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作品相關(39)
作品相關 (39)
。”她閉上了眼。
“世朝給你找來的地冊,一本是他親自書寫的吧?”他問道。
看她睜開眼看他,他情不自禁撫了撫胸口,才微笑道,“現在放在你手邊的,是他江家的藏本,輕易不現于世的。”
最好的,他又都給了她。
她哪是不想見啊。
賴雲煙聞言轉眼看向了手邊小幾上的那翻了幾頁的書,好一會才轉回眼神,遲疑地看着魏瑾泓。
魏瑾泓的心被揪成了一塊,提在了喉嚨口。
他微笑了一下,又慢慢地垂了頭,看向了她的長指。
前世她戴着雙戒的手指中,依舊空無一物。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換來的是恩愛不在,她勸他懷擁新人,他勸她去見舊情,再是最諷刺不過了。
“他知道我?”她遲疑地問了這句。
“你們曾見過一面。”魏瑾泓伸手再拿了一塊糕,塞進口裏,大力一噎,把那提着的心也順道吞回了原位。
“就一面。”她輕嘲。
他看着她這時笑中帶淚的眼睛,魏瑾泓把一整杯水都喝了下去才淡然道,“一面就夠了。”
她的眼裏,身上,太多東西了。
當年岑南王的殺将也不過見她幾面,就已把她畫得栩栩如生,滿密室都是她的畫。
“想見就去見吧。”魏瑾泓捏了捏手指,溫和地說,“這往後,你要做何事,全如你的意。”
這是世朝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
“要是覺得有不妥處,與我說,能助一臂之力,我自不會推托。”魏瑾泓說完這話朝賴雲煙微笑了一下,“去見吧,見了也好,以後就別笑得……”
賴雲煙怔怔地看着他。
“如此悲傷了……”魏瑾泓扶着桌子把話說完,朝她一揖,“打擾,先走一步。”
門邊來叫他的翠柏一見他,在他耳邊就說起了他要相報的事。
魏瑾泓聽完,大步離開,冬雨在其後送了他到園門口,看着他走得看不見影子了,這才轉身去向賴雲煙報訊去了。
這邊魏瑾泓見了幾個來說事的族人,把事談話,又送了他們到門口,回屋後,一直壓着的血氣翻湧而上,再也壓制不住,從喉嚨口沖出,随着嘴角蜿蜒流下。
☆、109
吃了幾天藥,魏瑾泓的身體又緩了過來。
孝期還未過,下葬之日要在明年出節後了,這段時日他無須去宮中,族學之事有瑾榮在,府中事務有二嬸娘帶着幾個嬸娘在,現在府中人少,也無太多讓他過問的大事。
雲煙準備去寒山庵,他派了人先去庵堂送炭火,下人回來報,賴家現在的老爺早就把暖房備好了。
魏瑾泓聞言沉默了一會,轉頭問翠柏,“離庵堂不遠似是有一片湖泊?”
“是。”
“冬日泛舟冷是冷了點,但夫人還是會去上一趟的。”他淡淡道。
“是。”翠柏附和。
可不就是會去,只要好玩的,夫人都會去玩上一趟,哪管這冬日會冷不冷。
“如旁邊只有獨木舟,就換條烏蓬船去吧,讓她在船上煮茶賞雪。”魏瑾泓道。
“诶,好。”翠柏笑道,又略偏了一下頭,“也不知夫人會去多久?”
“她是去庵堂為老夫人念經的,想呆多久就呆多久。”魏瑾泓笑笑道。
“是,”翠柏一愣,又答,“可不是嘛,盡孝心哪有那時日長短的。”
魏瑾泓又笑了笑,閉上眼又靠在了榻上,嘴裏依舊不緊不慢地道,“寒山那邊路窄,容不了六馬,你去跟賴絕說一聲,挑馬房性子最穩健的兩馬進山。”
“是。”翠柏突然知為何有點鼻酸,他緩了緩才道,“奴才這就去了?”
“去吧。”
**
賴雲煙遲了蘇明芙幾日才到的庵堂,剛下馬車,見是兄長迎的她,她不由納悶了,“您怎也在?”
“來不得?”賴震嚴瞪她。
“來得,來得。”賴雲煙忙快快點頭,在他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又與他笑道,“兄長定是想我念我,才在我來的這日來迎我,好看妹妹一眼。”
說着就拿手撫心,一派感動不已的模樣。
這時聽了賴震嚴的話,因躲風站于門後一點的蘇明芙聽了不禁笑了,她身邊的婆子,也是她的女先生笑着說了一句,“這性子,多少年也沒變上一變。”
蘇明芙笑道,“老爺最喜她這性子,若是變了,最惱的是他。”
這時賴雲煙與賴震嚴已經走近,這時的她正與賴震嚴吱喳着說個不停的話,“您為何板個臉呢?定是嫂嫂惹了你吧?這可不成,我可要說說嫂嫂去,咦?莫不是嫂嫂沒惹你,是你惹着嫂嫂了,哎喲,哥哥莫急,我就這去為您說好話去,嫂嫂可最聽我的話了。”
這時她已站于蘇明芙面前,她嫣然一笑,拉着蘇明芙的手就道,“嫂嫂你說是不是?”
蘇明芙笑着點頭,回握了下她的暖手,這才道,“蜜姜湯正煮在火上,快快去喝上一盅。”
說罷她朝賴震嚴身後的虎尾道,“你帶賴絕他們去後面的院子裏喝點酒暖暖身子,這天兒啊可是太冷了。”
“可不是,奴才這就去了。”虎尾朝他們作了揖,就去領賴雲煙的下人去了。
“庵堂不進男客,你哥哥這就要回了,你可是還有什麽要跟他講的?”蘇明芙打趣道。
“這就要走?”賴雲煙喝了口氣,驚詫地看着賴震嚴,“走得這麽急,您不是來看我的?”
賴震嚴身邊的忠仆風絲聞言憋笑不已,這時朝他們小姐禀道,“是來給夫人送新鮮的素果子的,正好碰巧了。”
賴雲煙聞言把臉都埋進了蘇明芙的肩頭,道,“如此自作多情,真是羞煞我也。”
賴震嚴被她逗得那張冷臉上這時有了笑意,他用帶笑的眼睛瞄了妻子和妹妹一眼,道,“風大,進門吧,過幾日我再來。”
“走吧,走吧,反正不是來迎我的,走了又與我何幹。”賴雲煙擡了頭,挽了蘇明芙的手,意興闌珊地道。
賴震嚴頓時便訓了她一句,“沒規矩。”
“騎馬慢點。”蘇明芙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又上前給他理了下披風,又道,“您記得要按時用膳。”
“嗯,”賴震嚴的臉色緩和了下來,伸手緊握了下她的,道,“那我就走了。”
說罷,怕自己留下來又要說個沒完沒了,就領人快馬去了護衛呆着的那處院子。
看到他的馬消失,蘇明芙才回過頭,朝賴雲煙道,“回屋吧,外邊冷。”
“是。”賴雲煙又挽了她的手,仔細看過她兩眼,笑道,“氣色好多了。”
“嗯。”
府裏最近血腥大,怕沖了她,這才讓她來庵堂住幾日,怕她住着冷清,就又叫了雲煙過來,對夫君的這片心,蘇明芙是了會的。
她身體弱,但為着他,就是不死不活的,她也要多拖那麽幾十年。
這麽些年,他待她一年好過一年,給她的越來越多,她可真是舍不得死,哪能不顧好自己。
“你住幾日就回吧。”蘇明芙又道。
賴雲煙便笑了起來。
蘇明芙用溫暖的眼睛看着她,又伸手摸摸她的頭發,她也笑而不語。
“長嫂如母,真好。”這麽多年了,又多了個心心念念為她着想的親人,時光待她也是不薄的。
魏瑾泓現在病着,她說是來為魏母念經的,但時日長了也不好,風言風語的對她也不利,是歇得幾日回去才最為妥當。
也只有自家人,才會這麽為自家人着想。
“你也很好。”蘇明芙輕語了一句。
也虧了她想讓他們都好,他們才熬到了如今。
“嫂嫂,”賴雲煙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麽才好,笑了兩下才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日子會好,以後也會好。
人生就是活着呼吸能通暢,家人能康健,身邊還有能相互擁抱過人生百年的心愛之人,這些,她自己是不會有了,但希望前世用一生護她的兄長有,也希望自己的兒子有。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在好,有一些人在壞,得到和失去,只要沒有太大的不平之心,其實得失都是能守恒的,想明白了,能坦然也是對自己有好處。
**
賴雲煙在庵堂過了幾日,劃船賞雪煮酒烹茶,過了幾天神仙日子,就打道回了魏府。
一是為了自己,二也是冬雨她們都是有孩子之人,也離不得多日,怕孩子們想他們娘親,她就帶着她們回來了。
說來也是該換幾個沒家累的丫環了,但賴雲煙是念舊之人,她舍不得丫環的陪伴,丫環們離了她多日也是怪不自在的,主仆幾人一商量,決定還是就這麽陪着過下去。
人生要經歷那麽多事,來來去去也要見過不少人,但最實在最安穩的就是身邊的這幾個人,散了就沒了,賴雲煙确實舍不得。
進府沐浴歇息,剛端上熱茶,修青院那邊就來了人。
傳了進來,是翠柏來道小主子寫了信回來,放在了大公子處,大公子知道她回來了,便讓他拿過來。
賴雲煙看過信,擡頭時看翠柏還在,她頓了一下,便問,“大公子的身子這幾日可好了一些?”
“好了許多。”翠柏喜氣洋洋地答道,“勞夫人記挂了。”
賴雲煙笑看向他,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今天剛好下了點雨,大公子現正在雨閣煮茶呢,夫人要是空着,就,就……”
“大公子讓你來請我的?”賴雲煙略挑了下眉。
“不是,是奴才自己的主意。”翠柏聲音說得很小。
賴雲煙沉默了一會,又摸摸自己已經幹了的頭發,才微笑道,“正好歇妥了,且去與大公子讨盞茶熱熱身。”
說完無視于手邊的熱茶就站起了身,招呼丫環過來與她梳頭。
等她穿戴妥當,一踏上雨閣的長廊,在湖中的亭中就打開了窗,有人朝她遠遠看了一眼,随後不久就走了門,停在了半道上,等着她過來就與她一道走着,溫和地與她道,“一路順當吧?”
“順當。”賴雲煙進了亭中,左右看了一下,見沒什麽暖意,就與他商量般道,“我想坐一會,又冷不得,放幾盆炭盆吧?”
“好。”魏瑾泓微微一愣,随即往門邊看去。
這時站在門邊的翠柏不等他發話,忙道,“奴才這就去。”
“坐。”魏瑾泓把他那張椅上的厚毛墊擱在了對面的椅子上。
賴雲煙看着一哂,坐上去時頑笑般說,“大公子确實不同以往了。”
魏瑾泓也随之坐下,把殘茶倒掉,又重注入了壺清水,嘴邊也挂着淡笑,也回道,“有些不同就好,你我也能多談幾句。”
賴雲煙沒想他這般坦然,好一會才失笑道,“确實是不同了。”
不知怎地,他們也過到了如今這不針鋒相對的一天了。
可能真是時間過得太久了,他們身上的銳氣都疲了,愛恨都不那麽明顯了。
☆、110
“庵中可靜?”
“嗯。”
魏瑾泓輕颔了首。
賴雲煙張口慢慢道,“今年冬寒,庵院前堂的井凍住了,老主持讓挂單的女師傅和香客去了後面的古井取水用,那水四季常溫,煮起茶來別有一番味道,我還帶了些許回來,回頭差人給你送點過去。”
他開了口,她就跟着釋放善意吧。
哪怕哪日又再撕破臉,但他們都老了,能平和的時候就平平和和吧。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糾纏永生永世的愛恨情仇,人的身體會疲,情緒更是這樣,人活到一個份上,只要不争不奪就能活得好好的,那還是安安靜靜的好。
再則,他與她又鬥了這麽些年,在立場分明的如今,其實只要他願意休止,她也願意。
誰都能好過點,何嘗不好。
“多謝。”天冷,水沸得慢,魏瑾泓看了看還沒煮開的水,漫不經心與她道,“看過世朝的信了?”
“看過了。”都是叮囑她的飲食起居的,賴雲煙想及不由笑了起來。
“他下月初七回來。”他道。
“知道了。”賴雲煙颔首。
魏瑾泓看着這時慢慢起了煙霧的紫砂壺,不再出聲,直到水開得好一會,面前有柔荑伸出時,他稍一愣,這才回過神替了她的手提壺而起。
泡好茶,給她倒好,他又沉吟了一下,這時,對面的她了然地笑了笑,“說吧。”
魏瑾泓擡起眼,看着她平靜的臉,而這時她的目光靜止得就像沒有波瀾的水面一樣,看不出悲喜歡愁。
“皇上說,在過年之前接世朝到宮中陪太子住幾天。”他說完,喉嚨不由自主地緊了一緊,他幹澀地吞了吞口水,等着她的臉驟然冷下。
“煦陽不是才進宮?”她開了口,語氣卻是溫和。
為着煦陽的進宮,兄長可是沒少發愁,要派最得力且機敏的小厮跟随,要打點宮中的一切,還要提防府中的內賊,因此賴府這段時日可是大變樣啊。
魏瑾泓奇怪,但又莫名安心地看了她一眼,随之他頓了頓,道,“皇上想見見這對表兄弟。”
賴雲煙良久無聲,心也稍稍有些疲憊。
千古以來,多少人想要皇帝的重用,而煦陽伴讀,兄長不是不願意的,世朝常被召進宮,魏府當這是榮耀,只有她這個不合時宜的人,覺得那宮裏的路幽暗又曲折,大人進去走得一個不妥都會摔跟頭,何況是不通太多人事的小兒。
可她哪管得了那麽多的事,替那麽多人做得了那麽多的決定。
她久不出聲,魏瑾泓也抿緊了嘴,頭微垂着,眼睛看着亭外被雨打亂的湖面。
她又會覺得他心狠吧?
“除了魏,賴兩府,皇上還要見誰家的?”賴雲煙把冷掉的茶杯端起,魏瑾泓眼睛看過來,頓了一下。
“換一杯。”他道。
賴雲煙搖了搖頭,把冷掉滿是苦澀的茶水一口咽入口中,慢慢地吞下。
苦茶也好,苦酒也罷,很多人生中的無可奈何的事都是自己造的,只能自己嘗,自己咽,自己解決事端。
“孔,曹,司。”他回了她先前的問題。
前兩家應是九大家裏的孔曹兩家,而司?
“司仁?”她道。
“嗯。”
賴雲煙垂下眼睑。
“不再問了?”
“問多了,于我無益不是?”賴雲煙朝他笑了笑。
魏瑾泓點了下頭。
她知道的越多,別人就越忌諱她。
到時,她付出的也就更多了。
而皇上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不是喜歡別人反抗的人,尤其是來自一個女子。
上世她最好的一點就是好在她鋒芒畢露之際,就遠離京城,去了外面游歷,雖于她女子的名聲不好,但到底還是躲過了不少事。
“于我,皇上是怎麽說的?”
“妄自尊大,”魏瑾泓說到這,淺笑了一下,“讓我好好管教。”
賴雲煙笑了起來,好久才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道,“他們都知我們……”
都知他們是重生過來的?
“不算細知,但知你我一體。”許是她聲音平和,雨水拍打湖面的聲音都帶着幾分輕盈,魏瑾泓也慢慢地道,“你只要跟過去一樣什麽事都不出面,皇上的眼睛也不會放到你身上來,別的,在皇上眼裏,你只是我魏某的妻,岑南王妃的閨中密友。”
他們命數皇上再清楚不過,但她是什麽樣的人,他防得緊,她對外也防得緊,外人都不知真貌。
就是他們的孩兒在皇上面前說起他娘,他也多了幾個心眼藏着她的事,跟皇上說她的話,跟他對外人說她時的話都差不多。
“岑南王?”他只一句話露出半個音,對他知之甚詳的賴雲煙卻從裏面聽出了不對,“他也在局中?”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魏瑾泓又輕颔了下首。
“這局,也太大了。”賴雲煙笑笑,搖頭嘲道,“我自诩這世還算擅于自保,哪想還是在我跑不掉的局中。”
人要真能無欲無求才好,若是可以,一開始就要不了有那麽多顧忌,用不着束手束腳走到現在,而當一切成了定局,都無法說什麽與她無關的話了。
魏瑾泓聞言翹了翹嘴。
她回賴家也好,留在這也好,哪怕是與江鎮遠再續前緣,只要這三家的人不發話,誰也奈何她不得。
她活到了這個份上,賴震嚴是她說什麽他就做什麽,而他已無力再困住她,江鎮遠便是不見她,都能對她念念不忘十來年,事到如今,她的感慨由他聽來,真是酸澀四分,苦澀六分。
“不會更壞。”他輕道。
她這世現下并不比上世壞多少。
“是啊。”賴雲煙這次是真笑了。
确實是不會更壞了,反正她已打定主意裝聾作啞了。
舅父兄長那,該告知的,該幫的,她都已盡全力而為,這時再冒然插手只會壞事,不會于事有益。
這朝廷裏,女人的手還是收緊點的好,若不然最後真是難逃惡果。
在權利與地位裏,女人總是最輕易被利用,被犧牲的那類人。
**
世朝回府,帶了許多的東西回來,裝了雪水的青瓷瓶,還有一本賴雲煙衷愛的地冊,還有一些看樣子絕不是京城附近出來的青果子,世朝說他先生說,這青果子冬日伴黑糖煮來吃最好,是他老家那處婦人們愛吃的偏方,是道補品。
賴雲煙聽了發笑,魏世朝看着他娘,想了一下又對他道,“江先生對孩兒很好,什麽都給我,娘,你讓我帶去的厚袍帶得對,要不然豈能對得起先生對我的好。”
賴雲煙笑着點頭,心裏卻輕嘆了口氣。
幾件厚袍就得了孤本偏方,下次又會如何?
還是不能這樣頻繁下去,這世還是讓君子之交淡如水吧,也許等再過些許年,要是再能聽到他彈琴,到時,她上前去福個禮,要是他還是那個江鎮遠,受得起她的玩笑,到時她便多打賞他點賞銀,也算是他們神交一場了。
現下,就如此吧。
“娘,這是你做的?”魏世朝在桌前坐下,一掀開盅碗的蓋,聞到熟悉的姜汁奶味,不由問道。
“菜全是秋虹冬雨為你做的,姜奶是娘做的。”賴雲煙站在他身後,把他頭上的白玉冠取下,在其後用銀帶綁住,讓他的頭暫時輕松休息一會。
“秋虹……”魏世朝看到這時恰在屋中的秋虹,朝她笑道,“給你和大寶他們帶了些許小物回來,我交給三兒叔了。”
秋虹一福腰,輕笑道,“秋虹謝過小主子。”
“哪兒的事。”魏世朝罷罷手。
這時門外冬雨進來,魏世朝正好瞄到她,忙道,“冬雨你和我的小玎弟弟他們也有,我可沒忘了你們,我讓三兒叔交給絕叔去了。”
“知道了。”冬雨眼睛都帶笑,朝他重重一福,“這些時日在外頭可是吃好穿暖了?”
“吃好穿暖了。”魏世朝小嘆道。
家中的這些女人,就只會惦記着他有沒有吃好穿暖,一個比一個還惦記。
這時冬雨朝賴雲煙說外面有事,賴雲煙輕撫了魏世朝的頭,低聲道,“娘去去就回。”
“哦,好。”魏世朝向她笑。
等她走後,他就拿了姜奶的盅碗,拿了個調羹插了進去就走到窗邊,伸出一手打開窗戶時,他被冷空氣撲得打了個冷顫,還來不及說冷,他就又迫不及待地朝不遠處站在亭邊的男人猛招手。
等他過來,他就把盅碗塞到他的手裏,跟他說,“娘親手做的,您吃一半,留一半給孩兒。”
說完,探着頭,聞着姜奶香香的味兒,看着白白的姜奶不斷地吞口水。
魏瑾泓愣了愣,吃了兩口,看他還在吞口水,就還了回去。
“不吃了?”魏世朝看着他爹。
“你吃。”魏瑾泓笑了起來,眼睛溫柔似水,一片疼愛之情,“拿回去坐着吃,別冷着了。”
說着就要伸手去裏面拉窗,這時接過盅碗的魏世朝猶豫了一下,又挖了一大口放進他爹的口裏,又趕緊挖了一口自己吞下,這才滿足地眯了眼,與他爹道,“那孩兒去吃了?”
“去吧。”
“吃完了我陪娘煮道茶,就過來找您。”魏世朝道。
“好,我在外候着你。”
“別了,外邊冷,你回書房候着去,我等會就來。”
“好。”魏瑾泓笑着答應了下來,把窗戶掀下,蓋了嚴實後又緊了緊,這才嘴角含着笑看了大門處那一眼,見她的丫環們不斷朝他看來,他無事般轉過頭,往通往亭子的廊道上走去。
帶着姜氣的奶汁這時尚還有一些在嘴裏,熱熱辣辣又清甜,嘗起來味道确實不錯,難怪他孩兒喜歡吃這東西。
回頭讓廚房做,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同樣的味道來。
☆、111
這年過後,魏世朝搬去了書院住,賴雲煙見這府中也不能常候着她想見的人回來了,便說要去外面靜養。
她在京郊的宅子早就修好了,且修了一條連着城門的路出來,到時要是有那急事,一來個時辰也就可以到京中。
由此之後,差不多就到了她過她的日子,魏瑾泓過他的日子的時候了。
她走那天,常不在府中的魏瑾榮來與她見了一面,應她之請坐下後,他朝她作了揖,與她嘆道,“瑾榮以前還只得知嫂嫂心思巧妙,卻不知那心腸也不是尋常婦人可比得。”
她是早就把她自己的路安排好了。
只是他萬萬想不清,長兄是如此清雅俊逸,天下無雙的人士,怎麽她就不像那內宅女子那般愛慕他。
且他還是她的夫君。
“這話怎說?”
“嫂嫂且看外面。”
賴雲煙随着他的手指看去,聽着魏瑾榮那清亮的聲音仰揚頓挫地,極具煽動地道,“春日即來,明日那嬌豔的花兒即開,到時,那愛蜜的蟲兒就會為着那花兒打轉,直至命斷魂碎,怕才能止得他對嬌花的追随。”
說着,一臉期待的看着賴雲煙。
賴雲煙笑,“敢情瑾榮小叔愛花,那改日花開了,我便派丫環來送你幾族最嬌豔的花。”
魏瑾榮的臉僵住了。
“我那處靜養的小築,前後左右都是花樹,好多都是稀世之物,是我家人為我費盡心思尋來的,瑾榮小叔要是覺得幾朵花不供你賞,來日來我那靜心小築就是。”
她說得滿臉笑意吟吟,魏瑾榮卻有點笑不出了,緩了一會才勉強地笑了笑,說,“嫂子知道我意,我說的您就是那嬌豔的花,兄長就是那圍着您打轉的蜜。”
“哦,竟是如此?”賴雲煙略挑了挑眉,訝異道,“你的意思是,這園中朵朵花都是我,那蜂聞的那朵是我,再去聞的另一朵也是我,千千萬萬的那花兒都是我?呀,我竟美豔如此,堪比萬花?”
說着撫臉,一臉“我竟美至如此”般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
魏瑾榮這位對花粉嚴重過敏的人,這時臉上的笑頓時完全笑不出來了。
兄長也與他含蓄地說過他這嫂子平常不愛臉紅的話,不過這還是他打頭一次知道她是如此的——全身上下根本沒有一點婦人的矜持。
這還是好聽的,說明白了,她就是個無賴,明知他其意,卻非要往另一頭說,并且,說得他還無話可說。
“說來,”賴雲煙撫着臉笑着道,“那蜂兒愛圍着嬌花轉,這是自古以來天經地義的事,但這朵沒了,采着那朵的花兒就是,它可不是只專喜哪一朵。”
她與他還可以握手言合,但要是言合到同一張床上去,卻是不可能了。
在世朝對此都心知肚明的情況下,他們能各過各的,好好去活自己的,已是幸運的事。
她不與他和離,已是對他表示和善最大的誠意了。
魏瑾泓榮實在不必來此一趟,勸他兄長再戀她花才是正途。
“只要你兄長願意,我還是那魏家婦,”見魏瑾榮有些無奈地揉頭,賴雲煙斂了笑,恢複了正常神色與他地道,“除此之外,就讓你兄長好好過吧。”
她賴氏前面只要還挂着魏,就會代表魏賴兩家是一家,她這個活挂頭挂在那讓世人皆知,她已犧牲了她自己了。
誰也不能要求她再多。
“嫂嫂,”魏瑾榮先是皺眉,待想通她話中之意後,他朝她作揖,肅容再道,“嫂嫂!”
賴雲煙微微笑了一下,朝他輕颔了下首,“就讓我們各安其命吧。”
**
賴雲煙住去了別院靜養不到幾日,突聞祝小厚的媳婦有難産之危,她送了幾支人參過去,又差人去打聽了消息,說宮中派了禦醫過去,她就才稍放下了心。
這世與前世截然不同,她那厚道的小厚兄長這世還沒去外地上任,現已是工部侍郎,怕是離不得京了,看樣子是避不過往後的風波,賴雲煙對此也是頗為無奈的。
這幾年家,他們的聯系少了許多,但兄長與小厚兄長還是跟以前那樣親厚,賴雲煙從兄長那也得了祝小厚不少問候和禮物,前幾次,也是讓兄長囑了他一些話,可惜人都不是別人能操控得了的,小厚兄長是想留在工部裏面一步步往上升了,而不了離這京中,另就前程。
等祝府傳來祝小厚又得了一個兒子,且母子平安後,賴雲煙還真是松了口氣,笑着和與她報訊的冬雨說,“這是第三個嫡子了吧?”
“是呢。”冬雨也一臉笑意。
“唉,以後這家産可不夠分喽,我們這十公子啊,得好好攢攢家底才成。”賴雲煙笑道。
這幾年他有了兩個嫡子,一個嫡女,還有兩個庶子,兩個庶女,現在再添一口人,她這小厚哥哥啊,還真是有能耐。
“可不是麽。”冬雨又笑,眼睛往她主子瞄去,知道她是操心十公子家裏用度不夠了。
主子說的,女人的天性啊,就是擔心吃喝用度,只有這些安穩了,心裏才安穩。
此話她一直覺得挺對的,現在看樣子,主子不僅是擔心自己的,連十公子家的都擔心上了。
賴雲煙好笑地瞪了她一眼,過了一會又道,“把我的票箱子拿來。”
前年從祝三老爺府裏分出去過後,她這昔日的小厚哥哥手頭就沒以前那麽寬松了,他又是個大手大腳用慣了的,家裏又妻妾成群,他平素對女人又寬厚,總不缺她們的用銀,想來那分來的銀子也是花得沒多少了。
冬雨搬來箱子,賴雲煙囑咐她數銀票,她則趴在案頭寫信,讓她那小厚兄長拿着一半去花着玩兒,一半拿來給嫂嫂當家用。
“您這般寫?”冬雨數了銀票過來瞄一眼,道。
“唉,我也不想寫得這般清楚,可是心中要安,家宅便要先寧,這內院啊,是最缺不得銀錢的。”賴雲煙搖頭晃腦道。
她這可不是要給她那異姓兄長分配這銀錢怎麽花,她可是為了他着想。
說完,覺得自己這話很是有道理得很,就又添上了信。
冬雨都習慣這她這般說話了,搖搖頭就給她磨墨去了。
那廂剛抱了兒子的祝小厚得了賴雲煙送來的東西,打開一看,見一疊銀票,幾個喜氣盈天的金童子,還有一封信,當下他什麽也沒看,先拿了信過來展開。
看完,他不禁笑得大手捶打椅臂,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笑罵了句“鬼丫頭”後,就對自家師爺道,“數一半出來,讓帳房到夫人那裏添個數。”
師爺見他笑得厲害,往他猛瞧了幾眼,聽了這話後他去數銀票,數到中途有點不信自己的眼睛,就擦了擦眼,又重頭開始數。
數了兩遍,他湊過頭,在他們老爺的耳邊說了個數。
看着師爺有些驚訝的臉,祝小厚不以為然地道,“這算什麽?給了就要,等哪日她要是缺了,再多的數,爺我舉家賣了都要給她去耍。”
師爺知道他與賴家兄妹感情向來親厚,比自家兩位兄長還要親厚,但聽了他這話,心中還是微驚了驚。
這邊他們說着,那邊賴府的管家也到了。
祝小厚接過東西,見一個是小木箱子,一個是包得精細的包袱,就知前者是震嚴給他的,後者是嫂夫人給的。
他什麽都沒說,伸手就拿了箱子,打開一看,見裏面什麽都沒有,就只有一疊厚厚的銀票,那份量比雲煙的只厚不輕。
“看看,這就是親生的兄妹。”祝小厚笑着搖頭道,随即把兩個箱子的錢都一塊放了,又抽了幾張小額的放進荷包裏,很是得意洋洋地與師爺道,“爺我現在是兒子有好幾個了,比老大老二加起的還多,錢也夠花了,早知分出來過得這般痛快,老早就要跟老大老二他們分家了,哪還會跟他們多磨那些細功夫,白花了爺我的時辰。”
師爺聞言幹咳了一聲,道了聲,“是啊是啊。”
除此之外,他可是真不知說什麽了。
這爺啊,真是在哪,在哪都過得痛快,他這立府才不到兩年,府中也只缺了一點點銀,他那幾個至交中,就全都上趕着給他送銀錢過來了,真是叫他這等小人無話可說。
**
這年三月初春的頭一天,魏世朝就讓下人趕了馬車,送了他到母親處看望她。
他是第一次來到此次,從那鐵門進到青牆門,再往裏就是琉璃碧瓦,青磚白灰所構成的房屋,再往內裏,就有幾處小溪,到處都是含着花骨頭的花叢,就待來日開放了,而小溪邊上柳樹全是新芽,那綠得清透的樣子新嫩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娘,你就叫此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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