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冤家路窄

“他死了?”一直老實趴在輕什懷裏的望朔忍不住伸出爪子,捅了炎曦的屍身一下。那身子立刻向後倒了下去,砰地一聲摔在地上。

但随着這砰地一響,輕什的身子也是猛地一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亦緊跟着從他的口鼻中飄了出來。

望朔吓得夠嗆,趕忙擡頭問道,“怎麽了?怎麽了?我不該碰他的身體嗎?”

“與你沒關系。”輕什深深吸了口氣,将悄然散布在屋子裏的“境”力收回元神。

——用這具肉身來控制“境”還是有些勉強了。

輕什擡起抓着噬魂刃的右手,用手背擦去自己嘴角和鼻下的血跡,然後又看了看這把已經吸納了兩個元嬰的上界第一惡刃,翻手将其收入儲物指環。

“抓穩了。”輕什把望朔移到自己肩頭,空出雙手從百寶囊裏拿出化骨粉,小心翼翼地撒在炎曦和那名望雲宗修士的傷口處,将兩人的屍身一起化作兩灘膿血。

望雲宗的修士消失後只留下一個儲物袋,炎曦卻是身價頗豐,除了好幾件儲物靈器外,還露出了一塊半個巴掌大小的漆黑鐵牌。鐵牌并不完整,明顯是只有半塊,朝上的這面刻有一個古體的火字。

——炎家的信物?

輕什不由愣了一下。為了避免麻煩,他一般不碰死人的東西,但若是此物真是炎家信物,卻也不能就這麽留在這裏。

猶豫了一下,輕什從身上找出一個刻有隔絕法陣的玉盒,用控物術将這塊鐵牌裝了進去,塞回自己的儲物指環,然後掀開旁邊的一塊地板,施展覆土術,将地上的膿血和儲物靈器一起埋了進去。

——就算被人用本命玉牌找過來,也無法看出他們是被噬魂刃所殺了。

毀屍滅跡之後,輕什将望朔抱回懷裏,轉身離開這間空屋。

輕什不知道噬魂刃裏的元嬰能夠存活多久,不過就算時間短暫,他也只能任其消失浪費了。剛用過“境”力的他在相當一段時間裏都只能當一個貨真價實的築基修士,若這種時候還不安分,萬一将元嬰從噬魂刃裏放出來之後控制不了,那被噬魂的恐怕就要變成他了。

另一方面,輕什也被地宮裏純迷宮一樣的路徑搞得不耐煩了。看到地表上布設的龐大而輝煌的中古法陣,他還以為下面也會一樣精彩,結果進來一看,卻是除了幾處翻板暗門便再沒了其他,實在是讓人失望不已。

——但說起來也是奇怪,這麽一座費時費力建造出來的地宮怎麽會如此空蕩呢?

——是被金璧城的城主搬空了?還是被九流盟給搬空了?

——可郝聞卻說這裏是一個大餌,他的自信又是出自何處?

輕什一邊思索一邊前行,路上倒是又遇到了幾名修士,不過他再不敢逞能,老老實實地躲閃避讓,并未讓人發現自己的蹤跡。

然而兜兜轉轉地走了一個多時辰,輕什竟是完全沒找出離開的途徑。

這會兒,輕什倒是不敢再小瞧這處地宮了,雖然沒有玄奧的迷蹤法陣,讓人迷路的效果卻是比任何迷蹤法陣都要厲害。而且,也正因為沒有法陣,想破解都找不到頭緒,最後逼得輕什只能用起最古老最笨拙的記號大法,在每個拐角處刻下暗紋。

縱使這樣,輕什卻依然沒有看出到底怎麽走才算是正确,只覺得自己的位置距離地表越來越遠。

——總不能讓我像穿山甲一樣挖洞爬上去吧?

輕什正這樣想着,眼前已又一次沒了通路。

惱火地撇了撇嘴,輕什正要轉身折回,卻又覺得面前這面“牆”似乎與周遭的牆壁有些不太一樣,連忙走近幾步,仔細看了起來,很快便驚訝地挑了挑眉。

——不是牆,而是門?

鑒于此前的烏龍,輕什并沒有直接伸手去推,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出靈力,探查起這扇“門”的內部構造。

——還好,起碼不是一扇假門。

輕什松了口氣,直接将靈力轉至門鎖處将其撚碎,然後拉開門,走了進去。

依然是一間空屋,但總算有了光亮,四面牆壁上各鑲了一顆碩大的明珠,将牆壁上的壁畫照得很是清楚。所有壁畫的主角都是一個看不出年紀的男修,或行功打坐,或揮舞靈器,旁邊還配有很是玄妙的字符花紋,乍看上去就像是功法秘笈一般。

輕什很自然地轉頭欣賞,可看着看着便覺不好,畫面上的男修竟然像活了一樣自己動了起來,在牆壁上将那柄蛇狀靈器耍弄了一番後就跳至地下,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

——靠,幻陣!

輕什趕忙咬破舌尖,眼觀鼻鼻觀口,默念清心決。

但就在這時,頭頂上方卻又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就像一道驚雷憑空而落,炸裂了上面的棚頂一般。

輕什的第一反應就是“又中陷阱了”,下意識地抱着望朔向屋角躲去,但再擡頭便看到無數滾石泥塊随着這聲巨響一起掉落下來,同時落入屋中的,還有一個熟悉的人影。

——老天爺,你玩我是不是?!

看到韓朔手持龍牙犼從上面跳了下來,輕什不由生出了冤家路窄的古怪念頭。

“輕什?!”看到輕什竟然就在面前,韓朔也吃了一驚,翻手收起龍牙犼,縱身便躍到了輕什面前,将他和望朔一起堵在了牆角之中。

輕什其實還是有過逃逸機會的,就在韓朔落下的瞬間,他只要再快上一步,就可以通過敞開的屋門離開此間,但——他猶豫了,然後,便連機會都不複存在。

“怎麽不繼續逃了?”韓朔目不轉睛地盯着輕什,一字一句地冷冷問道。

“已經逃不掉了,又何必再白費那力氣。”輕什安撫着已開始瑟瑟發抖的望朔,仰起頭,笑眯眯地回望韓朔。

韓朔冷哼一聲,斜眸瞥了望朔一眼,命令道,“回你的靈獸環裏去!”

望朔不敢不應,連忙将項圈從自己脖子上脫下來,交到輕什手裏,然後身子一晃,鑽了進去。

“……你總是這麽欺負它嗎?”看着手裏的靈獸環,輕什不由冒出了半頭黑線,心想,難怪它寧願跟我跑路也不願留你身邊,果然是有緣由的。

“你若是心疼它,那為何走的時候不将它一起帶走?”韓朔冷笑,然後也不等輕什作答便伸手将他扯進懷裏,捏起他的下巴,低頭咬上了他的雙唇。

這一吻粗魯并且粗暴,就像要通過親吻将輕什整個人都生吞入腹一般兇狠霸道。

輕什也未抗拒,甚至反手攀住韓朔背脊,張開雙唇探出舌尖,主動迎合他的需索。

兩條舌如交媾的蛇般糾纏在一起,兩人的身體也越發地親密無間。

很快,韓朔便不再滿足于唇齒間的侵占,轉頭将自己的唇舌移向輕什的臉頰和脖頸。

輕什踮起腳尖,任由韓朔在他敏感的肌膚上啃咬,肆虐。

一瞬間,輕什甚至覺得就這樣被他吃了也不錯,他想要他的身子,那他便将血肉都一起給他,然後再侵占他的血肉,徹徹底底地與他合二為一。

但恍惚中,輕什卻又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勁。

——是了,他怎麽會有如此愚蠢的念頭?

——這是他辛苦得來的肉身,怎麽可以如此容易地交給別人?

想到這裏,輕什下意識地擡頭向牆上的壁畫看去,目光竟無巧不巧地與牆上男修的雙眸撞個正着。那畫中男修正好好地待在牆上,但他的眼眸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譏諷一般。

輕什不由得打了個冷戰,趕忙将韓朔從自己身上推開,警告道,“先別碰我,這裏不對勁!”

韓朔剛将怒火轉成欲火,聞言頓時不快地皺眉,冷冷道,“你若不願我碰你,盡可直言相告,無需另找理由。”

“難道我騙過你嘛?!”輕什惱道。

“我讓你留在洞府等我回來,你等了嗎?!”韓朔咬牙道。

“我是沒等,但我也沒答應過你會等!”輕什瞪眼。

韓朔頓時無語。輕什說的沒錯,每一次他提及此事,輕什不是笑而不語就是顧左右而言他,就是沒有正面應諾過這個要求。

“別啰嗦了,趕緊出去。”輕什催促道。

“怎麽走?”韓朔蹙眉問道。

輕什猶豫了一下,反問道,“你怎麽過來的?”

“用這個。”韓朔擡手将龍牙犼招了出來,“炎曦告訴我你可能在這邊,但路上岔道太多,我怕自己走錯了方向,便用它劈開一條直路。只是走到這裏無論向左向右都沒了通路,我只好砸開下面地板,看看下面的情況”

——真是笨人有笨招。

輕什抽了抽嘴角,卻也不得不承認這辦法簡單粗暴卻着實有效。但一般人都是奔着地宮寶藏而來,就算想到這個辦法也不可能冒着破壞地宮風險去做,也只有韓朔這種無所顧忌的家夥才會舍得放手施為。

“你打通的路應該還在吧?原路出去。”輕什道。

韓朔倒是一愣,“你要出去?”

“留下幹嘛,我對這裏所謂的寶藏又沒興趣。”輕什撇嘴道,“要不是被你逼的沒法,我才不會進來!”

韓朔眯了眯眼,伸手摟住輕什腰身,“好,那我就帶你出去!”

“等等。”輕什按住急躁的韓朔,拿出面具重新戴在自己臉上,又将望朔的靈獸環扣在腕上,這才轉頭向韓朔道,“現在可以走了。”

韓朔不再多言,一手拎着龍牙犼,一手抱着輕什,縱身躍回上一層通道。

經過這段韓朔親手開出的通道,輕什倒是對這地宮的結構明白了一些。整座地宮顯然不只一層,層層疊疊地逐漸向下延伸,或許由通道聯通,或許還有傳送法陣銜接,若是将一層層的面積合算起來,很可能比地表的城池還要龐大。

韓朔說他是一路直行,但就輕什回程時的感覺來看,這條路遠遠算不上“直”,每砸開一面牆就偏移了少許,到達輕什頭頂那處通道時,別說橫向了,連縱向都已經彎了。

——若韓朔真是沿着一條直路過來,恐怕也就遇不到他了。

輕什不由得感慨命運弄人。

不過,讓他就這麽認命,跟韓朔回去,他卻也是絕對不願的。

只是,既然韓朔并沒在見面後擅用蠻力,更沒有将他當作宗門叛徒就地處決,他倒是可以給他一些甜頭以作嘉獎。

雖然回去的時候走的是現成的通路,但在不能禦器飛行的地宮裏,兩人還是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回到最外層的會客廳。

與進來前的空無一人不同,此時的會客廳裏多了不少城主府的侍衛,只是修為最高的也不過築基。見有人從地宮裏出來,幾名侍衛立刻圍攏上來,但一看出來的人中有位修為不在元嬰之下的高階修士,趕忙又收起質問的架勢,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

韓朔心裏另有牽挂,這會兒也顧不得理會他們,直接摟着輕什出了會客廳,徑直向城主府外走去。

但就在快要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接到消息的城主陳川已從別處追了過來,一邊見禮一邊将韓朔和輕什攔了下來,賠着笑道,“韓真君慢行,敢問韓真君可是剛從下面出來?”

“是又如何?”韓朔冷冷回道。

“啓禀韓真君,自城中異象生出後,很多來我府邸作客的修士便都不見了蹤影,不知韓真君可曾在下面遇到……”

“他們都在下面地宮裏,你若擔心,不妨自己下去一看!”韓朔哪有心情應付他,不耐煩地擡手一揮,然後便扯着輕什出了城主府的大門。

出了城主府,韓朔的腳步卻明顯遲疑起來。

“不會是不知道該帶我去哪了吧?”輕什看出他的猶豫,不由調侃起來。

韓朔沒作聲,但臉上的尴尬卻足以說明一切。

“看來,你也并不想将我帶回仙楚門呢。”輕什撇嘴道。

“若你願意跟我回去……”韓朔立刻把輕什的手抓到胸口,但話未說完便被輕什擡手捂住了嘴巴。

“這種你我都明白結果的話還是不要講出來浪費時間了。”輕什向韓朔眨了眨眼,蠱惑般說道,“趁着現在還有時間,還有機會,不如……找地方做點更直接、更有意思的事?”

韓朔眸色一黯,擡手将輕什的另一只手也攥在了手裏,“你真的想這樣做?不會是,又想借機逃離我吧?”

“既然你不想把我帶回仙楚門,那肯定就得放我走,不過是早一會兒晚一會兒的區別罷了。”輕什微笑道,“難道說,你還打算收了我的小命不成?”

“又胡說!”韓朔着惱地将輕什的雙手攥得更緊,“你可是我……”

“這裏可不是說話的地方。”輕什趕忙又把韓朔的嘴巴按住,笑眯眯地說道,“去你那裏,還是我那裏,或者,随便找個什麽可以躺下的地方?”

“你在哪裏落腳?”韓朔問。

“仙客來,丹門和望雲宗都住在那裏。”輕什答道,“還有蓬萊閣……”

“……去我那邊。”韓朔沒讓輕什将宗派仙門的名稱報下去,扯着他向城南走去。

“騎馬去吧!”輕什拉住韓朔,将郝聞送他的靈馬從靈獸環裏取了出來。

韓朔的馬術并不出色,但他修為高,擡手放出一點威壓就能讓靈馬乖乖聽話。街上這會兒也沒了人跡,城內修士或是膽小地龜縮起來避災躲禍,或是膽大地順着突然冒出來的入口進入地宮探險,哪還有人有心思在街上閑逛。

韓朔一路順暢地将輕什帶回了仙楚門暫住的院落,看着輕什将靈馬收入靈獸環,然後便摟着他進了自己房間。

輕什這會兒卻忍不住發問,“你們怎麽住在這裏,沒去客棧?”

“客棧人多吵鬧,而且明明都是對頭,非要裝得你友我恭,看了就煩。”韓朔嘴上答着,手下亦摘掉輕什的面具,解起了輕什的衣衫。

“可這也不像是向外租賃的地方啊。”輕什追問道。

“一袋子靈石砸過去,他們自然就搬出去了。”韓朔不以為然地說道。

——是被靈石砸走的,還是被你們的修為吓走的?

輕什撇撇嘴,再次問道,“炎曦和你們住一起?”

“炎曦?”韓朔手下一頓,挑眉問道,“你怎麽會問起他?”

“真住一起?”輕什反問。

“怎麽可能,我躲他還來不及。”韓朔一邊說着,一邊扯下輕什身上的最後一件衣衫,“他不過是見我們住得自在,便也有樣學樣地在旁邊租下一間小院。”

說話間,韓朔已将輕什按在了身旁桌上。

“去床上!”輕什趕忙把他一腳蹬開,瞪眼道,“你就不能讓我舒服一點啊!”

“由你。”韓朔不由翹起嘴角,伸手将輕什打橫抱起,轉身走向裏面卧房。

進了卧房,韓朔也不再做那多餘事情,直接将輕什放在床榻上,俯身就壓了上去,一邊在他面頰上重重親吻,一邊摟住他的身子,将另一只手探向他的身後。

輕什也配合地擡起腰臀,并伸出手幫韓朔寬衣解帶。

眼見着兩人就要坦誠相對,刀兵相接了,被輕什順手扔在床頭的靈獸環裏卻忽然探出一個獸頭,“我說,我可不可以出……呃,你們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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