉君城微微一笑,“我和你一樣……”
龍小蝶莫名其妙,“什麽一樣?”
“被傷害。”
龍小蝶皺了皺眉,“說清楚。”
晉君城沒有回頭,就像自言自語,“我表妹是個讓很多男人喜歡的女子,桀星喜歡她,你哥哥喜歡她,徽文軒喜歡她,都喜歡她……”
“什麽?桀星喜歡她?那她還和我哥哥好?一看就是個賤人!”龍小蝶氣得臉色發紅,“她有什麽好?要身材沒身材,要長相沒長相,還不如宛晴,對了,宛晴你認識吧?”
晉君城沒有說話,默默的走着。
龍小蝶猛然醒悟,“你不是那許多男人其中之一吧?”
“我是她以前的未婚夫,自幼定的親,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可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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