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生亦何歡
陳見夏不知不覺發呆了太久,媽媽的詢問和李燃的短信同時響起。
“你幹嗎呢?拉肚子了?”
洗手間的門是磨砂玻璃,雖然瞧不真切,屏幕亮光還是能被看出來的,見夏連忙将橙色屏幕倒扣着攥在手心。
“便秘。”她回答道。
“你那幾套衣服我都拿去洗了啊!”媽媽說完就離開了門邊。
見夏緩了一口氣,悄悄解鎖去看李燃的短信。
“幹嗎,這麽半天不回話。”
她回複:“跟家裏人吃飯。”
“你回家了?”
“嗯。回去給你帶特産吃。”
陳見夏按下發送鍵,突然覺得奇怪,她為什麽要給他帶特産吃?自己家的縣城和省城就隔了幾十公裏,屬于同一個地方,有什麽特産是不一樣的?
果然,李燃回複她:“你腦子沒問題吧?”
她笑了笑:“一會兒再和你說。現在不方便。”
陳見夏為自己能夠淡定地說出“現在不方便”這句話而高興,甚至有些驕傲。她初中幾乎不用手機,也沒和任何人用短信聊過天,但現在她和那些噼噼啪啪按着鍵盤的初中同學一樣,表現得很自然。
去客廳陪爸媽坐了一會兒,見夏唾沫橫飛地講着她在振華的見聞,當然,刨除掉了李燃和于絲絲的全部。弟弟也搬着小板凳坐在旁邊聽,破天荒沒有插嘴,眼睛亮亮地盯着她,目光中第一次有了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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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他們都去睡覺,陳見夏打開書包,在客廳複習期中考試。那張乳白色的書桌終于被弟弟硬生生安放進小房間,哪怕占了太多位置,導致他進門都要吸着肚子騰挪。時過境遷,她也不在乎了,媽媽幫她把飯桌擦幹淨,她就坐在桌邊看書。
她不回房間,還有另外一個比期中考試更重要的原因。
李燃說等她回短信。
見夏等到十一點,爸媽的打呼聲響起,終于放下心來,從褲袋中掏出手機,先關靜音。
按鍵聲在夜裏格外清晰,像精靈在走路。
“你睡了嗎?”她問。
短信發好,她就把手機放在筆袋旁邊,翻開化學練習冊,做了半頁紙的習題,屏幕一直沒亮起過。
見夏的心就像客廳的座鐘鐘擺,左右搖晃,停不下來。
她突然惱怒,伸手按住右上角的關機鍵;關了不到兩分鐘,又忍不住開機,盯着像素極低的開機畫面,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
一直長在她自己胸膛裏的心,怎麽一不留神就牽挂在了別人身上。
往複幾次,陳見夏恨得把手機背後的電池板都卸了,甚至铤而走險進了一次小房間,把電池板放到床上,杜絕再犯。
終于,帶着一身熊熊怒火,她做完了化學練習冊,打開英語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複習從句使用規則,擡頭看座鐘,已經十二點十五。
最後看一眼吧,就看一眼。她告訴自己。
陳見夏蹑手蹑腳地走進小房間。木地板有點老化了,以前暖氣漏水的時候又被淹過,再小心也嘎吱嘎吱響,更別說那個需要上油的房間門了。她屏住呼吸,探身去床上拿電池板,弟弟忽然坐起來。
陳見夏吓得心髒停跳。
弟弟的眼睛比剛才聽她講見聞時還要亮,沒頭沒腦地輕聲央求:“姐,你跟咱爸媽說,讓我也去省城上學呗?”
原來不睡覺是在想這個。見夏放心了,朝他笑:“行,我求他們,但你得好好學習。”
弟弟猛點頭。
“快睡吧。”她說,把電池板牢牢攥在手心裏,退出房間。
她安好電池,鄭重地開機,心怦怦跳。
“3 新信息 來自 李燃”。
這種感覺是什麽呢?仿佛小時候冒着風雪走了很遠的路,終于回到家把冰凍的雙腳泡進熱水裏,一瞬間令人哆嗦的暖意過後,傳來溫柔的痛覺。
座鐘的玻璃門反射出陳見夏的笑容,她被自己的開心吓到了,拼命壓抑嘴角。
“對不住,我跟兄弟打桌球,因為我老看手機就被他們沒收了,沒看到你的短信。你睡了嗎?”
“不回我,真睡了?”
“你們好學生不都學到後半夜的嗎你騙誰啊你睡了嗎?”
陳見夏右手攥着手機,輕輕貼近自己胸膛,笑得再也收不住。
她沒回複,帶着小小的脾氣和驕傲,心中安定,做題速度也加快了許多,雖然還是忍不住時不時把手機解鎖,将那三條短信從頭到尾浏覽一遍又一遍。
時鐘指向一點半,見夏終于撐不住了,她合上筆記,準備洗漱一下去睡覺。
刷牙的時候擡起頭,對着鏡子,她看見自己平凡的臉。
陳見夏認為自己算學習好的女生裏長得還可以的那一類。
當然,這麽長的定語,已經說明了全部問題。
她湊近鏡子,仔細地盯着。鼻子上這些芝麻點叫黑頭,她已經通過可伶可俐的電視廣告了解到了;額頭長得還不錯,算命的說過她天庭飽滿,可惜臉窄下巴尖,地閣不方圓,未來靠努力就能有出息,但家庭和子女福薄。
她當然是不信那些的。
陳見夏的皮膚很白,眉毛很淡,發質也有一點發黃,不像弟弟那樣茂密而英氣勃勃;她有一雙杏核眼,不大不小,雙眼皮,可惜睫毛與眉毛一樣淡淡的;鼻子小巧,算是最好看的部位;嘴唇薄薄的,習慣抿着,因為不愛喝水,總是起白皮;發型一直是寡淡的大光明,所有頭發一股腦梳上去,一絲碎發不留,紮成一個馬尾,和振華大部分女生一樣。
初中時有許多女同學熱衷于追逐潮流,結伴去剪厚到蓋住整片額頭的齊劉海,還在左右兩側各留出幾根長長的碎發來過渡。見夏也動過心思,卻不敢和媽媽講。
在媽媽的概念裏,女兒剪頭發只有剪短這一層含義,沒有“變漂亮”這個選項。
但現在不一樣了。曾經一絲絲羨慕的細流,在這一刻忽然彙聚成河,洶湧而來。
她好想變漂亮。
陳見夏很快便知道了媽媽催她回家的原因。
禮拜六上午,她吃完早飯,剛從書包裏掏出一沓卷子,媽媽就找出一件嶄新的大紅色風衣對她說,穿上試試。
陳見夏樂了,連忙奔過去披上。
風衣有點大了,腰部空空蕩蕩的,媽媽皺眉打量了幾下,對她說:“你把腰帶系上,湊合一下吧,吊牌別拆,我拿去第一百貨商場退了。”
見夏失望地點點頭,正要脫下來,被媽媽按住:“幹嗎,先穿着,讓你別拆吊牌沒讓你脫,咱們去你奶奶家。”
“去奶奶家?”
“對啊,”媽媽對着鏡子整理新燙的卷發,“你去省城上學都倆月了,也沒去看看奶奶。今天正好。”
見夏訝然:“待多久?下午回來嗎?不回來我就背上書包,帶上練習冊,我周三就期中考試了。”
“不用,待不了多久。”
媽媽帶着她和弟弟到樓下坐公交。車開得慢,随時停下載客,晃了二十分鐘才到二叔家樓下。縣城近年新蓋的住宅都是成片規劃的小區,奶奶家周圍卻還是一棟棟老舊的八層塔樓,沒有名字,只有街牌號。
當着爸媽的面當然要叫這裏“奶奶家”,實際在見夏心中,三單元七樓二號的老房子,早已經是“二叔家”了。
房子很大,戶型是八十年代前流行的老蘇聯結構,沒有客廳玄關,進門便是一條長走廊,仿佛小型酒店,卧室的門分別開在走廊兩側,盡頭才是洗手間、廚房和小陽臺。
見夏在這個老房子裏住過六年,直到上小學。四間卧室分別住着爺爺奶奶、大姑姑一家、二叔叔一家和見夏一家。
因為沒有客廳,逢年過節吃團圓飯時,桌子就擺在爺爺奶奶的房間裏,十二口人擠坐在同一個圓桌邊,熱熱鬧鬧的。這熱鬧也只存在于見夏孩童的想象裏,中國每個大家族的年夜飯桌上多少免不了姑嫂暗戰、妯娌互酸的戲碼,只是小孩看不懂。直到見夏一家搬出去,她邊寫作業邊聽爸媽掰扯家務事,才了解了其中一些紛争。
紛争中的死結,便是房子。
見夏仰頭,看向七樓的寬大陽臺。小時候陽臺是泥塑鋼窗,現在房子被二叔家翻修過,換上了亮銀色的鋁合金窗,嶄新嶄新的,鑲嵌在這棟經年褪色的灰樓上,格外突兀。
一年半前爺爺出殡,爸媽和二叔一家在樓門口指着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她摟着弟弟躲在一邊,無意間擡頭,看到腿腳不好的奶奶站在高高的陽臺邊,似乎奮力喊着什麽話,誰也聽不清。
生那麽多孩子幹什麽,家底不夠分,害人打架,血濃于水也架不住這麽兌啊。她當時就這樣想。後來奶奶就老年癡呆了,糊塗有糊塗的好,孩子打成這樣,是她她也糊塗。
“想什麽呢!姐!”
弟弟的喊聲讓陳見夏回過神。
二嬸開門時,先看到的是見夏,冷淡表情略有緩和,“小夏回來啦?”
二嬸艱難地牽動嘴角,把他們讓進來。房子翻修後,四間卧室中的兩間被打通,充作客廳,陳見夏的奶奶正在沙發上看電視。
沙發上堆滿被子和靠墊,幾乎被改造成了一張供半身不遂老人歪躺的床,室內彌漫着老人的體味和藥味,陳見夏覺得自己也伴着這種令人不快的氣味一起衰敗下去了。
奶奶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拉着她的手,問她翠芝好不好。
見夏的媽媽用很大嗓門哄着奶奶——又糊塗啦?孫女不認識啦?想不想孫女?想不想孫子?想不想我們?你兒子每天可惦記你啦,吃啥好吃的都會說一句,我下次得給我媽也買這個吃,你說你小兒子是不是對你最好?
二嬸毫不掩飾地輕哼出聲。奶奶只是口角流涎,目光混濁,有時候點頭,有時候搖頭。
見夏尴尬地抽回手,縮在客廳一角,弟弟已經輕車熟路地進了大堂哥的房間去開電腦玩。
見夏媽媽問個沒完,二嬸忍無可忍,遠遠地朝弟弟喊:“你大輝哥說上次他放電腦裏面的重要東西都讓你給删了,差點耽誤大事,你別亂動!”
見夏媽媽冷笑:“小偉,咱家又不是沒電腦,你亂動她家的幹嗎,害你大輝哥找不着工作全賴你頭上!”
二嬸紅了臉。家中男人不在場的時候,兩個妯娌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厮打出最醜陋的姿态。見夏假裝去上廁所,擡頭看着洗手間天花板,心中嘆息。
就為了這個房子,就為了“房子是要留給孫子的”。
原本,這棟房子順理成章就該歸二叔叔一家所有。陳見夏是個女孩,爺爺奶奶不喜,但也只是淡淡的遺憾,見夏出生時老陳家早就有後了,二叔的兒子陳志輝都七歲了。
見夏并沒有深入思考過為什麽房子就理所應當要留給孫子。
反正她不稀罕。爺爺奶奶家的生活沒有四人小家溫馨自在。爺爺愛抽煙,活着的時候很喜歡打麻将,麻将桌支起來就不倒下,家中煙霧缭繞,見夏不喜歡,爺爺奶奶也不疼她,彼此彼此。
然而這世界上大部分紛争都起源于表面上的天經地義。
陳志輝十歲的時候,見夏的弟弟陳志偉出生了——房子理應給孫子,如果這家裏突然有了兩個孫子呢?
判定房子歸屬的方法除了男孫,只剩下孝道,孝道有時候是老人心裏的一杆秤,有時候卻也是任由親戚鄰居戳的一根脊梁骨。
她媽媽今天帶着他們來“看奶奶”,就是來秀這根脊梁骨的。
弟弟代表血脈,陳見夏代表光宗耀祖。他們是來示威的。
見夏突然瞄到褲袋裏的手機屏幕亮了。她前一晚關了靜音,忘記調回來,錯過了好幾個來自李燃的電話。
全世界唯一讓她自在的人打來了電話,她連忙接起。
“陳見夏你有病啊,你那是手機還是座機啊?”
“我漏接了,靜音了沒聽見。”
“昨天晚上的短信你也沒回啊!”
“昨晚……昨晚睡着了。”
李燃不追究了:“編吧你就。”
她抿嘴笑着,沒否認,一邊用空着的那只手指甲輕敲瓷磚壁,一邊問:“找我幹嗎?”
還沒等李燃回答,媽媽就和二嬸飓風般從客廳撕扯到了陽臺,與洗手間的陳見夏一門之隔。
“鄭玉清你他媽要臉嗎?!”
鄭玉清是陳見夏媽媽的名字。
“你們兩口子要臉,要臉能為套房子把自己親爹逼死?要臉的人不幹這種事兒!我不稀罕跟你廢話,見夏,小偉,咱們走!”
陳見夏大腦一片空白。她們的争吵幾乎沒有升溫過程,開場就是白熱化。
“你他媽再說一句?我們怎麽逼死親爹了?我們怎麽逼死他了?幹什麽逼死他了?爸躺在醫院的時候說過,誰養咱媽房子就給誰,你當時敢放屁嗎?你不敢,公婆一個癌症一個癡呆,你怕他們一時半會不死,拖累你們,你不敢養!咱爸當着大家面說過房子更名給我們大輝,以後婆婆病了死了都不用你們操心,你耳朵聾了嗎?老人出殡時倒跑過來了,當着鄰裏鄰居的面血口噴人,把你能耐的!”
二嬸說完一大段,氣都不喘一口,繼續指着呆立在旁的陳見夏:“你說我們逼死老人?那你呢?為套房子跑去生二胎,你對得起你家大姑娘嗎?好好一個孩子,讓你們養成什麽樣了,小時候多吃幾口東西你都瞪她,沒見過你這麽當媽的,你還有臉上門教我做人?!鄭玉清你不要臉!……”
陳見夏握着手機愣了不知多久才清醒過來,看着屏幕上“李燃”兩個字,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顫抖着手指挂斷。
兩個女人并沒有你一句我一句地辯論,她們幾乎是同時在講話,二嬸尖叫時,見夏媽媽在以更大分貝吼叫,那些陳見夏幾乎能背下來的陳芝麻爛谷子,都被以最為不堪和粗野的語言咆哮了出來。
誰也不是無辜的。道理講不清,因為誰都不完全占理。
見夏一家的搬走是出于兩家人的雞賊。二叔為了獨占房子聯合“外姓人”大姑姑趕他們走,理由是大堂哥陳志輝長大了,需要獨立房間,既然見夏爸爸單位分房子了,為什麽還要擠在老人家?
但見夏爸媽彼時巴不得如此,立即就答應下來,尤其是見夏媽媽,擔心公婆身體越來越差,既不能幫忙帶孩子,還反倒要她照顧,說不定一拖十年八載,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後來爺爺病重,二叔家催促爺爺把房子趕緊過戶給長孫,承諾伺候母親養老送終,再三威逼,事情敗露,就有了靈堂裏的兄弟反目。陳見夏的媽媽時常過來晃一圈,跟奶奶假親熱,擺出“照顧老人我們也有出力”的姿态,幾乎每次都以争吵收場。
想占便宜的人永遠覺得自己受委屈,越委屈越聲高,見夏卻仿佛在增高的分貝中失聰了。
她突然很難過。為什麽她的生活就不配擁有一點體面。
媽媽指着關閉的防盜門罵,弟弟興奮地幫腔,見夏只是木然站在幾級臺階下,等待他們撤退。
怪不得急着讓她回來。上個禮拜奶奶的偏癱更嚴重了,去過一次醫院,雖然是假警報,但媽媽預感到了,最後的大戰即将打響。
陳見夏是一面旗幟,振華将她染得亮堂,自然豎起來。
不出她所料,中午和下午媽媽又帶着他們姐弟分別去了大姑姑家、舅奶奶家一一走訪。在媽媽口中,陳見夏是個孝順又出息的孫女,和弟弟一樣。
“爺爺活着的時候就可喜歡她了,就說她有出息,奶奶現在誰都不認識了,就認得出她倆,她一進門,奶奶就不糊塗了,拉着她的手問她學習好不好。”
陳見夏依舊木木地聽着,偶爾笑笑,右手一直揣在褲袋裏,攥着一只小靈通。
電話挂斷之後,李燃沒有再打回來。沒有短信,沒有詢問。陳見夏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
憐憫與羞恥像兩只手,合力掐住了她的脖子。
在二叔家附近的公交站臺等車時,她又看到了“嘀嘀嗒”。
自打陳見夏有記憶起,“嘀嘀嗒”就是上過電視的名人。有人說他二十歲,有人說他三十歲,可十幾年過去了,“嘀嘀嗒”的長相在見夏眼裏就沒有變過。他永遠披散着頭發,穿着那件破舊的深藍色背帶褲,背帶斷了就用塑料繩代替,甚至連手裏充當“方向盤”的鐵皮餅幹桶蓋子,都還是當年那一只——藍色的,掉了漆,生了鏽,依稀能看見上面印着一塊塊黃色牛油曲奇餅。
“嘀嘀嗒”甚至不曾單手開車。
他永遠神情肅穆,目視前方,不知疲倦地雙手平舉“方向盤”,每到轉彎的地方才配合地轉動它,口中發出“嘀嘀嗒嘀嘀嗒”的鳴笛聲,右轉時還會禮讓行人。
陳見夏很小的時候也和夥伴們一起追着“嘀嘀嗒”跑,學他一拐一拐地走路,天真而殘忍地朝他扔瓶子。“嘀嘀嗒”從不理會,也沒兇過她們,日複一日開着他的車,風雨無阻。
陳見夏怔怔看着“嘀嘀嗒”從遠處的路口拐走。搬家後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原來還活着。
以前她不懂事,小時候跟風欺負他,長大一點便用自負之心去可憐他,覺得這樣可悲地生存還不如去死,省得被欺負嘲笑。
然而誰活着不可悲呢?這是一座凝固了的小縣城,十幾年前的食雜店還開在原地,門口下象棋打麻将的看上去也還是同一群人,賣着同樣落伍的零食和本地啤酒,為了舊生活和舊房子而撕破臉皮,不要尊嚴。
他們都不如“嘀嘀嗒”有尊嚴。二嬸,媽媽,因為房子才被供養的癡呆奶奶,甚至是她自己,都比不上他。
陳見夏覺得自己要被吞噬進這片衰老的灰色樓宇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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