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理理我好不好
季長安仍舊沒有什麽表情,只是把聞宴抱得更緊,他閉上眼睛,掩去黑雲翻滾的眸色。
他的唇從聞宴汗濕的額角擦過,“我在,沒事。”
聞宴嗚咽一聲,他忽然擡手緊緊抱住季長安,頭埋進季長安的肩窩裏,瞬間濡濕。
“不分手,好不好。”
“求你,別不要我,季長安…”
季長安心空了一塊。
他的指尖泛白,他眼神空蕩蕩地看着虛空。
那種感覺——叫心疼。
…
後來聞宴虛脫了,在季長安懷裏沉沉地睡去。
季長安慢慢地把人抱起來,這個人,太瘦了。
他把聞宴放到他睡的沙發上,給對方蓋好了被子,然後坐在旁邊。
手抵着額頭,拿出手機,翻開了相冊,翻到了最底,看到了一張照片。
穿着藍白校服的兩個少年,站在陽光下,拿着獎杯,像光。
彼時的聞宴,還戴着眼鏡,幹淨俊秀,笑得眯了眼,有可愛的虎牙…
你很難從季長安的臉上看到恍惚的神色,此刻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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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他十八歲那年,分手離家出走,有沒有想着帶聞宴走。
沒有。
他只是揣着水果刀,跟了聞宴的姨父,一整天。
熄了屏幕,他頹然地靠在沙發上。
對于人生,他從來不覺得有什麽意義,鮮少回憶,鮮少後悔,可是這一刻他在舌尖嘗到了苦澀。
喉結滑動——
閉上了眼,他終于,終于回頭看那段歲月。
…
季長安是什麽時候意識到聞宴對他不一樣的呢,是在對方告白後的那個夜晚。
他其實是在刻意為難聞宴,逃課和他去酒吧喝酒,這不是那個校服永遠幹淨整潔永遠規規矩矩地坐在教室裏聽課的聞宴的做法。
乖孩子,好學生。
可是聞宴還是去了,穿着白t,手指無意識地摳着書包帶,安安靜靜地跟在他身後。
他還是喝了酒,但是酒量卻出奇的好,在喝了一瓶洋酒後,居然只是眼眶有些紅,只是眼神呆呆地看着他,裏面的依賴和愛戀,情感缺陷的他,到底也被感染了。
後來他送聞宴回了家,對方下了他的摩托,腳步都還是穩穩當當的。
喝酒時臉沒紅,卻在下車走了幾步路回頭看他時,紅得像秋天熟透的果子,在昏黃的路燈下無所遁形。
“說好了,做我男朋友的。”
“我說話算數,不過,我不會對你好。”
“沒事,我對你好就好了。”他捂着胸口竊喜,然後擺手,用口型說,“晚安,男朋友。”
然後跑得飛快,開心像是快要飛起來一樣。
可是第二天季長安沒見到聞宴,整整過了三天,聞宴才到學校上課。
“剛有個女孩子給你又要我給你轉達情書,我讓她別送了,說你有喜歡的人了。”聞宴把買到的早餐推到季長安面前,福壽園的南瓜粥和肉包。
他臉色很蒼白,頭發勸勸地垂着,戴着眼鏡,看着他笑。
季長安沒有說什麽,接過早餐,他吃東西的時候不喜歡說話。
安靜優雅。
聞宴打開課本,手有些發抖,他好像動一下,都很難受。
可是脊背還是挺直,表情還是溫溫和和的。
季長安把筆記推到了聞宴面前。
聞宴打開一看,對方很聰明,筆記這玩意記得一向和草稿一樣,潦草又簡單,這次居然有了還算詳細的文字。
“謝謝…”讓季長安這樣的天才安分地聽課記筆記,确實很為難他的。
下了早自習後,不斷有人來關心聞宴和問問題,他性格很好,班上無論男生女生都挺喜歡他的。
有和他關系比較好的男生,上來手就搭上的肩,結果聞宴皺眉嘶了一聲,臉色發白,溫吞地說他身體不太舒服推開了那個男生的手。
上課,男生回了座位,聞宴悄悄看了季長安一眼,對方撐着下巴懶散地做着試卷。
聞宴舒了一口氣,到跑操的時間,他請了假去洗手間。
聞宴坐在馬桶蓋上抽氣,疼出了一頭的冷汗,他哆哆嗦嗦地拿出止痛藥,沒有水,就這樣幹咽。
劃過喉嚨時,苦澀得窒息。
他一點也不喜歡苦。
聞宴還沒緩過來,廁所門被推了推。
“有人,同學,換一間。”他低聲道。
“打開。”
是季長安的聲音,他一驚,騰地一下坐起來,扯到了傷,痛得他臉扭曲。
“季…”
“再不開我踹了。”對面的人已經不耐煩了。
聞宴連忙打開隔間門,都去跑操了,聞廁所裏沒人。
季長安看着對方一頭的冷汗,還有煞白的唇,在對方開口說話時,把聞宴推回了廁所,關上隔間門。
“幹…幹嘛…”聞宴愣愣地看着季長安那張沒有什麽表情的臉。
季長安直接動手拉他校服的拉鏈,這樣熱的天氣,只有這人三件套還穿的規矩齊整。
“季長安,你…你幹嘛!”聞宴想阻止對方。
“別吵。”把對方按坐在馬桶蓋上。
捏住對方的手腕,拉鏈拉開,校服褪到了手彎,半袖的胳膊上,是青紫的痕跡,腫脹充血,像是棍棒打的。
聞宴停止了掙紮,偏着頭,呼吸急促。
季長安脫掉他的校服外套,他掀開校t的衣擺,後背有傷,看得不真切。
季長安把人拉了起來,按趴在牆上,衣擺撩到肩上,少年清瘦的肩背上,縱橫着傷痕。
布在白皙的膚色上,恐怖又凄慘。
“誰打的?”季長安手指動了動,然後放了下去,退開,問。
聞宴捏着自己的校服外套,低着頭,沒吭聲。
“1—”
“2—”
“我姨父。”聞宴開口,“我做錯了事,他就…就教導我…”
“這叫教導?”季長安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轉身出了廁所隔間。
聞宴愣愣地擡起頭,他嘆了口氣,慢吞吞地把校服外套穿上。
拉鏈拉上,大熱天,只露出削尖的下巴尖。
擠過擁擠的人群,他回到座位時,季長安正在做物理試卷。
“長安…”
不理他。
跑完操,很快就上課,老師講完剩下試卷後,讓學生自己做習題。
聞宴丢紙條,季長安也不看。
甚至還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聞宴抿唇,可憐巴巴地嘆了口氣,他把化學月考試卷推到季長安面前,“這個題,不會…”
季長安垂眸,上面是一張可憐巴巴地哭臉。
“理理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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