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血河

“哈哈哈哈哈哈……終于……”

還是魏琨的聲音,這笑聲卻尖厲刺耳得有如夜枭的叫聲,在這狹小洞窟中回蕩。

遁入洞中的謝曉清被吓得心髒狂跳。這個魏琨,是高興得失心瘋了?還是……被這洞窟裏的什麽擾亂了心神?

他頓時提防起來,随時準備使出清心訣。

魏琨身上的氣息,似乎變化了……

淩漣神色凝重地望着趴伏在前方不遠處,正姿态怪異地從地上爬起來的魏琨。

每動一下,他就渾身抽搐一下,與此同時,他身上隐隐散發的血腥之氣,就濃烈上一分——

魏琨才與碧睛狼殊死搏鬥過,身上帶有血腥味不足為奇。

但這股血腥味,卻藏着無比怨毒、陰邪的意味,仿佛凝聚了千萬枉死之人的怨氣,讓淩漣想起了一個名字:

血河老祖!

這處秘藏,竟是血河老祖所布下的傳承之一!

而這個魏琨——

淩漣一揚手,紫霄真雷如一顆亮紫流星,投入到那一邊狂笑,一邊掙紮爬起的魏琨後背。

剎那間,刺目電閃,原地留下一個凹坑,魏琨連同周圍三尺的地面,盡皆化為飛灰!

火生雷,淩漣在雷之一道上也頗有心得,這紫霄真雷是他威力最強的一招。出手狠辣,不留餘地!

“唔”

紫霄真雷逐漸消逝的餘晖之中,淩漣卻悶哼一聲,臉上瞬間褪盡了血色。

他的出手已經夠快,卻還是慢了一步。在魏琨灰飛煙滅的同時,那縷殘魂也已順着之前自己設下的标記,逆流而來,撞入了自己心神之中。

這一擊直接針對神魂,卻是淩漣最為薄弱的地方。他神魂的傷勢,是天劫所致,拖到現在還全未好轉!

淩漣合上雙眼,滑坐在地,勉力聚起精神,去應付那撞入體內的殘魂。

師父……

謝曉清眼看淩漣猝然動手,一擊就殺了魏琨,震驚不解。想要問師父為什麽,卻看見淩漣臉色煞白地坐下運功,似乎受了不輕的傷勢,立刻又湧起滿心擔憂。

他不敢出聲打擾淩漣運功,只得在一旁靜靜看着。

卻見淩漣雙眸緊閉,氣息紊亂,片刻之後,陡然吐出一口血來!鮮紅血液濺落到他雪白的衣襟之上,觸目驚心。

淩漣體內,卻比外表上更不好過。

鑽入他體內的,不是魏琨的亡魂,而是這血河老祖,留在這“傳承”中的一縷魂魄份身!

這個“傳承”不是為了尋找繼承者,而是為了給血河老祖制造一具可供驅使的傀儡。

在《缥缈仙途》中,得了傳承、練成魔功的魏琨,變得愈發殘忍嗜殺,那是因為此時的他,已經不再是他本人——而是血河老祖操縱下的棋子。

淩漣對此隐約有所察覺,但還是陷入了苦戰之中。

“你就依附了我,如何……”

血色殘魂格格陰笑,還不放棄勸說淩漣。魂魄之間的纏鬥沒有花巧,只是互相撕咬、包圍、吞噬,淩漣當初也是這般吞噬了那穿書者的魂魄,奪得了這具身體。

血河老祖的血色魂魄,動靜之間裹挾着怨毒死意;淩漣隐約呈現火焰升騰之狀的神魂,則帶着炎熱之意。

随着纏鬥的激烈,兩個魂魄都漸漸衰弱下去。

淩漣支撐不住,又吐了一口血!

如果他的神魂還是完好無缺,要應付這魂魄份身并不太難,現在卻是艱險無比。

“你,不想求證大道嗎?”

血河老祖見久持不下,又勸說道:“你既然到了金丹期,應當知道吾是何人!吾在當年,渡劫升仙,天下無敵,世間萬物,封我為尊!這千千萬萬生靈,于我不過刍狗,我高興就留,不高興就造個屍山血海供我取樂。這等境界,你不向往?”

“便是如此,你還不是被通明真君所殺,只餘這殘魄亡魂,茍存于世!”淩漣的神魂冷笑。

他不想多理這血河老祖,但既然對方用攻心之術,他也拿話刺回去就是。

血河老祖嘿嘿一笑,道:“那只是吾不慎走火入魔,才讓通明子鑽了空子!吾有無上功法,又在世間各處留下無數遺藏,有了這些,不必太久,就能重回巅峰。你我魂魄之力相當,互相融合、共享軀體之後,你就是吾、吾就是你,對你來說,并不吃虧!”

他說的,倒也是實情。

淩漣能吞噬那個穿書者魂魄,是因為他的神魂雖然重創,但比起那穿書者還是強過太多。溪流入海,自然再沒有了溪水的蹤跡。

但淩漣和這血河老祖殘魂實力相當,融合之後的魂魄,可說同時是兩個人,也可說,變成了一個嶄新的靈魂。這靈魂将承載了他們兩人的經驗、記憶和能力,實力暴漲一大截!

換做旁人,也已心動了。

但淩漣怎是常人?我就是我,不在軀殼皮相。但我若不再是我,就算登頂天下,那又如何!

而且——

《缥缈仙途》的劇情,清晰地從他記憶中閃現了出來。

書中最後的大反派晏遲,本是雲煌城城主,師出修仙大派太虛宮,但他最後屠戮天下、将這世間化為血池地獄的手段,卻明顯是幽冥道、血道,而非他原先修行的劍道。

這晏遲,恐怕也是同今日的他一樣,開啓了一處血河老祖傳承。并且,将魂與身都交付給了這血道老魔頭!

淩漣暗自冷笑。《缥缈仙途》中所載,晏遲到了最後,确是萬分風光。本方世界的天仙真君都已破碎虛空而去,晏遲這離飛升只有半步的真人,就是天底下的最強者。

白骨盈野,血海橫流,世間無處不是他的屠宰場。但這君臨天下的晏遲,也是半瘋半癫,深陷在九重天劫最後一劫的“心魔劫”中不可自拔,最後被天道之子謝曉清,一舉斬殺。

他雖離天君只有半步,這半步,卻是再無可能踏過!

血河老祖兩輩子都犯這同樣的錯誤,真是可笑!自己的目标是直指天人,和血河老祖合作只會永遠停滞在半步之遙之前,要談合作,想都無需想。

“跟你合作,到最後關頭再次心魔肆虐,為人所殺?”

淩漣的魂魄冷笑,加緊了攻勢。

“嘿,既然你如此固執,那吾只能奪了你身體,讓你的魂魄煙消雲散了!”

血河老祖也知道再無談判可能,同樣猛攻起來。

師父?

慌亂地看着淩漣運功療傷,卻幫不上忙的謝曉清,忽然聽到了淩漣的傳音:

對我用清心訣。

淩漣這微一分神,鮮血就再次從他唇角溢出,流淌入蒼白的下颚。

謝曉清看得心中一痛,卻強自鎮定下來,努力凝神聚氣,對淩漣施起了清心訣。

翠綠色的光霧中,隐約有葉片旋轉,帶着清心靜氣、生生不息的力量。

淩漣蹙着眉頭、極為痛苦的臉色,在這光霧之中,竟漸漸舒展開來。

“你……青帝血脈!”

血河老祖又驚又怒。他只消一看,就知道淩漣身旁這孩子只有煉氣境界,就算修了什麽治療、輔助的術法,也不能對金丹期的淩漣生效。

但這個不起眼的孩子竟是青帝血脈!青帝是木系至尊,由他的血脈所施出的清心訣,效能之強,不可估量!

“沒有把握,我怎會放你進來!”

淩漣冷哼一聲。

在血河老祖鑽入身體的緊急關頭,他若壯士斷腕,還是能将血河老祖逼出去的。

但若是讓這血河老祖的殘魂逃脫出去,也會留下後患。

淩漣的神魂在清心訣的幫助下,此消彼長,不斷地斬除着血色殘魂。

纏鬥數息,終于窺見機會,将之一舉殲滅!

淩漣長長吐出一口氣,繼續運功行氣,将體內紊亂的氣息壓制下來。

過了一會兒,方才睜開眼睛。

“師父!”

守在一旁運使着清心訣的謝曉清,破顏一笑,撲了上來。

看到淩漣剛才的樣子,他實在是太擔心了!

“沒事了。”淩漣輕輕地應了一聲,将那因為喜悅和後怕而微微顫抖的身體抱住。

心中,卻還一聲嘆息。

事情,遠遠沒有了結!

血河老祖恐怕生前就算到,他在通明子手下有此一劫,所以在許多地方,都布下了“傳承”,并且分化出若幹魂魄份身守在其中。

魏琨的事只是個引子,也是枚被成長中的謝曉清早早斬除的廢棄棋子。日後,在《缥缈仙途》的記載中,似乎很多事件裏都隐隐有血河老祖份身的影子。

當然,不能忘記那個終極大反派晏遲。

血河老祖重回巅峰、将人間變作血池地獄,已經是不容逆轉的大勢所趨……

能阻止這一切的,在原劇情中,本該是謝曉清,到了那時候,自己也已死在謝曉清手中多年了,無緣參與那一切。

但自己若是将謝曉清作為爐鼎,廢了這天道之子,就要接下這因果了。

淩漣不是善人,別人的死活,與他何關!

屍山血海也罷,哀鴻遍野也罷,那又如何?但真到了晏遲屠戮天下之時,人間混亂不堪,幽冥、屍、血、鬼道修士大放異彩,其他修士卻境遇凄慘、死傷無數。靈力吐納自天地間,若是天地盡皆被血海屍氣所污,修行這些大道,包括淩漣的火之大道的修士,自然會實力大減,連自保之力都沒有了。

若連生存都不能保證,還如何求道升仙?

《飄渺仙途》中所載,那就是五百年之後的事。淩漣可沒有那種狂妄自信,自己在五百年內就能成就天人,破碎虛空離開此界。

這是他終究得面對的問題。在晏遲脫穎而出之前,就要将其扼殺!各處悄悄燃起的血道之火,也要撲滅,以防除了晏遲,還有其他人借此機會登頂。

沒有記錯的話,晏遲這時候也已是元嬰修士了,還不是只有金丹期的自己所能對付的。

而且他身份尊崇,更是難以尋到機會。

這件事,需要穩妥考慮。

淩漣并沒想過放謝曉清一馬,讓這命中注定的晏遲克星,來對付這五百年後的浩劫。

且不說要醫治自己的其他靈藥缥缈難尋,就算謝曉清能應付,自己也未必能在那浩劫中活命。而且,自己慣于事事都在掌控之中。

要仰仗他人,将希望寄托于別人身上,這,絕不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BOSS默默接取了主線任務:拯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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