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蔣衾在溫泉酒莊住了幾天,期間一直想買機票去S市,但是屢次都因為靳炎和黎檬輪番盯梢而作罷。
又過了一周,他接到方源從H市打來的電話,擔心的問:“這麽長時間沒聯系,你還好吧?”
蔣衾苦笑:“還沒被氣死……你怎麽樣?”
“我還行。最近放假想回S市,你跟我一起回去嗎?”
蔣衾第一個念頭是答應,然而轉念一想,又有些心灰意冷:“我回去又能幹什麽呢,我父母那樣你也是知道的……最近他們跟你爸媽聯系過嗎?”
“哦,上周末來我家吃飯,姨父好像還很生氣,姨母卻有點松動,問你好不好來着。我讓我媽告訴他們那報道不是真的,都是記者在炒作,姨母聽了還有點擔心你。”
蔣衾畢竟身為人子,瞬間心便微微的熱起來:“我媽擔心我?”
“嗯,我跟他們說你上法庭跟靳炎離婚,但是沒成功。別擔心,這不是你的錯,靳炎這件事情的确做得太不地道了。”
何止是不地道,簡直他娘的就是無賴!
“你要是想回去,我就多幫你買張機票。你現在在什麽地方?跟什麽人在一起?”
蔣衾報了溫泉酒莊的地點,又說了關烽和段寒之的名字,方源特別驚訝:“段寒之是名導啊,我聽說他去年在國外拿了不少獎……關烽是不是關氏娛樂的掌門?這人你小心點,有小道消息說他早年在法國留學的時候就是當地黑道一霸,後來回國辦娛樂業,就把國外學來的那一套直接搬內地來了。去年有個境外狙擊手槍擊事件你知道嗎?目标就是他,身中兩槍沒死掉,很牛叉呢。”
蔣衾心說不用你提醒,我不僅知道他混黑道,我還知道他從那美克星來,最近正因為不服地球的水土而皮膚過敏折騰得要死要活。
方源再三叮囑後還是不放心,說:“要不我先幫你定了機票,回頭去溫泉酒莊接你。這事就先不用跟靳炎說了,免得出什麽岔子,你看怎麽樣?”
蔣衾自然沒有異議,感激道:“那就多麻煩你了。”
“不用謝,自家人應當的。”
方源挂了電話,靜靜的靠在窗前抽煙。他身後幾個警察對視一眼,其中一個比較年輕的就笑道:“頭兒也真是,還沒動手呢就開始轉移人口了,要我說那個會計師跟靳炎結婚十多年,不沾點黑誰信啊?”
方源也不生氣,笑道:“我那表弟你們都見過,還看不出來是什麽個性?靳炎是可惜了沒去演電影,不然拿個影帝綽綽有餘,瞞他實在小菜一碟了。”
“別說,這方面我還是挺佩服靳炎的,簡直是情聖啊。你想誰要是把枕邊人一瞞二十年,該花多少心血多少精力啊?這他媽不是真愛是什麽?”
幾個人都轟然稱是。
有個女警卻有不同意見:“不能這麽說,誰逼着靳炎跟枕邊人扯謊二十年了不成?說到底還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你們想想,哪天你們要發現自己的老婆其實是黑社會大姐大,那溫婉賢良全是裝出來騙你的,你還能一臉泰然的坐在這裏說真愛嗎?”
幾個男警察全都不幹了,一個個扯着嗓子七嘴八舌的反駁,辦公室裏一時亂的跟鍋粥一樣。
“幹什麽呢幹什麽呢!”方源叫了幾次才讓他們都安靜下來,看看那滿臉不服氣的女警察,搖頭笑道:“有一點是對的,靳炎能有今天的地位,蔣衾功不可沒。他現在要是随随便便就放棄結發二十年的伴侶,別說自己心裏感覺如何,就是旁人看着都要心寒,以後誰還敢跟他沾?”
先前說話的那年輕警察點點頭,煞有介事道:“這點我同意頭兒。還有一點,要不是靳炎最近忙着離婚的事情,把整個産業鏈都斷開了,我們哪有這麽容易抓到他的破綻啊?”
這話方源聽着有些不舒服,但是又不好反駁,只随口道:“靳炎公司裏那女的也出了不少力,別小看了線人的功勞。”
“噗嗤,那女的也沒安什麽好心……”
衆人亂哄哄的讨論一陣,那女警察問:“頭兒,你真去溫泉酒莊接你表弟回S市?”
方源坦然承認:“我不想讓他受到牽連。如果他有什麽問題,等把大頭抓了,再慢慢調查好了。”
辦案的時候總有小魚溜走,衆人也不理論,只有那女警有點擔心:“那你會不會跟關烽碰上?”
辦公室裏驟然一靜。
關烽是個奇異的存在。一方面,所有人都知道關大公子是當地娛樂圈和黑道結合的典型代表,另一方面,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找出關烽涉黑的證據。
他永遠游離于黑道之外,道上的事情完全無法跟他牽扯,他的案底就如同他那張臉一樣無瑕冰白。
然而只要有點消息渠道的人,都能打聽出關烽早年在法國玩得有多糜爛;他二十歲時的私生活說出去能讓最沒有道德底線的人都無法接受,據說他還在巴黎的時候,有好幾次他的保镖不開槍,都沒法把喝得人事不省的他從嗑藥夜店裏帶出來。
直到現在法國當地黑道的一些公司還在給他分紅——分紅就代表股份,代表控制權——盡管沒人知道為什麽。
那年輕警察仿佛想說什麽,被方源打斷了。
“我們不能動關烽,現在還不是時候。凡事都有重點,能拿下靳家我們已經達到上級的指标了,關家實在不是我們現在的目标。”
這話非常入情入理,小年輕還想說什麽,看大家都不說話,也只能悻悻的閉了嘴。
“這周五我去溫泉酒莊接蔣衾,回到S市後我再聯系你們,靳家的事等我回來在做定奪。”方源環視周圍,最終道:“這件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蔣衾顯然不會把自己要回S市的事情告訴靳炎——按靳炎的一貫尿性,他不把這件事攪黃了,他就不姓靳。
而且靳炎大概是打電話的貓膩被揭穿,惱羞成怒無以言表,這幾天一直攢着勁兒想找蔣衾麻煩。無奈蔣衾對這個男人實在太了解,這幾天壓根就沒跟他說話,每次到睡覺時間就出門跟黎檬下棋。靳炎氣呼呼的找不到人,只能自己一個人生悶氣。
蔣衾周五就離開的事情于是沒人知道,就臨走前跟關烽打了聲招呼。關烽倒是有心勸合,無奈被皮膚過敏折騰得要死要活,每天泡在藥水裏連話都不想說,聽了便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其餘不提。
到周五那天晚上方源果然開車來到溫泉酒莊,在樓下打了蔣衾電話,蔣衾看靳炎不在,提了東西就往外走。
結果路上碰見搖着尾巴在花園裏玩的黎小檬,黎檬一看蔣衾,立刻大驚:“媽媽你要上哪裏去?”
“……”蔣衾問:“我不知道,要不我幫你打電話去卵子銀行問問?”
“不是親媽勝似親媽嘛。”黎檬伶牙俐齒的反駁完,擔心的湊上去:“媽媽你是要回H市嗎?你就這麽把靳炎放着不管了嗎?靳炎無所謂,你帶上我吧,我保證乖乖的每天跳脫衣舞給你看。”
蔣衾眉角抽搐。
“真的我可會跳了,上次學校彙演他們還勸我上臺表演一下呢。雖然在這裏有溫泉泡但是我不會跟你分開噠,帶我一起回去吧我保證不告訴靳炎。”
說着黎檬還鼓着臉威脅了一句:“不然我現在就大聲叫哦,我叫‘靳炎你夫人跑啦你還不趕快來追’!”
蔣衾:“……”
蔣衾深吸一口氣,看看黎檬那恨不得伸出來湊到自己臉上搖動的小尾巴,終于勉強道:“你……想跟就跟吧。”
黎檬歡呼一聲,出了膛的小炮彈一樣沖到樓上抓起錢包(內有信用卡)、兩枚雲子(下棋幸運物)、水晶綿羊鑰匙扣(尾巴可以搖動)、小花睡衣(“沒見過嗎土老帽?”)往小包袱裏一塞……整個過程跟他當初逃離家門沖到段寒之家避難的經過一模一樣,大家已經看出來了。
所以當方源坐在車裏,看見蔣衾屁股後邊還跟着個一搖一擺的小尾巴——黎檬的時候,着實吓了一跳。
“把他帶去給二老看看,”蔣衾頭痛欲裂的解釋,“而且不帶他的話會有大麻煩……我出來的時候被他發現了。”
黎檬得意的一瞥方源,目光裏很有些“小樣兒你敢跟小爺鬥”的意思。
方源無語半晌,說:“上來吧,這時候正好可以趕去機場。”
蔣衾上車了,黎檬于是也跟進去了;跟進去以後才發現不對,驚問:“你們回H市還要坐飛機?!”
方源專心開車,蔣衾閉目養神。
黎檬崩潰了:“離H市六十公裏你們要坐飛機?!你們到底要把我帶到那裏?!”
方源繼續專心開車,蔣衾繼續閉目養神。
“啊啊啊不要吧你們這是去私奔嗎私奔還有帶小孩的嗎!到底是去哪裏好歹讓小爺我做個明白鬼吧?嗚嗚嗚爸爸媽媽我好害怕我要回家——!”
蔣衾終于睜開一只眼睛,涼涼道:“去S市。”
“……”
“是你自己要跟來的。”
蔣衾放完大招,繼續補眠去了。
黎檬則一副“=口=”的表情,半晌才撕心裂肺的憋出來一句:“——你……你說……你說神馬——?”
可憐黎小檬,第一次見外公外婆,徹底傻了。
本來靳炎只要去找關烽,就一定能知道蔣衾周五要走的事情。
但是自從關烽泡完溫泉皮膚過敏之後,他就莫名其妙的心裏發虛,老遠看到關烽就立刻繞道走,因此錯過了第一時間探得敵情的最佳時機。
等到他從Hellen那裏得知關烽皮膚過敏其實是由于段寒之故意扒開他衣領往裏打了個噴嚏引起的之後,已經太遲了。
周六早上他醒來,發現媳婦不見了,兒子也不見了;喪心病狂的靳總跑到走廊上随便吓死了幾十個人之後,終于看到全身泡在藥水裏萎靡不振的關大公子,關烽冷冷的說:“會計師去S市見他父母了,他表哥昨晚來接的他。”
靳炎只覺得迎面一道九天玄雷,差點把他劈成焦炭。
“說起來,”關烽問,“這幾天你一直都躲着我,是因為你終于對關閉堂口導致我生意受損的事情感到內疚了嗎?”
靳炎一股惡氣直沖腦門,瞬間很想說不是的!是因為老子那天按着媳婦在你的溫泉裏幹了一炮!所以你趕快去換溫泉的水吧不然該多惡心啊哈哈哈哈哈哈——!
然後他看到關烽身後無形的翅膀——巨大且純黑且明顯只有吸血蝙蝠才擁有——瞬間就清醒了,誠懇點頭道:“是這樣的沒錯。”
關烽點點頭,“你早該道歉了。”
說完繼續沉到藥水裏,咕嚕咕嚕的吐出一串氣泡。
靳炎打量他半晌,突然很想在木桶底下加把柴,點個火,然後串個竹簽;相信半小時後他就可以招呼段寒之一起坐下來吃烤蝙蝠肉了,吃不完還可以打個包,等下買了飛機票到S市跟老婆孩子一起吃。
唯一害怕的就是蝙蝠基因會傳染,萬一吃了會基因突變成為那美克星人可怎麽辦呢。就算不基因突變,得個那美克星的流行感冒什麽的也不劃算啊。
靳炎躊躇半晌,最終悻悻轉過身,打電話定機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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