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棉被 亂世之外的桃花源

說到逆軍, 黃軒眉頭緊鎖起來：“這些逆軍本也是窮苦百姓出身，何至于這般兇殘，對所到郡縣的百姓都是燒殺搶掠？”

趙曦回憶着高中歷史課本, 道：“這其實就是農民起義的局限性，本就對朝廷心頭不滿, 又大都是大字不識的農民沒有太多學識。而且……無糧何以征戰？”

要打仗就需糧食供給, 他們去搶人家老百姓活命的糧食當軍糧, 能不打起來？

何況……現已入了冬，天氣寒冷各種口糧銳減，那些農民軍豈會不着急？

趙旭一條腿跪壓在掙紮的肥豬身上, 還擡頭看向黃軒：“黃公子，你看外頭的局勢，蔓延至桃源郡的可能性大不大？”

這個黃軒他也說不準，面露難色道：“我覺着五五分。”

趙旭嘴角一抽：“你這說了跟沒說差不多。”不過看着局勢，甭管會不會蔓延至桃源郡，提前做好防備總是好的，煉制武器！擴充私軍！練兵！

黃軒無奈一笑，他就一商賈，這些事瞧不明白。

趙家人熟練地殺了年豬, 周元很是感興趣地跟在後面學習制香腸，首先得先把豬肉剁碎進行腌制, 之後再把肉灌入豬小腸裏，每到一節就用幹淨的細繩拴個小結。

周元笑道：“我回養豬場也學着弄些香腸臘肉來賣。”世家豪紳當然沒功夫自制香腸臘肉, 他們要吃也是買成品回去, 周元不介意在其中搞點錢。

一家人看着挂在陽臺處那一排排紅白相間的香腸，心滿意足起來。

雖是穿越到了架空的古代，但這日子與在白沙村也差不離, 等香腸臘肉風幹，再冷些時候就能吃了。他們趙家過年，若是桌上沒一盤香腸臘肉，那都沒有新年的滋味！

黃軒帶了一部分棉花，趙家人也不讓他送進別墅了，直接運送進早就置辦好的棉花廠裏。

天啓朝的冬天比溫室效應之後的現代冷不少，此時冬風吹在臉上都生疼，然而道路兩旁還站着不少圍觀看熱鬧的新城老百姓，這些老百姓衣着單薄，擠在一塊探頭探腦。

“仙人這又是弄了什麽新花樣啊？我瞧着像是羊毛，雪白雪白的。”有村民說道。

一側的婦女笑道：“甭管是什麽新花樣，反正仙人弄的都是頂好頂好的。”

這就是一種迷之自信！

仙人們下凡而來，給他們不知帶來了多少翻天覆地的變化，就是讓他們去死都心甘情願。

“這廠子是先前就預備好了的，我家大娘就被選中，聽說好像是用來禦寒的？”一旁有村民讨論起來。

那些雪白雪白的棉花從黃家商隊上卸下來，趙曦跟黃軒結算了一下這回的錢。黃家這回不僅帶回了棉花，還帶了不少棉花的種子，也一同售賣給了趙家。

蜀地陰天多也愛下雨，能種植棉花的地方不多，但能種一點是一點，若是以後雲州也在勢力範圍之內，這樣的麻煩就小得多了。

因第一回 買來的棉花并不多，估計頂多給各戶城民彈床棉被。這白日裏還好說，人至少是活動着的，全身上下都熱和着，哆嗦着也就将就過了。可夜裏就不同了，夜裏的氣溫更低，沒有禦寒的直接睡着被凍死也不足為奇。

彈棉花被的工具，是趙曦拿手機裏保存的視頻尋李阿貴的木匠徒弟們造出來的，以前還未穿越的時候，她還頗為喜歡某個up主，有随手保存她視頻的習慣，剛巧她那期就講了彈棉被。

黃軒站在一旁看那些新上任的工人們在廠子裏不是很熟練地彈棉花，廠子裏棉花四處飛。

天啓朝的普通老百姓若是過冬，他們的被子裏各種麻布、柳絮能用的都往裏頭塞，倒是頭回見用棉花的。

因是新棉花，打好的棉被雪白雪白，還鼓起一層，看起來極為蓬松。

某個在旁側圍觀了許久，而且還提前下了訂金的王大柱，在得了允許後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床棉被，驚訝地道：“這被子好暖和，可比我們家的暖和多了。”

王大柱立刻歡天喜地地付了尾款，扛着那床被子回自個兒家去。

李氏才從自家豬圈給豬崽喂了食，一回屋就瞧見今日正巧休假的王大柱在床榻處擺弄。

王大柱一瞧見媳婦兒回來了，立刻神神秘秘地把房門給關嚴實了，還把她往床榻上拉，語氣頗為興奮：“媳婦兒，你也快些上來暖和暖和。”說着他自個兒脫起了衣裳。

李氏瞧着外頭冬日高懸，面皮有些薄，當即紅了面頰啐了一口：“這青天白日的，你又想幹些什麽你，沒個正經！快些把衣裳穿好。”

誰知王大柱幹脆在那棉被裏打起滾來，嘴裏不住地道：“暖和，這被子可真暖和，我都快熱出一身汗了！”

王大柱這輩子就沒睡過這般暖和的被褥，往年冬天蓋床被子，躺在床上冷得像是在冰窖裏頭。這棉被不僅暖和，而且還絲毫都不重。

李氏這才從羞澀中回過神來，她注意到床上的被子像是新的，頓時想起前些日子，王大柱拿了家裏的錢去新建的棉花廠下訂的事兒。

王大柱腦子粗笨，但就曉得一個道理，跟着仙人準沒錯。仙人都允許提前下訂，他雖不知是什麽，但手裏有些餘錢幹脆就拿去下了訂金，于是就成了桃花村第一個蓋上棉被之人。

李氏也不由脫了些外衫，進了棉被裏頭，“這被子可真暖和。”

李氏忍不住上下摸了摸，平整又舒坦，一點倒刺兒都沒有。

王大柱想着便要起身，說道：“咱還得去棉花廠一趟，看能不能再給虎子打一床小些的棉被過冬。爹娘也要來一床棉被。”

李氏拽住他，嗔怪道：“爹娘的自不必說，肯定是要的。但再給娃兒打一床被子也要花些銀錢，天寒了就讓虎子跟咱們一塊睡。”

王大柱想都未想，脫口道：“虎子跟我們睡？這怎麽成！”

兩夫妻對視，李氏又面上一燥，還未說什麽門從外支開，一股寒氣鑽進來，婆母正跨進一只腳，瞧見裏面，赫然頓住然後迅速關門離開。

兩夫妻吓得忙起身穿衣裳，出門之後就聽到王婆子咳嗽着道：“阿秀啊，你為我們老王家添丁也是辛苦，只是這白日裏還是多注意些。”

兩夫妻：“……”

他們只是想試試棉被。

不過現在整個新城都曉得仙人們辦的棉花廠在打棉被，那被子叫一個暖和，而且價格還不高，一床被子也就兩百來文錢。若是以前還是買不起，可現在誰家勞動力不在新城裏頭的廠子做活？手裏都有些錢的。

再說了，這棉被買了又不是一次性用品，今年冬天能蓋，明年冬天，後年冬天都能蓋。節省那些錢總比凍出病花更多錢不是？

而且關于這仙人的棉被，在新城越傳越離譜，有人還說王大柱回去試蓋了一下棉被，都被熱暈了過去。大家都是吃過寒冬苦的老百姓，曉得冰天雪地裏被凍得有多難受。

這下子城裏老百姓都帶着錢去棉花廠了，排隊下訂金。

過了兩日，黃軒的父親黃慶國也帶了餘下的棉花回來了，棉花廠考慮着若是有多的就能制成棉衣禦寒。

到了明年，可以嘗試着朝蜀地西側過去試試，按照地理來說，蜀地西側定然有牧場。

誰都曉得草原人養羊還能大面積種植高品質的棉花，可畢竟那邊離他們太遠了，不能舍近取遠。屆時看能否與蜀地西部的牧場建立聯系，提前購些羊毛回來，明年的冬日城民會過得更舒坦。

黃軒打量着父親，發現黃慶國嘴角有一塊血跡，心下着急忙追問道：“爹，您嘴角這是怎麽了？”

黃慶國擺擺手，有氣無力地道：“還能怎麽？我在回來的路上，遇上了那群逆軍！”

黃軒吓得不輕，忙求着趙言給黃慶國檢查，趙言發現只是身上稍有些淤青，其餘無大礙。

黃慶國道：“仙人們，我回程的時候遇上了那群逆軍，那些人還以為我運送的是些糧食差點殺了我們，可一瞧是棉花，不能吃不能喝，就算了。”

那些逆軍蠻不講理，若是只得他是地主，那肯定一刀砍了他，可瞧見黃慶國是個商賈。天啓朝的商賈更慘，商戶那就是賤籍，比農戶還不如，處處遭上面的歧視。于是就把他給放了。

黃慶國僥幸撿了一條命，趕緊回了桃源郡。

“這麽說，那些農民起義軍真快蔓延到桃源郡了？”趙旭緊皺眉頭問道。

黃慶國點頭：“是啊，我就是在入蜀的必經之路上剛巧撞上的。不過我瞧着他們應該不會入蜀地才對，蜀地向來易守難攻，應該不會想着進來吧？”

趙旭只是點頭，心裏卻沒全然放心。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要是運氣不好，那群逆軍沒在旁處搞到好處，非要跑到桃源郡作死，豈能束手就擒？

他父母兄弟妹妹，還有好不容易維護起來的新城可都在這裏。

趙旭心裏想着，轉頭就給他的私軍上下加了五公裏長跑，給他好好的操.練！

李孝知是新城掾史，和外面的聯系比他們廣，李孝知每回得了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他們。

趙曦聽說那些逆軍打了一個圈又離開了，心下松了口氣。

不到萬不得已，她是真不想打仗，哪怕是古代的冷兵器打仗，那些農民走了最好，跟別人打去吧。

李孝知又道：“仙人，秋末的時候咱們新城又收了一大批糧食，桃源縣令的意思是這回也要買些良種回去，待到明年開春縣裏也播種。”

桃源縣令可被吓得不輕，上回只是聽說桃花村有仙食，可到底沒有去看過，這回收割的時候他親自去看了的，吓得當場摔進了田裏。這還真是高産的糧食啊！仙人沒騙他。

這種仙種，那肯定是要推廣至全縣，甚至全郡的。

趙曦點點頭道：“只要新城百姓有足夠的口糧，他們願意出售種子就出吧。”

新城的百姓是百姓，這桃源縣甚至桃源郡的老百姓也是百姓，誰曉得這些百姓未來會不會成為他們治下的百姓呢？

李孝知點頭記下，他對于這種大面積推廣糧食的做法也是十分推崇。如今城裏能吃口飽飯，冬日裏還能有床棉被蓋着禦寒，這才是盛世啊。

李孝知他都已把自己的家眷從老家接了過來，起先自己娘子還頗為擔心新城都是流民彙成的，現在日日都說來得好。

李孝知心裏感慨萬千，又道：“城裏的學堂實在有些冷，陳兄想購置些木炭燒着取暖。”

現在新城裏的木炭都是緊着鐵器廠在使，鐵器廠輪班鍛造鐵劍，生怕跟不上趙旭練私軍的進度。

李孝知這些書生先前是壓根不知後山山裏的鐵器廠的，可李孝知是掾史，要清點新城的人頭，他們現下在做什麽活兒，趙曦也就默認了鐵器廠一事。

他們自诩是仙人們的智囊團，知道這事兒反而心底無比愉快，這是好事，天啓朝國祚五百年了，已經到頭了！所以如今陳秀才給學堂裏用些木炭取暖也要先過問仙人。

趙曦點頭：“行，新城醫學院也供木炭吧。只是要注意通風，別給搞中毒了。”

都是學生，新城醫學院的學生大不了幾歲。

李孝知又道：“還有，學堂那邊想辦個冬季運動會，說是讓學生們放松放松，也鍛煉暖和暖和身體。”

往年那些皮猴兒都在大冬日裏爬樹玩鬧，如今在學堂裏坐着也确實冷，也幸虧現在學堂也是用水泥修的了，要是那些土坯房更不保暖，更冷！

運動會一詞是陳秀才看爺爺書房裏的書曉得的，那本書講的是奧運會，趙曦就順嘴說了他們以前的學校每年都會舉行運動會，有異曲同工之妙。

陳秀才大為贊賞，覺着仙界之言是真不錯！學生也确實需要良好的體魄，那上面的“東亞病夫”雖說的不是天啓朝，但病夫也着實刺痛了他們這些夫子的眼。

陳秀才知道曾有個書生被舉薦入朝為官，誰曉得他身子骨太差了，吹了風得了風寒，竟死在了前往京城的路上！先不說官未做成，竟還客死異鄉，實在讓人唏噓。

仙界學堂不僅重視學識教育，還重視體育，幾個夫子都覺着是好事。

放那些孩童們好好在冬天裏玩玩也是好的，所以特向李掾史打報告申請。

趙曦笑道：“這有什麽不好的？天天學習也不怕悶壞？要開運動會就開啊，大家比比賽，娛樂娛樂嘛，得獎的有小禮品。”

開運動會又不需要太多物資，只需有大空地就成。這古代別的沒有，就是地廣人稀，地皮多。

再說天啓朝世家豪紳，到了冬日裏也時常舉辦些冬獵、射箭、蹴鞠之類的活動。

趙曦想着外面是一片亂世，無數天啓朝百姓流離失所，農民軍造反官軍平叛，一片凄冷。而他們新城卻還能吃飽穿暖，還能有閑工夫開運動會，也算得上慰藉。

這裏像是一片深藏在亂世之外的桃花源，未嘗不是好事。

舉辦運動會！

新城學堂裏的孩童們通過夫子嘴裏知道了這件事，高興得差點把房頂給掀了！

可算有一起玩的時候了，成日在學堂裏坐着的确難受，特別是對于那些成績一般般的孩童們來說，這和放假沒區別。

哪怕放假，也不定能有這麽多小夥伴一起玩啊，況且還能拿禮品呢。

醫學院的學生是一群青少年，年歲比孩童大些，多是十二三歲，聽聞這事兒也嚷着要一起參加。

趙旭眼睛一亮，幹脆一拍大腿：“要開運動會？把我的私軍也叫上，就這樣分年齡比賽嘛，分成幼兒組、青少年組和成人組。”

趙旭樂了，他正愁找不到機會正式看看他那些私軍的真實水平呢，就借開運動會的機會，檢驗一下他的私軍到底練成了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