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番外一
三年前,山莊那次匆匆一面後,青禾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再見到過文寧,緣分就是這麽薄淡。
不過因為文寧那張好看的臉實在是太有辨識度,青禾對這人留下了印象,所以後來再次見面時,她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只是那時候兩個人都矜驕自持,接觸不算多,相互之間連話都很少說。
記憶中,青禾隐隐記得先開口的那個是自己,但先出手的卻是文寧。
那是一天晚上,她去新街的酒吧幫生病的朋友替班,在臺上一連唱了兩個小時的矯情民謠,等下臺時嗓子都幹得發癢。
酒吧駐唱的工資是日結,老板在忙事,說是晚點再給她轉賬。
當時的青禾窮得叮當響,賠完霓虹那邊的錢,還得供養一個準大學生,已經日漸入不敷出。她是第一次到這家小酒吧幹活,擔心先走了會被逃賬,于是就在吧臺附近幹坐着等,打算錢到賬了再離開。
倒不是青禾小心眼,而是駐唱被逃賬不是稀奇事,在某些作風差的小酒吧,甭說日結工資了,月結被賴賬都很有可能。那會兒青禾租個單間才三百一個月,一個月的生活開銷才小四五百,因而駐唱的兩百塊還是不少了。
等工資的時候,吧臺的服務生美女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她一愣,婉言表示自己沒點喝的。服務生美女笑了笑,告訴她,有人送她的。
那個人就是文寧。
青禾沒想到會在這個小破地方遇見有錢的大老板,在認出文寧時,她還怔了怔,以為出現錯覺了。
文寧主動坐到她旁邊,不過沒挨太近,隔着一定的距離。
她遲疑了半晌,又不能把酒退回去,只能順勢抿了一小口,而後佯作熟稔地問:“來這邊玩兒?”
文寧說:“不是,過來找朋友。”
那是兩人第一次真正地談話,連對方姓甚名誰都沒問,因為早就知道,還沒正式接觸就對面前的人有了一定的了解。
青禾知道文寧是誰,知道這人很有錢,能力卓越,且是單身。
當晚,離開酒吧以後,是文寧送青禾回出租屋,但沒把人送到租房樓下,青禾沒讓,剩下那段路是她自己走回去的。
那會兒她倆的交流不多,喝完酒,聊幾句,該咋樣就咋樣。
不知為何,青禾對那次的碰面記憶尤深,她還記得文寧穿的是白色的T恤,下車的時候她沒站穩,是文寧扶了自己一把。以及她都走出一段路了,莫名其妙又回回頭看了眼,文寧還在那裏,遠遠地望着這邊。
可能是那天晚上的月亮太圓,月光柔白,周遭的環境也安靜得恰如其分,青禾心裏驀地悸動了一下,說不清楚是什麽感受。
再一次見面是在兩天後,青禾出門找工作,在西鹿門那邊碰巧遇到了對方。
當天的文寧剛跟客戶談了一樁合作,從飯店出來,正等着楊叔開車過來接自己。
這人穿着一身看着就死貴的米色中短裙,細高跟,頭發打理成微卷,手上挎着一只價值六十多萬的真皮包。
可惜青禾不識貨,壓根看不出文寧全身上下加起來有多值錢,還先招招手,當做打招呼了。
文寧朝她這邊走來,見她臉上化了妝,輕聲問:“今天有演出?”
拮據的她沒好意思講實情,只敷衍地應“是”。
事實上那時候,從跟霓虹鬧掰到遇見文寧,青禾一直過得不咋樣。霓虹公司的高層對青禾和江子懷恨在心,尤其是對她,自兩人離開後就在暗暗打壓他們,不僅攪黃了樂隊的許多演出機會,還明目張膽地切斷青禾的人脈和資源。
沒合作方邀請演出,連作曲寫詞的活兒都接不到,青禾也是不得已才輾轉于各種混亂的小場子謀生。面對着衣着光鮮的文寧,她都沒好意思直說自己的情況,只能把話題搪塞過去,然後轉移話題地反問:“你呢,周末出來做什麽?”
文寧的回答還是一如既往的簡短幹脆。
“吃飯。”
青禾眨了眨眼,意有所指地問:“還是跟朋友一塊兒?”
她還記得在山莊見面那次,文寧跟混血美女糾纏不清,以為這是特地打扮出來約會的。
文寧聽懂了她話裏的含義,當即否認:“不是。”
青禾沒接話。
文寧解釋:“有個酒局,正好過來簽合同。”
她哦了聲,心裏卻不在意,說:“這樣啊。”
她是不相信文寧的,對其有偏見,只因一開始在山莊撞見的那一幕,以為文寧跟自己見過的那些有錢人一樣,只不過皮囊更漂亮罷了。
文寧緊接着問:“要去哪兒演出?”
她答不上來,也不打算繼續耗下去,便含糊地應付過去,扯了一堆無關緊要的話,然後借口還有事情要辦。
“時間有點急,待會兒要遲到了,下次再聊。”
文寧知趣,沒再說什麽。
初初的兩次交流都比較生疏,始終沒拉近距離,青禾的戒備心很重,總是下意識防範對方,一旦不對勁就會有所警覺。
再之後的碰面依然如此,聊幾句,有時會喝兩杯。
青禾找到了一份清閑的臨時工作,在一家地産公司當前臺,稅後六千,還給買五險一金那種,試用期才一個星期。Hr對她非常滿意,認為她的學歷符合崗位要求,關鍵是長得足夠美足夠高。
于是在接下來的一陣子,青禾沒怎麽回樂隊了,畢竟回去也沒用,現在隊裏的四個人都挺苦逼,再不找工作都得上街要飯。
令青禾沒想到的是,她竟然還能在地産公司碰見文寧。
文寧似乎跟她的頂頭上司,也就是上面的大老板很熟,兩人還時常聚在一起吃飯喝東西。
有一回文寧又來了,公司別的同事都在忙,暫時找不到合适的人,便讓青禾去樓上的辦公室幫忙泡茶倒水,照顧這位老板的朋友。
前來叫人的經理着重交代:“你跟文總不是熟人麽,你先上去看着點。”
青禾不解,不明白經理怎麽知道自己和文寧認識,但還是沒多問,先上去再說。
老板不在公司,要晚些時候才會回來,辦公室裏就文寧一個人。
青禾有些不自在,總感覺哪裏怪怪的,氣氛莫名就緊繃起來了。她硬着頭皮上前,不太懂怎麽泡茶,随便過兩遍滾水就當是泡好了,再端到文寧面前。她沒跟文寧打招呼,好似不認識對方,俨然将其當做陌生人。
還是文寧先開口,低聲說:“站累了就坐會兒。”
她頓了頓,忸怩地擡手勾了下耳發,回道:“不用,我不累。”
文寧将覆着的一只空杯翻過來,默不作聲重新斟了一杯茶,再推到她面前。
“新工作怎麽樣,适應嗎?”
青禾裝作不懂這是在給自己倒茶,別開視線望了眼落地窗外的街道,說:“還好,挺不錯的。”
文寧擡眼瞧着她,不知是想從她臉上看出這話的真假,還是想看出點別的什麽。
可能是兩個人待在一間屋子裏太尴尬,空氣都快凝滞了一般。
青禾極力忽視到萦繞不去的打量,可還是沒忍住,良久,抿了抿唇,再直直回盯着文寧,別扭地說:“別看了,一直盯着我幹嘛。”
文寧這才收回目光,可面上卻沒半點歉然的意思。
可能是有點惱,也可能是有點其它情緒摻雜在心頭,青禾語氣生硬地說:“你今天又過來做什麽?”
文寧挺淡定,“有事。”
“什麽事?”她問。
文寧卻不說了。
自覺太多管閑事,不應該問東問西的,青禾閉緊嘴巴。
老板就是在這時候回來的,恰是時候。
兩人不再繼續,青禾始終沒喝那杯茶,等老板笑呵呵坐下後,還不着痕跡地離文寧遠點,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老板知道她倆剛剛在聊天,但進門後一句話都沒問,好似感覺不到哪裏奇怪。
青禾在那家地産工作幹了兩個月,最後還是以主動辭職告終。
——葉希林打電話讓去酒吧當駐唱,雖然錢不多,但好歹符合樂手這個身份。她向來沒有大志向,兩相權衡,越想越覺得當酒吧駐唱是份更好的差事,便火速辭掉了清閑能賺錢的前臺。
辭職後,青禾與文寧的見面次數又變少了。那時青禾在兩個酒吧輾轉,幾乎每天晚上都得工作掙錢,白天呢,則窩在出租屋裏寫歌。
那會兒她沒再出新歌,一方面是兜裏空空,沒錢搞制作,另一方面是迫于霓虹的打壓,心裏清楚就算歌曲上線了,發出去也是打水漂,賺不了兩個錢,便把大部分寫的歌都屯起來了,這才為後來《慢速火車》專輯的發行打了基礎。
突然的忙碌可以使人忽略掉許多瑣碎,以至于青禾後來再回想起那陣子,她已經記不清很多事,包括當時到底跟文寧見了幾面,說過什麽話,做過哪些事。
文寧請她吃了飯,她請文寧喝酒,還一塊兒出去逛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對文寧改變固有印象的,只是慢慢相處下來,發現這人跟自己預想中的不大一樣,好像還不錯。
很快,她們接了吻。
周六那天晚上,文寧去她駐唱的酒吧看她的演出,結束後,文寧找到休息室。
那時她正在邊抽煙邊收拾東西,還喝了兩杯。
文寧要幫忙,她拒絕了。
“我自己來就行。”
文寧還是執意要幫着搭把手。
許是煙酒把腦子熏糊塗了,許是休息室沒別的人,燈光太暗沉太暧昧,在你推我進間,文寧先吻了她,一只手按在她腦後,一只手勾住她的腰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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