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沈錯眉頭皺,眼掃去只見個書生打扮的男子正站在布櫃旁,臉上滿是不屑。

布衣軒主要是面向平民的布行,價格比較公道,在讀書人口碑尤其良好。

這位書生大概是在店裏看了整個過程,當聽說沈錯只是茅山前村個雜貨鋪的掌櫃時,終于按捺不住滿腔的激憤,對沈錯發出了嘲諷。

“你是誰?憑什麽在這說話?”

沈錯覺得他莫名其妙。

她再怎麽落魄,也輪不到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阿貓阿狗指手劃腳。

“哼,你不用管我是誰,我只不過是個路見不平的窮酸書生而已。”

沈錯上下打量了他番,肯定道:“窮酸是真窮酸。”

書生身素白布衣自然無法和少主的錦衣玉帶相比,頓時羞惱得面紅耳赤。

“哼,腹有詩書氣自華,只有銅臭的商賈才狗眼看人。”

書生努力擡頭挺胸,态度傲慢,沈錯冷笑了聲。

“是你說自己窮酸,怎麽我說就是狗眼看人?商賈都銅臭那這布衣軒的掌櫃又如何?

你路見不平怎麽不早點出手,聽我說到雜貨鋪的時候才冷嘲熱諷,這就是你說的腹有詩書氣自華?我看你才是狗眼看人,欺軟怕硬,有辱斯。”

沈錯自覺很尊重有真才實學的人,當初邀請那些詩仙書聖,哪個不是有禮有節地「邀請」過來?

就這家夥還敢自稱讀書人,真是笑掉她的大牙。

“你、你——”書生見沈錯剛才那副胡攪蠻纏的樣子,只以為是哪家沒見過世面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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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竟然如此口齒伶俐,條理清晰,頓時接不下話來,只憋着氣道,“我可是秀才!”

也難怪這位讀書人這般自傲了,茅山鎮加上附近的十裏鄉也沒幾個秀才。

布衣軒掌櫃是認識這位徐秀才的,聽到他出聲立時心道不好。

他在鎮上當了十幾年的掌櫃,不能說人人了解,但對幾個秀才的性子都知道得很清楚。

這徐秀才說好聽點是有讀書人的風骨,說難聽點就是迂腐——也确實有那麽點欺軟怕硬。

鎮上沒幾位秀才,他有功名在身,平日大家不敢得罪他,掌櫃對他也多有恭維。

只是就如這位大小姐所說,這打抱不平的時機是不是晚了點兒呢?

他是做生意的,和氣生財,定金都拿到手了,不管這位沈大小姐究竟是什麽身份,之前的事都大可揭過,又要他在這出什麽頭?

只可惜他兩邊都得罪不起,只能出來打圓場。

“沈小姐,這位徐秀才是我們茅山鎮的驕傲,年紀輕輕就滿腹詩書,還受到過知縣老爺的誇獎呢。”

沈錯不屑笑:“區區七品知縣的稱贊也值得拿出來說道?哼,想本……”

“小姐,時候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沈丁本想直袖手旁觀,可到了這個地步,他怕自己再不阻止,自家少主就要舊病複發、得意忘形了。

他過往是絕不敢去觸這個眉頭的,只如今少主身邊就他人,職責在身推脫不得。

惹了少主至多挨幾頓罵,受些折騰,若是讓少主惹出事來,再傳到那位耳,他恐怕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沈錯被打斷了話頭,惱怒地瞪了沈丁眼。不過這時她也反應過來自己說得太多,止住了話頭。

“算了,與你們這些沒見識的井底之蛙講這些又有什麽用呢?沈丁、二丫,我們走吧。”

讀書人生死是小,失節是大,徐秀才被如此赤?裸裸地羞辱,頓時犯起軸來,幾步沖到門口攔住了三人的去路。

“這位小姐說我是井底之蛙,你自己又如何?仗着有點錢就在布衣軒喧嘩胡鬧,沒有點兒教養。我看你……”

沈錯看着眼前這個喋喋不休的酸臭書生,眉頭直跳。想她過往身邊随行至少十幾人,敢于招惹她的大多都是有些家底的人,揍頓也便罷了。

可眼前是位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她若出手不是自降身價,贻笑大方嗎?

沈丁攔到了沈錯面前,卻也不敢出手。秀才有功名在身,鬧得不好必要弄到縣衙去。

過往他們自然是不怕的,但那位大人最忌憚俠以武犯禁,少主才出來不到兩個月,若犯了忌諱受苦的恐怕會是教主。

沈錯似乎也想到了這塊,不甘心地問道:“你會武功嗎?”

徐秀才愣,這時注意到人高馬大的黑衣男子,立時護住了自己的胸前連連後退,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有功名在身,難道你們還敢打我不成?”

沈錯可太想把他打得滿地找牙了。

幾人原本還只是在布衣軒裏說話,這徐秀才退卻是退到了門外,頓時惹來了不少人圍觀。

布衣軒掌櫃已是焦頭爛額,恨不得立即關門回後院燒柱高香拜拜。

徐秀才看周圍人越來越多,頓時底氣更足,幹脆發揮起了讀書人的特長,站在布衣軒門口就對着沈錯破口大罵。

秀才有沒有學識沈錯不清楚,不過這引經據典地罵起人來确實讓人如鲠在喉。

“少主……”沈丁微躊躇,低聲向沈錯請示,“要不要我……”

不能明着來,那還可以暗着來,只要讓人找不到證據,殺了又如何?

沈錯不快地揮了揮手:“我答應了母親,總歸是要做到的。”

再說這酸臭書生罪不至死,放在過去最多也就打頓。

二丫原本直怯怯地站在沈錯身邊,聽到兩人的對話以及徐秀才越罵越難聽的話,突然嘴巴抿,鼓足勇氣小跑向徐秀才。

“秀才公,請您不要再罵沈掌櫃了,她是為了我來買衣服的,您要罵就罵我吧。”

徐秀才正罵得興起,根本沒注意到這小小的女孩,恍惚間看到個人影向自己撲來,下意識伸手推了把。

二丫頓時個踉跄,摔倒在地,周遭下安靜了下來。

徐秀才這時也看清楚了二丫的臉,冷哼道:“你這小小的狗腿丫頭為虎作伥,也配讓我罵你?”

二丫臉上頓時兩行清淚落下,抽泣道:“秀才公,我不懂您說的話,但我知道沈掌櫃是好人,給我吃給我穿還要幫我做新衣服……我不知道您為什麽要罵她。”

徐秀才剛才罵了沈錯堆,無非說她仗勢欺人,為非作歹。沈錯看起來非富即貴,自然引得群人的共鳴。

然而此刻二丫看起來楚楚可憐,口口聲聲說沈錯幫了她。

反倒是這徐秀才更像在仗勢欺人,有些人不禁竊竊私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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