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深夜，風雪再一次在林間呼嘯，羊只們在防水布下擠做一團，聽着雪花簌簌落地的聲音。

一處圍欄的木板在強風之下已經開始松動，別說小羊，就連它這樣的大羊都能鑽出去。

大角獨自伏在豁口那裏，角尖朝外，如果狼敢過來，就要讓它們嘗嘗它的厲害。

原本應該趴在帳篷旁的小咪卻不見蹤影。

大角哼哼兩聲，這一屆牧羊犬是它見過的最差一屆。

風雪慢慢緩下來，緩下來的風夾雜着一絲熟悉的氣息，是小咪從林子裏回來了，大角眯起眼睛，站起身，它要好好教育一下這個不靠譜的牧羊犬。

卻發現它嘴裏叼着一個灰毛球。

“你把它帶回來了。”大角認得它是狼崽子，沒好氣。

小咪将狼崽崽放在地上，碰到冰冷的雪，迷迷糊糊的狼崽崽發出嗚嗚的聲音，本能地鑽進更加溫暖的大角身下，羊毛比狗毛暖和多了，狼崽崽發出舒服的呼嚕聲，甚至還在大角的懷裏拱了拱，好像在找奶吃。

大角吓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狼崽崽緊跟着爬過去，貼在它的腿邊伏下。

“我不是不忍心才把它帶回來的，我……我這是……是綁架。”小咪回憶了半天，才想起在電視上看到這個詞。

風雪剛起的時候，小咪聽着風裏的聲音，怎麽聽，都好像小狼崽崽絕望的哭泣。

它曾經歷過那樣的絕望，在大宅子裏，看着人進來，把家具一樣一樣搬光，所有留着它氣味的東西一樣樣離開，最後只剩下它一個。

盡管只隔了一天，流浪狗救助站的人就來把它接走，但那一個不眠之夜，令它終身難忘。

小咪心中不忍，決定起身去亂石灘将它找回來，不管怎麽說，等風雪過了，再把它扔到一個可以遮蔽風雪的地方。

等到的時候，小咪看見了灰灰，它身上都是雪，看樣子十分憔悴，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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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崽崽被它護在身下，彎成一團，不時發出嗚咽聲。

踏在雪地上的腳步聲驚醒了灰灰，它警惕地擡起頭，看見是小咪，眼神變得柔軟：“你是來帶它走的嗎？”

“不，我只是來巡視領地。”小咪故作輕松，擡腿就要離開。

“你的領地不在這裏，甚至都沒有你的味道。”灰灰無力地笑。

“現在是了！”小咪在泛白的胡楊樹上留下自己的氣息。

“它是我兒子，從沒有吃過血食，它不會傷害羊群，求你，幫幫它，跟着我，它就死定了。”

小咪哼了一聲：“你兒子又不是我兒子，它的死活關我什麽事。”

“新狼王要立威，它很快就會帶着族群來襲擊，僅憑牧人和你，遠遠不是狼群的對手，和我做個交易吧，我兒子在一天，我幫助你守着羊群。”

小咪對主人手裏的家夥非常自信，根本就不在乎灰灰說的什麽新狼王要率衆襲擊的事情。

讓它心軟的是小狼崽崽，它讨好的靠近小咪，伸出舌頭梳舔着小咪腿上的毛發，小心翼翼的模樣十分可憐。

“那就說定了，你最好履行你的約定，否則，我就咬死它。”小咪叼起小狼崽崽，昂首挺胸的走了。

灰灰目送它的背影，搖搖腦袋：“牧羊犬都這麽口是心非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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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有句話：放羊三年懶作官。

足可見山裏的牧羊人日子過得自由随意，冬天也只管每天添食添水，把圍欄一開，讓羊自由發揮，到晚上有牧羊犬幫忙把羊趕回來。

因此，小咪身邊多了一只小灰球球的事，也沒有被牧羊人發現。

小狼崽崽就像小咪身後的小尾巴，小咪去哪裏，狼崽崽也要去哪裏。

小咪爬上山坡，小狼崽崽腿短夠不着，努力扒拉半天，也只是把腳下的泥和雪蹬得亂飛。

小羊羔們認真教小狼崽崽：“你要這樣跳，再這樣跳，就跳上來了。”

沒過幾天，小咪驚愕地發現，小狼崽崽走起路來，也像小羊羔那樣，左蹦右跳，即不像狗，更不像狼。

見到小咪，小狼崽崽學着其他小羊羔的模樣，在它面前四腿齊蹦，努力去貼小咪的臉。

蹦來蹦去也夠不着，小狼崽委屈巴巴低下頭，尾巴都喪氣地垂在地上。

我不是同情它，我不是可憐它，我只是正好要睡覺而已。

小咪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後，伏下身，假裝睡覺。小狼崽喜滋滋地湊到它身邊，蹭它的臉，又伸出舌頭去舔小咪的耳朵，拱在它懷裏，舒服地閉上眼睛。

冬日暖陽照在皮毛上，暖烘烘的，舒坦到骨子裏。

這是小咪一直以來希望的生活，不需要大房子，不需要精美狗糧。

如果可以繼續這樣下去，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