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燃香

金瑞本能的側身避開,  他不習慣陌生人同他靠的太近。

“偶爾也用安神香,我晚上睡的不是很好。”

鄭沉香道:“若說安神香,我鄭家稱第二,  沒人敢稱第一。宮裏的娘娘們,用的都是鄭家的安神香。表弟既然用,  我這就讓人送一些到王府,表弟晚上試試我們家的香,  絕對比您之前用的要好。”

“多謝。”金瑞坦然受了。

一些安神香而已,龍涎香他都收了。

禮他可以收,  事他可不管辦。

後面不管金家兄弟和鄭沉香怎麽提人命的事,  金瑞都用話岔開了。

等金瑞走了,鄭沉香忍不住抱怨金益,  “你不是說他不善言辭麽,這是不善言辭?一張嘴利的很,  說什麽都不接,回過來的話還讓人沒辦法生氣!這嘴,  哼,可比我們做買賣的還厲害呢!”

金益道:“他從前真的是個面團,任你随便捏。自打當了王妃,也不知中了什麽邪,  厲害的很,連我父親都再三叮囑我們不要惹他。看來你這事是辦不成了。”

“表弟這話卻說錯了,他要真是個沒心眼的面團,  那我的事他必然辦不成。小王爺是什麽人,可不只是個任性蠻橫的武夫,三表弟要是沒點本事,恐怕話還沒說出來,  就讓小王爺給堵回去了。”

鄭沉香看着金瑞遠去的方向,目光沉澱着興奮,“而且這樣漂亮的小表弟,誰舍得把他當面團捏。要是落到我手裏,我一定把他當菩薩一樣供起來。”

金瑞在金家又住了兩日,這期間他每個時辰必吃的藥,一頓都沒讓他少。大夫帶着藥童直接住進了金府,後來王府的廚子也搬了進來。

伺候金瑞的下人們,用十幾輛馬車,把金瑞平時裏用的枕頭被褥、碗碟擺設等等都送進了進府,可憐金瑞那個偏僻的小院根本擱不下。

金瑞一看情形不對,再這麽下去,恐怕整個王府都要搬來了,立馬讓人收拾東西,又十幾輛馬車浩浩蕩蕩搬回了王府。

他回去後,百溪跟他感嘆,“王爺真疼人,您不就是回去住兩天,他生怕您吃不好住不好呢。”

金瑞聽了直翻白眼。小王爺心疼他自然不假,可整這麽大動靜出來,其實還有逼他回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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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溪這種半點心眼都沒有的傻憨憨,也就在他身邊才能平安活到現在,若是他也像百溪這樣傻,他們主仆早就被人害得皮都不剩了。

小王爺總想着讓他也當個傻子,他才不要!

“王妃可算是回來了。”穗兒笑盈盈端着一只白虎撲珠的香爐進來,一邊燃香,一邊道,“這會兒歇個午覺正好,您先睡會,王爺在巡營,收到您回來的消息,估計半個時辰就趕回來了。”

金瑞看她動作,忽然想起鄭沉香送的安神香,讓百溪取出來給穗兒保管。

穗兒聽到有人送香,手下動作頓了頓,随即又笑,“鄭家的香,奴婢在宮裏也聽說過,是極好的香呢。不過您睡時用的香,奴婢可不敢随意更換,得王爺點頭才行。”

金瑞本就對燃什麽香沒有興致,別人送了,他就收了,用不用無所謂。

他心不在焉回了句,“嗯嗯,你先收起來,回頭再說吧。”

“那奴婢給您寬衣。”

穗兒服侍金瑞脫了外袍,把冰鑒拿遠,她等金瑞睡着了,才從床邊退開,走前又打開香爐,看了眼香燃的如何。

莊子一年四季都沒什麽人來,不過小金瑞也不覺得無聊。

春天有鮮花餅吃,夏天的井水又涼又甜,秋天的鮮果他都能吃到最新鮮的,咬一口汁液滿滿。

就是冬天冷,雪一場又一場的下,娘親就拘他在屋裏。

屋裏地面硬,不能練字,娘親就溫柔地摟着他。

動作溫柔,說出來的話,卻淌着血。

“孟家慘遭滅門,我和你舅舅到你外公的好友唐岳山那裏求助,他不但不幫我們追查真兇,反而将我們充作罪奴。孟家滅門的線索,就從唐岳山查起。”

“唐岳山,唐岳山,唐岳山……唐屏……”

“殺!”

金瑞猛然坐起,睜開眼,雙眸卻不見幾分清明,雙手拔出匕首,就要下床。

怎奈他身子太弱,下床時腿腳用不上力,直接跌倒在地。還好地上鋪了厚厚的絨毯,倒也沒摔疼。

這一摔,反倒是摔出幾分清明,他坐起來,急促地喘着氣。

外屋有人在說話,正是因為這個,所以下人才沒注意到他摔下床的動靜。

是小王爺和董耿在說話。

“王妃的娘親倒是好查,金府年老的下人就有知道的。說王妃的娘親是個罪奴,流放路上被金漠看中,偷偷買了當妾。後來金漠因此被參,才會在仕途上如此不順。”

金瑞聽到董耿竟然在調查他的娘親,縱然早料到有這麽一天,仍忍不住忐忑。

罪奴的孩子仍是罪奴,他的身份會不會被小王爺不喜?

那天他拉着小王爺去“見”他娘親,也是腦子一熱,後來也後悔過。

在他死前,如果小王爺能不知道這件事該多好。

小王爺的聲音隔了好一會才響起,帶着愠怒,“這種事他怎麽敢不與本王說!”

金瑞的手死死揪住毯子的一角。

“可憐,這樣的出身,在金家不知受了多少罪?他要是早一點說開,本王能護他更多!”

金瑞鼻子一酸,揪毯子的手松開,揉了揉眼。

小王爺又問:“他外祖是誰,犯了什麽錯?”

“這個現在還沒查出來,不過那一年先帝懲治了許多貪官,算算流放的時間,正好合的上。”董耿自認沒什麽纰漏,“屬下已經派人去追查那批貪官的名單,您若想知道王妃的外祖家,過一段時間,屬下定然能查出來。”

金瑞輕輕搖頭,也不過如此。

他以為事情到此結束了,忽然聽小王爺說,“不對,他娘親絕對不是貪官家眷。貪官全家流放,哪怕日子過的艱難,也必然有人還能活到現在。王妃看似清冷,實則重情重義,如果有親人還在罪籍,他一定會想辦法營救。”

“王爺您的意思是?”

“他外祖家中必然犯了什麽大事,死的只剩下他娘親,或者零星幾個人,到現在也死絕了。”

董耿疑惑:“按時間推算,那一年沒有什麽大案。”

“那就更奇怪了。再多派些人手,一定要給本王查清楚了。”說不定這正是金瑞的心結所在。

董耿應了“是”,“您急匆匆回來,就是想陪着王妃,屬下還纏着您說了這麽長時間的話,罪過。”

“無妨,他還在睡,燃了安神香,睡的正香呢。”

董耿又想起一件事:“對了,今天是唐屏的祭日,他死的不明不白,家眷今日又來鬧了,我讓人使了銀子安撫她們回去了。”

“唐屏跟了本王多年,智謀出衆,不知是誰,竟然能在本王眼皮底下将他暗害,還一絲線索未留。讓本王查出是誰下的手,本王定要将他淩遲處死、挫骨揚灰!”

“暗害唐屏的人,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可惜唐屏死後,王妃沒多久也失蹤了,不然,以王妃的本事,假以時日,必然能查出兇手。”

“好了,你都叫他‘王妃’了,以後這種事情不要同他提起。唐屏的事,繼續調查就是。”

“是,屬下明白。”

兩人說話的空當,忽然聽見裏屋的呼吸聲驟然急促,小王爺忙示意董耿噤聲,快步推門進來,就見金瑞在地上坐着,臉色慘白。

“怎麽坐地上了?”小王爺心裏“咯噔”一下,忙把金瑞抱起來,輕輕放到床上,急聲喚大夫過來。

金瑞握住他的手,“我就是做噩夢吓醒了,沒事,你不要擔心。”

“好端端的怎麽會做噩夢?你夢到什麽了,吓成這樣?”

金瑞深深看他一眼,忽然笑了,假作輕松,說話也故意逗他,“夢見你把我吃了?”

“吃了?”小王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金瑞笑道:“我都做好了準備,卻發現你吃不了。”

小王爺:“……”

他不由頭疼,吩咐穗兒:“把屋裏那些奇奇怪怪的書都扔出去燒了!”

“燒了也沒用。我,過目不忘。”

小王爺更頭疼。

金瑞起來用了飯,又吃了藥,陪小王爺說了會兒話,就一直打哈欠。小王爺心疼他,讓他歇下,自己又出去處理公事。

等小王爺一走,金瑞立馬找機會從狗洞溜出去,進了薛臻齊的房間。

薛臻齊上次被他氣沒了半條命,剛好一點,看見他捂着心口又要倒下,金瑞忙說:“晚輩這次是專門來賠禮道歉的,為了晚輩的無知無禮,要給您老賠個大大的不是。”

“哼!”薛臻齊哼哼起來,跟小王爺一樣傲嬌。

金瑞把懷裏的字畫展開,恭恭敬敬道:“這是孟老的山水畫,希望您能看在這幅畫的面子上,原諒晚輩的不敬。”

薛臻齊一看到字畫,忙站起身,洗手淨面後,才敢湊近了欣賞。

“孟老的字畫不是你的命根子麽,怎麽舍得送人?”

金瑞心道,自然是有事找你,事辦完了,還會想辦法收回來。

“晚輩對字畫一竅不通,只覺得這畫好,就拿來送您了。聽說您在字畫上也頗有造詣,想來應該喜歡孟老的畫。”

“當然喜歡。”薛臻齊神色傲然,甩袖,“說起來,孟老還是我的太師爺呢。我的老師郭謄,是孟老的徒孫。”

金瑞:“!!!”

他的“晚輩”二字生生咽回了肚裏,他娘親同他說過,外祖的大弟子郭淩年紀比外祖還大,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是他娘親的師兄,是他的師叔。

郭淩的大弟子是自己的兒子郭謄。

所以按輩分算起來,薛臻齊是他的晚輩!

作者有話要說:  薛臻齊:輸給了自己的小師叔,輸的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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