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嫌疑

“這酒裏也有毒?!”玄子陵和周圍人具是變了臉色,負責給玄子陵和新娘子倒酒的那名侍女更是吓得雙手一抖,将手裏的酒壺抛了出去,只是玄子陵反應極快,手臂一擡便将酒壺抓在了手裏,同時向身邊人吩咐道,“把所有能接近靈酒的人全都抓起來關了!”

“還是先把你老婆擡走吧,要不一會兒凍也凍死了!”魏明冷笑道。

玄子陵擺了擺手,這才走上幾名侍衛,将昏迷不醒的新娘子擡了起來。

“你們也都跟去伺候吧。”玄子陵又對新娘帶來的幾名侍女吩咐道。

“是。”幾名煉氣期的女修連忙跟着新娘一起離開了觀禮臺。

而就在這時,觀禮臺下的一個年輕侍女突然大叫起來,“無憂仙君!定是那無憂仙君毒害我家少夫人!”

“把她也抓起來!”玄子陵勃然大怒,“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想要害人!”

那名侍女很快便被捂住嘴巴拖了下去,只是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這雙修大典已是怎麽都無法繼續下去了。玄亥朱用傳音術向玄子陵吩咐了幾句,随即起身離席,玄子陵也開始安排人手将其他賓客送離冬宮。

魏明、韓朔卻都沒有走,昙花仙子也帶着自己的小徒弟從觀禮臺的後方走了過來。

“到底怎麽回事?”韓朔把人偶丢還給魏明,開口問道。

“酒裏被人摻了合歡花汁。”魏明接住人偶,淡然說道,“而合卺酒裏從來都不會缺少合歡樹皮。前者催情,後者安神,兩者若單獨使用都無甚害處,但混在一起,便會成為讓人肝腸寸斷的離人醉。”

聽到魏明這樣說,跟在韓朔身後的輕什立刻用不大卻足以讓身邊人都聽到的聲音嘟囔起來,“催情?難怪望望剛才會叫……”

韓朔斜眸瞥了輕什一眼,輕什則眨了眨眼,一臉的無辜。

“你這靈獸的鼻子确實好使,若不是它及時叫了一嗓子,玄子陵也要中招了。”魏明繼續道,“當然,以他的修為,就算喝下去也就是吐兩口血罷了。”

“你就少說兩句風涼話吧。”玄子陵無奈地輕嘆一聲,“先讓将我眼下這爛攤子收拾了,剩下的事咱們稍後再談——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放心,我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我等你的交代。”韓朔點點頭,轉身離開觀禮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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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什趕忙拉着望朔的項圈跟了上去。

韓朔一言不發地走向他們暫住的柏院,連過來請他們登車的玄家侍從也沒有理會。

輕什摸不準他此刻的心情,也沒敢主動上去招惹,老老實實地和望朔一起跟在他的身後,倒比平日更像一個乖巧的小弟子。

只有望朔,仗着韓朔聽不懂它說話,還在路上便肆無忌憚地開口問道,“在酒裏做手腳的不會也是你吧?”

——當然不是!

輕什撇了撇嘴,回了一個否定的目光。

“那你豈不是要給人背黑鍋了?”望朔擔心地問道,“我看不少人都覺得下毒的就是放傳音符的。”

——反正背黑鍋的也不是我。

輕什安撫地拍拍望朔的腦袋,示意它不必擔心。

“也是,反正其他人又不知道放傳音符的就是你,而我是不會出賣你的。”望朔繼續道,“不過你也別忘了答應我的靈酒哦!”

——少不了你的!

輕什在望朔的脖子上摸了兩下,讓它大可放心。

回到柏殿,沒等輕什出聲,韓朔便率先開口道,“望朔,去外面守着,不要讓人靠近。”

望朔不由愣了一下,這還是韓朔第一次叫它名字,不過下一瞬它便向輕什投去一個“自求多福”的同情目光,然後甩甩尾巴,轉身出了大殿。

“我們談談。”韓朔轉回頭,面色複雜地看向輕什。

“談什麽?如果你又要問我是不是無憂,我可沒興趣奉陪。”輕什平靜而平淡地聳聳肩,“答案我早告訴過你了,如果你怎麽都不肯相信,那我再重複多少遍也沒有意義。”

“……你真的不是無憂?”韓朔頓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不是!”輕什再一次堅定而肯定地答道。

韓朔沒再追問,只是伸出手,将輕什擁在了懷裏。

——哎?這就結束了?!

輕什不由一愣。他已做好了被韓朔“審問”的準備,然而現在這種情況卻實在與他的預期相去甚遠,反倒是讓他不知所措起來。

——你到底是真的信了,還是又一次忍而不問了?

輕什正發懵,韓朔終于再次開口,“給我點時間。”

“呃?”輕什詫異地擡起頭。

“給我點時間,讓我忘了無憂。”韓朔也低下頭,抵在輕什的額上,同時擡手捧起他的臉頰,面色淡然卻很堅決地說道,“不會太久,我向你保證。”

——什麽跟什麽啊?!

輕什滿頭霧水地看着韓朔,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他奶奶滴,這是向我表白心跡?!

輕什瞠目結舌。

“相信我,我會忘了他的。”韓朔繼續道。他也看出輕什的驚疑,只是他現在想的與輕什想的完全不在一個方向,他以為的安撫,在輕什聽來更像是笑談。

——原來不是信了我,而是對無憂徹底失望了!

輕什暗自冷笑。那一聲“玄子陵,我恨你”還真是管用,比他明裏暗裏的提點效果好多了。想必不只是韓朔,魏明和昙花仙子乃至今天在場的其他人,恐怕都對無憂和玄子陵的關系起了疑心——原本是大家都望而不得的東西,突然間卻發現它其實早被某人不聲不響地捷足先登——那種心情,想必不會太美妙。

不過,心裏再怎麽不以為然,輕什也不會在這種特殊的時刻去挑釁韓朔。垂下頭,輕什将自己可能掩飾不住的多餘表情埋入韓朔懷中,并伸手回抱住他的腰身。

——只要別再把我當成無憂就好!

輕什自我寬慰道。

兩人正在殿裏“相依相偎”,外面的望朔卻突然大聲吠叫起來。

韓朔馬上放開輕什,神識向外一掃,皺眉道,“是魏明和昙花。”

“顯然是找你的。”輕什也從韓朔的懷裏脫離出來,理了理衣衫,淡然說道。

他的話音未落,魏明已拉長音調故作尖銳地在殿外大喊起來,“韓朔!韓長老!!韓大真君!!!”

“鬼叫什麽?!”韓朔皺了皺眉,推開殿門走了出去,然後揮袖将正與魏明大眼瞪小眼的望朔卷到輕什身邊。

“我不鬼叫你肯出來嗎?”魏明眼皮一翻,甩了個白眼給韓朔,“大白天的,關門在屋裏幹什麽好事呢?還讓兇獸擋路,見不得人啊?”

魏明的懷裏仍然抱着那個人偶,昙花仙子身後卻沒帶她的徒弟翡翠。

“兩位就別鬥嘴了。”沒等韓朔再說什麽,昙花仙子已搶先一步擋在兩人中間,“韓真君,進殿說話可好?我們的來意,想必你也能猜得到。”

韓朔沒再開口,冷着臉讓出了進門的路徑,昙花仙子連忙走了進去,魏明也在冷哼一聲後,邁步跟了進去。

待兩人都進了殿中,韓朔正要轉身,突然感到一道并不次于自己的神識正窺視一般落在自己所在的這座殿宇上,不由皺了皺眉,發動自己的神識,向那人重重地頂了過去。

窺視的神識立刻退散得無影無蹤,但韓朔也無法追蹤到這道神識的出處。不過玄天仙域裏一共也只有兩個化神修士,不是玄家家主玄亥朱,就是另一個年紀更長的玄戌仁。當然,也不能排除有其他仙門的化神修士隐匿修為悄悄來了此地,只是若果真如此的話,玄家的情況倒比看起來還要複雜了。

不再多想,韓朔轉身走向殿中,并随手将兩扇殿門關了起來。

“喲,你還關門關習慣了。”魏明立刻忍不住調侃。

“你喜歡被人偷窺,我卻沒興趣效仿。”韓朔冷冷道。

魏明正欲還嘴,話到嘴邊卻又意識到韓朔話裏有話,當即挑眉問道,“有人偷窺?誰?!”

“我若能知道是誰,便直接過去抓了。”韓朔答道。

“修為不在你之下?”魏明不由皺眉。

“只高不低。”韓朔淡然道,“剛才被我頂了回去,但沒準什麽時候還會再來”

“可那人窺視你我作甚。”魏明疑惑地自語起來。

“你問我,我問誰。”韓朔冷哼。

“這點推後再想吧,兩位誰有隔絕神識的隐匿法陣,拿出來用一用。”昙花仙子插言道,“想必兩位也清楚,我們接下來的談話,可不适合被人聽牆角。”

“我結嬰之後就沒再往儲物袋裏放過陣盤。”魏明聳聳肩。

“你昨天不是去拍賣會買禁制法陣了嗎?沒買到?”韓朔向昙花仙子問道。

“我那禁制法陣是防禦外敵入侵的,對神識無效。”昙花仙子搖頭道,“而且那禁制法陣也太大,就算把整座院子都占用了也無法布置。”

韓朔沉吟了一下,轉頭看向一直在旁邊裝透明的某人,“輕什——”

輕什知道韓朔是想用他布設在偏殿裏的那座法陣,當即不情願地開口道,“我那法陣可未必扛得住化神修士的神識。”

“拿過來試試。”韓朔堅持道。

“……弟子遵命。”輕什撇撇嘴,轉身走向自己暫住的偏殿。

過了一盞茶的工夫,輕什抱着從偏殿裏拆下來的陣盤、陣旗以及相關輔材走了回來,然後也沒再向韓朔打招呼,直接在大殿裏布置起來。

魏明和昙花仙子都很是關注地看了起來。很快,魏明便忍不住挑眉贊道,“你這小娃兒布陣的手法倒是熟練得很。”

輕什沒理他,倒是韓朔開口答了一句,“他在雜學上很有天分。”

“包括藥植?”魏明立刻追問道,“我聽說你們仙楚門的極品靈谷乃是由一個低階弟子培育而成,不會就是他吧?”

“……你的耳朵倒是靈光。”韓朔雖未正面作答,但這句話也等于是承認了魏明的猜測。

“果然是有內秀的,難怪會入了韓真君的法眼。”魏明意味深長地看向韓朔。

“哼。”韓朔冷哼一聲,不再理他。

輕什也把魏明的挑釁當成了耳旁風,自顧自地在殿裏繼續布設法陣,很快便将相關物件都置入各自的位置,然後在陣盤裏插入靈石,将法陣運作起來。

“好了。”輕什站起身道。

“好了?”魏明也跟着站起身,摟着人偶就想出去檢測。

但沒他等走出門,昙花仙子已一臉訝異地看向輕什,“這法陣是何人所做?”

“怎麽了?”魏明立刻停下腳步。

“你用神識一試便知。”昙花仙子一邊回答魏明,一邊更加認真地審視起輕什。

魏明聞言一愣,随即便将神識向外探去,很快便也露出一臉的難以置信,“你這法陣是不是布反了,為什麽我的神識竟被彈了回來?等等,我去外面試試。”

說完,也不等輕什作答便推門出了大殿。

沒多久,魏明神色古怪地走了回來,關上殿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輕什一番,開口問道,“你用的這個法陣是哪來的?”

“你管得太多了吧?”韓朔立刻将魏明擋了回去。

“別怪我好奇,實在是這法陣太過稀罕。”魏明挑眉道,“以我這般修為,竟也找不出除強行破陣之外的辦法。”

“你在法陣上的造詣本就比我強不到哪去。”韓朔冷笑道。

“但這法陣卻也實在古怪得過了頭。”昙花仙子插言道,“看上去似乎無懈可擊,可仔細想想卻又未免用途有限——它對神識的隔絕實在太過徹底,真要使用起來,反倒像是黑紙上的一塊白斑,越發的醒目——起碼我是想不通那制陣者為何要做出這麽一個過份嚴密的屏蔽法陣。”

“殘疵品。”輕什終于忍不住開口。

“什麽?”三位高階修士都是一愣。

“我說這本來就是個殘疵品。”輕什翻了個白眼。不過是他用築基期修士能搜刮到的有限材料拼湊出來的東西,至于這麽翻來覆去地研究嗎?

“好了,別在閑事上浪費時間了。”韓朔也不希望這兩人在輕什身上投入太多關注,當即提醒道,“你們來我這裏總不會是為了鑽研法陣雜學吧?”

“當然。”魏明立刻挑眉一笑,“我們來,是為無憂。”

說着,魏明将之前搶到的那張破損的傳音符再次拿了出來,丢到桌上,“這張傳音符雖說是修複不了了,但當時從傳音符裏發出的聲音你我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必是無憂無疑。”

“雖是無憂的聲音,卻也不能排除是有人将無憂仙君在不同場合所說之話刻錄下來,捏合在一起僞造而成。”昙花仙子開口道。

“得了吧,無憂在人前一向稱玄子陵為子陵兄或是子陵仙君,什麽時候叫過玄子陵的全名,還是用的這般語氣?”魏明冷笑道,“而且兩句話前後亦沒有絲毫的違和之感,其中的憤恨絕望悲涼,你們難道聽不出來?”

“莫非你也以為是無憂害了那女人不成?”韓朔同樣冷着臉反問。

“無憂若是有那般本事,早就開山立宗,自成一派了。”魏明将懷中人偶換了個姿勢,繼續說道,“害那女人的,肯定是玄家自己人,無憂不過是被拉出來做替罪羊——不,放傳音符的和下毒的很可能并不是同一夥人,否則無憂那一聲咆哮就該出現在新娘子毒發之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提前那麽久,搞得這個黑鍋也像是嫁禍一般似是而非!”

——這家夥的心思果然比韓朔刁鑽多了。

輕什不動聲色地站在一旁裝聾作啞,心裏卻已是百轉千回。

“等等。”昙花仙子忽然擺手,止住魏明,轉而向韓朔說道,“韓真君,還是讓你這小弟子回避一下吧,有些話恐怕不适合他聽。”

——誰稀罕聽啊?!

輕什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人卻轉頭看向韓朔,一副但憑他來吩咐的乖覺模樣。

“我沒有什麽事是他聽不得的。”韓朔卻拒絕了昙花仙子的要求。

“喲,這娃兒還真成你心尖子上的人了?你這還真是有了新歡忘舊愛,對無憂不管不顧無所謂了?”魏明挑眉冷笑。

“若無憂真是出了意外,我自會以舊友的身份為他報仇。”韓朔淡然道,“可若是他毫發無損,只是情殇遁世,那我自然也會尊重他的選擇,不去做那無謂之事。”

“……你認為無憂是情殇遁世?”魏明的臉色頓時陰冷下來。

“否則那傳音符又是從何而來?”韓朔冷冷道,“難道你以為是玄子陵害了無憂,然後又僞造出失蹤的假象欺瞞世人?”

“難道沒有這個可能?他玄子陵本來就是個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魏明冷笑道。

“若你真覺得他是那般人品,何必還與他稱兄道弟,虛與委蛇?”韓朔反問。

“我……”

“兩位別在這件事上争執了!”昙花仙子忍無可忍地打斷二人,“既然子陵仙君說過他手裏有無憂仙君的本命玉牌,那我們便讓他将那本命玉牌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到時候無憂仙君是死是活,自然也就一目了然。”

“他說你就信啊?無憂憑什麽要将自己的本命玉牌交給他啊?!”魏明再次冷笑。

“是啊,無憂憑什麽要将自己的本命玉牌交給他呢?”韓朔冷哼一聲,意味深長地反問道。

魏明本就細長的雙眼立刻眯成了一條狹縫,陰冷的臉上亦是一片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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