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玉道
“你……”謝曉清聞聲望去,話到嘴邊,又想到這人修為應該極為高深,改口道,“前輩,您在對我說話?”
“是啊,傻乎乎的!不對,我诨名玉道人,叫我玉道友就好,不要叫前輩,生生把我叫老了!”
說話的這人,看模樣約摸比謝曉清大個兩三歲,眉眼靈秀,膚色潔白無瑕,透着白玉的潤澤光彩。這個人若是用玉雕成的,一定比這砌成整座殿堂的玉石加起來都要貴重得多。
有些奇怪的是,他的身形似乎籠罩在一層薄霧中,隐隐有些透明。
“見過玉道友。”謝曉清即便心裏沒有別的念頭,也不由看得一怔。
心裏卻想,“玉道人”,師父在講修真史時好像提過這個名字,修行玉之大道得道升仙,是上古時期的天仙!原來竟是這個樣子的?
初生牛犢不怕虎,謝曉清即便面對這傳說中的人物,也不覺局促。只是用帶點好奇的目光望着他。
那人斜倚在殿中的寶座上,面前擺着一方青玉小幾。他看來是懶得動彈,擡手一招:“你過來。”
待謝曉清走過去,又上看下看,仔細打量了一番。
“嗯,長得也有點像他,性子也跟他一樣老實,不愧是血統如此純正的後裔……我困守此地多年,想不到還能再見到他的後人。”
“前……玉道友,你說我像誰?”謝曉清困惑地問。
“我的老朋友青帝啊,”玉道人瞪了他一眼,他眸子細長,瞳色如煙灰色的水晶一般,這一瞪也沒什麽威勢,“你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血脈?你的師父也沒跟你提過,看來也是個不懂得識貨的凡夫俗子!”
他修的是玉之大道,卻好像完全沒能繼承玉的溫潤之風,全沒有溫厚敦方的影子。
青帝血脈?謝曉清知道,青帝和玉道人是同一時代的天仙大能,是所有木系修士的祖師爺。自己是他的後裔,似乎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不過,聽到“師父”兩字,謝曉清立刻将這堆念頭抛在腦後,緊張道:“我師父怎樣了!他可有危險?”
被玉道人攝來這裏之前,他差一點就成了那雙頭虎的口下亡魂!師父會不會也同樣身陷于險境裏?
“你說的是那白衣修士吧?哼,他能有什麽危險。”玉道人沒好氣道。
淩漣在那外界幻象中,斬殺了紅骨刺棘豬的經過,他都在這大殿中看得清清楚楚。這麽容易就讓此人闖破了一陣,他很是不滿!而且,此人身上還有着掩飾不住的魔氣。
既然玉道人這麽說了,謝曉清也放下心來,又問:“和我們同來的其他人也沒事吧?”
“沒事沒事,你這小朋友,管得真多!”玉道人不耐。
他雖不願意謝曉清叫他“前輩”,自己卻俨然以長輩自居。
“大家都平安無事就好。”謝曉清笑道,也不介意他的态度。既然是前輩,有些怪脾氣,大約也是……理所當然?
“你似乎很是着緊你師父?”玉道人又瞟了一眼謝曉清。
“是啊,師父待我……恩重如山!”
謝曉清答得很快,他說的也是實情,說出來并不心虛。至于心底的那點心思,就不能讓別人知道了。
“哼,你還是小心些,離你師父遠點吧!”看他這副真摯的樣子,玉道人不知怎麽,心頭蹿火,“你那寶貝師父,身上有邪魔之氣!”
“邪魔之氣?玉道友你看錯了吧!”謝曉清自然不信。
“你不信我的眼光?”玉道人氣得發笑,“我看得清清楚楚,他那件靈器黑幡,是個拘人魂魄的鬼道法寶,極為陰毒!”
他說的這黑幡,謝曉清是見過的,立刻反駁道:“那是師父剛從一處秘藏中獲得的,又不是師父原本就有的東西!”
“不去毀了,反而将之用起,這不是邪魔是什麽?”玉道人食指一扣,“啪”地就往謝曉清腦袋上敲了一下。他可親眼看着淩漣攝取了那黑袍老者的魂魄!
他根本沒有站起,還是懶懶地倚在寶座上。謝曉清卻不知為何,額頭上就像真的被扣中了一般,“啊”的一聲,不自禁地擡手摸了一下。
他這副樣子倒把玉道人逗笑了。
他是本體的一個魂魄份身,被留在這洞府中,負責修葺陣法,等待有緣人前來探取。
過了幾千年?還是上萬年?一直都沒有等到人來,就算他只是一縷殘魂,也真是寂寞得很!如今來了個青帝那老木頭的後人,性子又溫良,玉道人對他一見如故,不知不覺就多了許多話。
謝曉清揉了揉額頭,卻道:“師父絕不是邪魔,玉道友你只憑那黑幡就下此論斷,也太過武斷了!”
“蠢蠢蠢,看你長得還算聰明,卻蠢不可言!”
玉道人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有錯。這小朋友的師父,看起來的确不是形容猥瑣,也沒有滿身煞氣,但他修道成仙以來,所見識過的人不知凡幾。衣冠楚楚、風姿卓然的魔道巨擘們,又哪裏少過?
可惜這小呆瓜已深陷泥沼,完全被蒙蔽住了!
算了,執迷不悟也是小呆瓜自己的事,以後受到教訓了,就會醒悟的。玉道人也不打算再對此說什麽,又道:“你既然是那老木頭的後裔,來我府上,我也不好不有所表示。不過,這府裏的東西,要通過試煉才能取走,這是本體設下的規矩,我也不能對你破例。我就把青帝的《浩然青木經》,以及他對木系術法的一些見解領悟都教給你吧,反正也是那老木頭的東西。”
“是,多謝前輩!”他雖說得雲淡風輕,謝曉清也知道這是自己的大機緣,連忙恭恭敬敬地道謝。
“不要叫前輩!”玉道人白他一眼,揚手打出一道光,注入了謝曉清腦中。
那道光一彙入謝曉清腦海,他頓時就覺心神一清,似乎就在瞬間,對木之一道又領悟到了新的境界!還有更多的內容,就等以後有空再慢慢翻看了。
玉道人又問:“你修煉的也是木系功法,叫什麽名字?把總綱第一句背給我聽聽。”
“是《神木玄本》,開篇第一句是‘天生萬木,枯榮有常’。”謝曉清答道。
這是淩漣從記憶中挑出的一門木系功法,也算得上很不錯了。淩漣自然是希望謝曉清結丹越快越好的,不會在功法上苛待了他。
“原來是這本。”玉道人點點頭,“這也是不錯的功法,不過同木系的至高功法《浩然青木經》相比,還是遠遠不及。你現在還是築基期,散功重修還來得及。”
“我還是不重修了。”謝曉清搖搖頭。
師父好不容易才把他教到這般境地!如果散功重來,又要什麽時候才能幫上師父?
“也行,你還是修行你的《神木玄本》吧。雖然不能修習青木經上的功法,也可以将兩門功法對照補益,從中有所領悟。”玉道人也不勉強。
“嗯,我明白!”謝曉清笑道。
“光顧着跟你說話,忘了正事。我看看你那寶貝師父還有其他人都到哪兒去了。”
玉道人說着,就低頭往身前那張青玉案看了過去,衣袖一拂,平滑玉案上就呈現出了畫面:
布下幻象陣的石室中,一名夏侯家長老雙眼緊閉地躺在地上;另一處畫面上,夏侯兄妹,還有兩名家老,正合力結成一個陣法,緩緩在一條充斥着極凍寒氣的甬道中前行。四個人都是臉色凝重,結成的光罩也搖搖欲墜,顯然處境并不好過。
“咦”
玉道人一眼就看出了這幕景象的怪異之處。
那小呆瓜的師父,到底在玩什麽名堂?為何要假扮那已死在他手中的黑袍老者?
“我師父呢?為什麽看不到我師父?”
謝曉清卻還在他耳邊問,他是真的很着急。
簡直逼得玉道人再一次無名火起。
“你師父就在這當中!好好好你既然不信,那就先待在我這兒,親眼看看你那寶貝師父是怎麽騙人的吧!”
“你說什麽!請不要再侮辱我師父了!”謝曉清也不知道玉道人為何對自家師父,有這麽深的偏見。他性子溫厚,別人說他什麽他并不介意,卻不能容忍別人指責他師父!
他也生氣起來:“前輩贈我功法,于我有恩,曉清銘記于心,日後定會報答。前輩說我幾句那是應該,說我師父就萬萬不對了!前輩就不要留我了,請送我去師父那裏吧,以免我再頂撞于您!”
還在本方大世界,未曾得道飛升之時,玉道人就地位尊崇,知交也多是大能,很少有人敢對他這麽說話。
被謝曉清一頂,也氣得叫道:“不送不送,榆木腦袋,小破木頭,你自己想辦法出去吧!”
謝曉清聞言,果然對玉道人行了個禮,就走開去,在大殿中四處轉了一圈,想尋找出口。
唉……看到他那副樣子,玉道人也知道,自己跟這小朋友置氣,也做得過火了些。
他也不是硬撐着不認錯的人,只別扭了一下,便發聲道:“好了好了,送你去就是了。”
“多謝前輩!”謝曉清立刻轉過身來,笑道。
臨走之際,謝曉清又想起一件事來。
“對了,前……”眼見玉道人又要瞪他,謝曉清連忙改口道,“玉道友,我有一事,可以向你詢問嗎?”
“你先說來聽聽。”玉道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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