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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時間容易消磨,随便找點事做就過去了。
在連賀敏出來之前,青禾被另一個秘書叫去幫忙,沒能碰上,等再次回到位置上,辦公室的門已經敞開,裏面只剩文寧一個。
這人在翻看資料,面上沒有什麽表情。
徐秘書直接進去,要上報今天的工作情況。青禾本是想跟着一起的,但遲疑半晌,還是決定晚點再去,不急在這一時。
實習男助理已經回來,正伏在桌前寫東西,時不時敲敲鍵盤。青禾跟他不是很熟,不太了解,只知道對方是名校畢業生,在法國進修過兩年,別的就一概不清楚。
男助理人還不錯,迎面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青禾以同樣的方式回應,不冷淡也不熱情。
職場交往淡如水,相互之間打個照面不能不給臺階,該客氣還是得裝裝樣子,即使她不愛這一套,以前最讨厭與別人假客氣,覺得不熟就沒必要,現在卻變了。
人都會慢慢改變,向曾經的不屑屈服,過于孤高的堅持沒必要,只會徒增麻煩。
可能是感覺她今天有點不一樣,更好相處,男助理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青禾當做沒發現,兀自幹自己的事。
一會兒,男助理挨過來一些,往她桌子上瞅瞅,輕聲問:“你是不是要去找老板?”
青禾沒否認,“還要彙報。”
男助理好心提醒:“晚點去,別現在去撞槍口。”
青禾不解:“怎麽了?”
男助理沒立馬解釋,而是轉頭望向辦公室門口,四下掃視一圈,确定周邊沒有其他人,這才悄悄說:“老板訓人了,連助理黑着臉出來的。”
這轉變可真夠大,明明先前都沒事。青禾一怔,沒想到會這樣收場,她還以為連賀敏能應付,結果截然相反。
難道發生了什麽?
男助理不知道內情,亦不關心這個,上班時間哪敢八卦。文寧不是溫和型老板,向來嚴苛,很能鎮得住底下的員工,類似的情況大家早都習以為常,各自小心點就是。男助理沒別的意思,只是出于對普通同事的照顧,他朝東邊的小辦公室指了指,“也別去惹連助理,她在氣頭上呢,剛剛把小梁罵得狗血淋頭,都給罵哭了。”
上司挨訓下屬遭殃,壓根都不稀奇,能躲就躲遠點。
青禾沒懂這個中的轉折,懶得深究,反正與她無關。
她不怕那兩個人,但還是應道:“行,謝了。”
男助理笑笑,做了個趕緊工作的手勢。
H&F雜志社的地方只這一層樓,一絲風吹草動很快就傳遍公司,所有人都打起兩倍精神幹活,生怕波及到自己。
只有青禾一點不慌,她掐着時間進辦公室,按部就班地做完工作,此時透明的落地窗外已是日落黃昏。
夕陽灑落,璀璨的金光照進。柔和的輝光在文寧周身鍍了層好看的光暈,寧靜而清雅,這人情緒深藏,跟先前進來時沒什麽兩樣,聽完彙總,她回了簡短兩個字。
“可以。”
青禾盡職地把所有事情交代完,瞥了下外面的美景,想了想,突然說:“我今晚要出去辦點事,不用等我。”
文寧手上的動作不停,平靜地問:“要去哪兒?”
“西河街,”青禾如實說,“有個酒吧演出,淩晨過後才能走。”
雖然下班時間搞兼職是個人自由,對方管不着,但好歹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床友,通知一聲是應該的。
文寧對此沒意見,只說:“到時候讓楊叔去接你。”
楊叔,家裏的專職司機。
這人的語調輕緩,不是很在意這些,她更注重手上的工作,大半心力都在正事上。
“晚上要加班?”青禾随口問,不算關心,僅是口頭上的功夫。
文寧說:“有個臨時會議。”
青禾了然,僅此就打住,多的話沒有。差不多快到下班時間,她不在這兒久留,迎着外邊的餘晖放眼一望,轉身就要走,可腳下剛擡步,倏地記起什麽,便說道:“錢收到了,跟之前的記在一塊兒吧,下次一并還。”
對方不是很在乎這些,聞言只應了一句:“随你。”
她倆這對新婚妻妻可真夠不一般,不是陌生人卻勝似陌生人,相互之間的交際就是上班和借錢,看似和睦,實則冷淡疏離,确實沒有感情。
誰都不去在意那些細枝末節,一個是欠債人,一個是債主。
青禾對這個回答比較滿意,畢竟沒錢還,下次還不知道哪天去了。
到了下班點的雜志社依舊忙碌,好些人都沒走,得留下來趕急任務。高樓大廈裏體面工作沒有表面上那麽光鮮亮麗,所有人都是打工一族,身上壓着生活的重擔,早九晚五是奢侈,六七點下班都算早的。
青禾在社裏與衆不同,閑人不加班,到點就撤。
她要去的酒吧叫海角五號,算是音樂酒吧,風格不倫不類的,比較受新潮年輕人的歡迎。海角五號的老板是葉希林的朋友,從剛開業那會兒就請了她們的樂隊去鎮場子,給的價錢還可以,兩方一直合作到現在。
她們的樂隊全名慢速火車,隊裏的四個人是外出旅游時在火車上遇到的,志同道合走到一塊兒,一拍即合搞了個組合。名字取得随便,沒有特殊的含義。
青禾是隊長,組隊也是她的主意。
她組過兩支樂隊,前一支解體了,這一支散得更快。鍵盤手年前結婚,不久後選擇回歸正常生活,江子是熬不下去,看不到希望,現在隊裏只剩兩個人,她和葉希林。一個貝斯,一個鼓手。
标準的樂隊組成應該是吉他、貝斯、鼓手和鍵盤手,鍵盤手可以暫缺,但吉他不能沒有。江子走了,青禾與葉希林挺無奈,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來替代。
今夜她倆搞了個臨時的二人組,沒搞搖滾,上臺玩了一把慢節奏,唱的民謠。葉希林彈吉他,青禾坐在高腳凳上唱《西城》。
近兩年民謠大火,《西城》也火,大街小巷都在放這首歌。
可惜搖滾沒這待遇,她倆合作唱民謠亦比搞搖滾受歡迎,臺下的年輕人跟着唱和,氣氛格外不同。
有人給她們點了酒,寄存在吧臺,只等她們表演結束就可以喝。吧臺小哥把她們叫過去,說客人已經走了,問現在要不要喝。
葉希林先應下,讓拿出來。
客人點的自由古巴,烈性酒,一共兩杯。
自由古巴的基底是朗姆酒,調制時加入可樂,入口微甜,餘味悠長。
青禾不挑口味,不要錢的東西不喝白不喝。
吧臺小哥跟她倆熟,為人開朗,一邊調酒一邊搭話,笑着說:“剛剛青姐唱得真好,很有感覺,你們幹脆轉民謠得了,兩個人一組挺合适。”
青禾不動容,沒有半點感覺。
倒是葉希林搖搖頭,認真地說:“沒這個打算,不是那塊料。”
小哥說:“太謙虛了。”
葉希林直白地回答:“沒有。”
小哥又笑。
海角五號的夜生意不錯,客人來來往往,好些都朝吧臺這邊擠,有的過來跟青禾她倆搭讪。年輕的男女們躁動且大膽,不會矜持,看上了就行動。
不少人打着交朋友的幌子過來,要請她們喝酒,變着法兒讨要聯系方式。
葉希林點了一支煙抽上,誰來都不拒絕,但也不答應,聯系方式不給,酒照喝。她皮相好,受小姑娘喜歡,一個男生也厚着臉皮湊上來,在這裏守了十幾分鐘都不懈氣。
青禾在一邊看着,從對方煙盒裏抽了支煙出來,夾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間把玩了一會兒,準備點上。
也是這時,一個熱辣女人貼了上來。
對方較為主動,很直接,幾乎是抵在青禾耳邊低低問了句頗具深意的話。酒吧裏的相遇無非就那樣,都不純粹,熟男熟女湊一堆,荷爾蒙與多巴胺瘋狂分泌,念想和野心就再也無法遮掩。女人問晚點有沒有空,其實就是提出夜宿的邀請。
青禾不喜歡別人的觸碰,更不習慣跟陌生女人緊挨,她側側身,拉出一定距離,朝葉希林擡擡下巴,拉朋友出來擋着,示意自己有主了。
熱辣女人柔媚地拂開胸前的長發,瞥了葉希林一眼,紅唇微張,小聲說:“我不介意……”
青禾視之無睹,淡淡道:“我介意。”
對方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表示理解,識趣不再打擾。
旁邊的葉希林早已習慣幫忙擋桃花,等女人走遠了才出聲:“不是有個文老板麽,下回可以換個新鮮的借口。”
青禾不予理會,全當沒聽見。
酒吧的音樂聲有點吵,放的國外搖滾曲,震得人耳朵痛。她倆沒在這邊待太久,大半個小時後離場。
葉希林走路回去,青禾站在路邊等楊叔。
夜裏的風直吹,乍然有些冷。
朗姆酒醉人,後勁兒不小,醉意上頭就暈乎乎的。青禾不由得裹緊外套,站不穩就靠着路邊的樹。
家裏的車子很快就過來,把她接走,到家時已經淩晨兩點。她獨自上樓,不讓楊叔攙扶,卻在樓道拐角處險些摔倒,好在被來人牢牢扶住。
文寧的手摟在她腰上,平穩,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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