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楚淨川背着人的第一感覺就是,輕。
很輕。
路漫漫個子纖細高挑,按理說不會太輕。
楚淨川低頭,看見路漫漫手纏在自己的脖頸間,白皙的手腕隐隐透出青色痕跡,指骨修長,格外好看。
只是太瘦了。
之前卻一直沒發現,原來這樣瘦。
他還在走神,覺查到路漫漫頭偏了一下,鼻間可以隐約聞到寒梅的香氣。
她附耳,輕聲問道:“師兄,我重嗎?”
口中的熱氣呼在脖頸間,楚淨川身子僵了一下,他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
“師兄你累嗎?”路漫漫更向前側了下神,她倏然伸手探向楚淨川額頭,“我給你擦擦汗吧。”
開什麽玩笑。
楚淨川心想,修仙之人,怎麽可能出汗。
當他看到,路漫漫那素色帕子上沾了明顯的水痕時,瞬間不說話了。
這時,牧芸瑾那不長眼的小傻子走了過來,梗着脖子問道:“師兄你很熱嗎?”
楚淨川扭頭望向他。
牧芸瑾又繼續道:“要不我來背小師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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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牧芸瑾的錯覺,他覺得這句話說完之後,山間的空氣似乎冷了不少。
牧芸瑾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楚淨川涼涼的說:“你要是真閑的沒事幹,不如就扶着陳老下山。”
聞言,牧芸瑾扭頭,看向後面被孤單落下的老人。
前面山道崎岖,路不好走,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走這山道,屬實困難了些。
行吧。
回到陳家,楚淨川找到裴寧,讓他帶着衆弟子去附近居民家打聽消息,看除了王婆,還有沒有看到無頭人的百姓。
而他自己,在照顧生病路漫漫的同時,引了道符,把平江府的消息傳給了雲無塵。
傍晚的時候,出門去的弟子都回來了。
“師兄。”裴寧依然用灰粗衣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眼睛。
楚淨川知道他性格如此,也不多說什麽,只淡聲道:“如何。”
裴寧說話慢吞吞的,聽着旁邊的人都要急死了,牧芸瑾快速的道:“果不其然,附近确實有幾戶人家也看到了無頭人。他們報了官府,但并沒有相信他們的話。”
楚淨川看向裴寧。
“嗯。”牧芸瑾說完,裴寧重重的一點頭。
牧芸瑾:“……”
裴寧從懷裏探出一張紙,是一個自己手繪的簡易地圖。
他對着旁邊亭子擡了擡頭,楚淨川和師弟們同他走了過去。
“這兒,”裴寧說,“依照時間線,是第一個遇到無頭人的百姓。
他手指着那處在那處打了個圈。
他同周圍百姓打聽過,那兒地名仙臺,因為有個巨大的斬首臺而得名。
不過據說,因為是前朝的建築,已經荒廢許久。
楚淨川垂着眼睫,看着那處沉思片刻。
裴寧伸着手指用靈力順勢游走,又接着道,“還有魚口這的百姓。”
接下來,他又圈畫出幾個地點。
楚淨川抿唇,半晌問道:“王婆是最後一個?”
“不,”裴寧搖了搖頭,手指指了過去,“最後一個是這裏,看到他的是一個小姑娘……”
楚淨川見他臉色微變,皺眉問道:“怎麽了?”
“那個小姑娘被刺傷了,”裴寧緩慢的說,“用他手裏的那把彎刀,還好不嚴重,沒有生命危險。”
雖然姑娘沒有生命危險,但這一點突然傷人這一點恰恰說明這無頭人的煞氣已經越來越重了。
楚淨川垂下眼皮,淡聲道:“若是如此……”
若是如此,那就要盡快找到他才行。
楚淨川目光一轉,看見裴寧用靈力圈畫的地點一點一點連成一條清晰的線。
顯然,這個無頭人并不是随意出沒,而是有着明确的路線。
他要出哪裏?
楚淨川看着這條靈力聚集而成的線,眉心緊皺。
“這無頭人從仙臺出來,”楚淨川看着簡易的地圖,手無節奏的在石桌上敲了幾下,“沿着這條路直走。”
最後一個地點顯而易見。
他和裴寧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皆是了然:“是大澤山。”
……
斜陽在院子裏投下陰陽分界線。
院子裏的老人正擡起腳尖準備夠一籃筐草藥,陳阿桃在他腳邊玩石子。
楚淨川看着這個滿頭華發,卻依舊腰杆挺直的老人,默然走了過去,幫他把最上面那一籮筐草藥夠了下來。
陳成軒回頭見是楚淨川,抓緊伸手欲要接過,誠惶誠恐道:“謝謝仙師。”
楚淨川徑直的越過他,放在那堆放草藥的木匣子裏,“是不是放這兒?”
陳成軒更加誠惶誠恐,“是,對,就是這兒。”
等兩人把院子裏嗯草藥都收拾完好,太陽已經下山去。
楚淨川站在院子裏,一身白衣,負手而立。
他似乎在斟酌用詞,陳成軒見他模樣,“仙師可是有事要問?”
路漫漫被他背回來之後,陳老說她是風寒所致。
可是,楚淨川覺得并不是這麽簡單的風寒。
他手指幾不可聞的蜷了一下,“陳老,路……我師妹的病痛,真的只是普通風寒?”
陳成軒似乎沒有想到他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才慢聲道:“小仙師确實只是普通風寒,不過……”
“不過什麽?”
雖然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但是陳成軒卻莫名聽出了幾分急迫。
“不過,”陳成軒摸了一把他雪白的胡子道,“小仙師的身子體弱,內裏氣虛,難聚靈力,易染病症,就拿今日來說,其他人皆是無事,獨獨她一人染了風寒。”
楚淨川皺眉:“怎會如此。”
陳成軒道:“應該是幼時所患,随如今看不出來,但會随着年齡成長逐步顯現,若不加以治療,只怕日益加重……”
楚淨川走了一下神。
路漫漫低低的叫他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她此時正半卧在塌椅上,因為生病,聲音有些悶。
沒了平日了女子的嬌俏,顯得有些低沉。
卻意外的好聽。
“嗯?”
楚淨川擡眼,沒聽清楚她剛才的話。
路漫漫被他的反應逗笑了,低着聲音道:“我說,那無頭人的行蹤可是找到了?”
楚淨川的目光無意識的聚集在她的手腕上,那手腕纖細,動作間可以看到繃直流暢的筋骨曲線。
“找到了。”楚淨川移開眼。
路漫漫聞言,坐起身來躍躍欲試,顯然有莫大的興趣。
楚淨川說:“別看我,沒你的事,就你那邊靈力,送上去給人塞牙都不夠……”
路漫漫的嘴角的弧度一僵,似乎有些落寞。
楚淨川倏然想起來陳成軒的話,欲言又止,半晌,垂下目光,有些別扭的安慰道:“別擔心,總會好的。”
路漫漫擡頭:“???”
他覺得今日的楚淨川有些奇怪,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含着一起悲戚和憐憫。
“師兄,”路漫漫動了動嘴唇,目光有些僵直問道,“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得了什麽絕症?”
楚淨川猛然擡眼看向她,“為什麽會這麽問?”
路漫漫不說話了,一副生無可戀的躺在塌上。
楚淨川看的十分無語。
他負着手,用那冷漠的不會說人話的嘴破天荒的解釋一通,才說清楚她只是受得普通風寒。
路漫漫似乎勉強相信了他的話。
楚淨川暗暗松了一口氣,他目光垂落在路漫漫紅色的純擺上,轉移話題似的說道:“你聽過大澤山的傳說嗎?”
路漫漫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在眼睑留下一排剪影。
楚淨川負手,手指動了動,他道:“傳言天地初始的時候,大澤孕着一位神仙。他同我們這些修煉者不同,是天生地設的神,傳聞,他一身白衣,出門去的時候,萬蓮齊綻,千鶴奇觀的聖景,世人稱他為鶴蓮君。”
“嗯?鶴蓮君?”路漫漫有些好奇,“那如今呢?他還在那兒嗎?”
楚淨川不鹹不淡道:“死了,早就死了。”
路漫漫:“……”
所以,你講這個故事的意義何在?
她癱了一張臉,一把将被子蓋住自己的腦袋,不太想跟這個人說話。
楚淨川又接着道:“不過,世有傳聞,大澤山深處,鶴蓮君去世的地方,受他仙氣的感染,孕育出一種白色雪蓮,能生死人,肉白骨,是個難尋寶物。”
路漫漫露出眼睛和上半張臉,眸眼一亮道:“真的?”
“假的!”楚淨川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道,“行了,你該休息了。”
路漫漫并不想睡,腦子裏還在想那難尋的寶物,一臉的財迷。
“別做夢了,”見此,楚淨川毫不留情的打理她,“若是真有,這麽多年了,早被別人尋去了。若是沒被別人尋去,就你的這點靈力,還找不到寶物,自己先折了。”
路漫漫看着那張不說人話的嘴,一臉幽怨。
他小聲嘟哝:有這麽打擊一個姑娘的?
還是個人?
楚淨川斜眼看她:“說大聲點,我聽不見。”
路漫漫咧嘴一笑:“師兄真好,謝謝師兄的睡前故事。”
楚淨川這才滿意的度步出門去。
他緩步走在院子裏,伸手捏決畫了道符,想了想,卻最終沒發,随手捏滅了。
青峰山的弟子在大澤山的山口圍截無頭煞。
時至夜半,一輪孤月挂在山巅上。
楚淨川手拿長劍,聽着周圍的風吹草動。
無邊的黑暗延伸進那黑黝黝的洞口裏,白袍青冠的弟子們臨風而立。
裴寧手中的金色符文暗了一下,他壓低聲音,很悶的道:“來了。”
青峰山的弟子們捏緊手中的劍,楚淨川看着前方,見有一身影顯現,呵聲道:“列陣!”
弟子們一字排開,戒備的看向前方。
一道歪歪扭扭身影出現視野裏,那人生的高大,穿着銅色盔甲與暗色長袍,手中拿着的一把彎刀。
那把刀看上去很是沉重,刀背上有一圓口,刀柄上刻畫着鬼頭。
刀刃利而鋒,在月光下發出生冷的光。
楚淨川這才看清楚他手中的刀,同裴寧對視了一眼,心中皆道了一聲不好。
鬼頭刀。
作者有話要說: 你是姑娘麽?是麽?嗯?路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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