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真·奶奶的好大孫 (1)
由于還要沿途還馬,于是回去衆人便兵分兩路。
一路張三兒跟米衛國帶着那堆衣服駕着馬車回,順便沿途還馬,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能到當地的黑市看一看,把手上的東西換一換。順便米衛國還想借着張三兒的馬車把磚拉回去,為此他還特意跟殷山海借了六十塊錢,說是到家把東西一賣了就還他。
至于給張三兒的車資,他大方表示等他們啥時候有錢了再給他,或者以後打到什麽好東西直接抵給他錢就行了。反正這趟如果他買的那些衣服能賣完,他賺的也不少了。
一路蘇芫跟殷春峰坐車,押着林琳回去大隊公社。為免林琳再出什麽妖蛾子,殷山海還特意寫了一封情況介紹信,在裏面說明她不僅偷別人的櫻桃醬騙得他的學徒名額,後來被人揭穿的時候還倒打一耙,說他家窩藏右.派分子,險些害得他被人調查。
他這樣自揭短處,瞬間就将被動化為主動——如果家裏真藏有右.派分子,有誰敢這明目張膽的說出來?
蘇芫就是算準了這樣的心理,才特意叫殷山海寫了這麽一封情況介紹信。經過昨天晚上林琳爽快認罪的事情,她算準了後者身上肯定有大秘密,而且這秘密肯定跟那個能複刻東西的人有關。
因此她算準林琳不敢再攀扯師父,否則她就把她複刻東西的事情抖出來,到時一查,說不定誰更倒黴呢!
林琳明知道蘇芫的心思,但事實也确如後者所料,她壓根不敢讓人知道她能複刻東西的事情。因此各揣心思的兩人,便這麽默默把這事認下了。
很快,蘇芫她們就要啓程出發。
葉老爺子看着徒弟十分不舍,又從屋子裏拎出一袋點心包來:“這是我早上叫山海特意給你做的幹糧,你記着,路上只能你一個人吃,并且不能被別人看見,知道嗎?”
蘇芫忍不住笑:“為啥不能被別人看見?難道你在裏面藏了珠寶不成?”
葉老爺子眼睛一豎:“一天天的就知道白日做夢!有那功夫還不如痛快的把山參錢收了!”
知道老山參是給老爺子救命用的之後,蘇芫就把殷春峰給的那五十定金給退回去了,至于之前說的賣三百塊,她更是不會要了,是以老爺子才會有這麽一說。
蘇芫一見老爺子發怒,不敢再貧嘴,趕緊提着那包點心就爬上了車。生怕晚一點老爺子又想起來那裏山參,要給她錢。
這邊殷春峰帶着蘇芫跟林琳坐車回去,耗時一天就到了。
到了鎮上,蘇芫直接去大隊公社報了案。老隊長跟秦岳侖提前兩天就由殷山海去了個電話,通知了他們這事,因此今天下午他們就已經到了公社等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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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兩人還有些不信林琳會做出偷竊這樣的事來,但是看着她親手寫的認罪書,以及殷山海寫的情況介紹說明,兩人不信也得信了。
由于涉案金額不算特別多,又是初犯。公社對林琳進行口頭教育之後,又罰她在公社義務勞動三天就算了事。
雖然看起來這懲罰不重,但卻是在林琳的檔案上記了一筆。也就是說,這往後,無論她是搬遷、升職還是其它,這件事情将永遠伴随她終身,甚至在有些政審嚴格的地方,就連她丈夫秦岳侖也有可能會受到影響。
秦岳侖萬萬沒想到林琳是會做出來這種事情的人,雖然沒有當場提出離婚,但是看得出,他的心情也是十分不美妙,離開的時候甚至連招呼都沒跟林琳打就獨自甩手走了。
林琳沉默地看着秦岳侖的背影,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情況下,伸手進衣兜裏緊緊抓住了那本看起來有些舊的筆記本。
與此同時,在無人看得到的她的腦海內,一本筆記本無風自動,翻到空白一頁,上面緩緩顯出一行字:【這次是你操之過急了,我提醒過你,天道之子的氣運不是那麽好借的。你還要選擇頂替,活該受此懲罰。】
林琳眼神一陰:【可你不是說葉崇明馬上就要死了麽?與其報信只是拿個跑路費,跟頂替上去掙筆遺産,你會選誰?】
筆記本“啪”地合上,似是被林琳的冥頑不靈氣到,拒絕再跟她溝通。
林琳咬牙,有心發火卻也知道自己沒能力威脅對方。雖然對方是借她的身體複活,并且在這裏休養,但是如果對方真要棄她而去,她也沒什麽辦法。
就好像昨天,明明她不想寫那認罪書,結果這鬼筆記本竟然直接接管了她的身體,“唰唰”就認罪了,也不知道打的是什麽心思。還說這樣就能讓天道之子虧欠她的,往後借運更容易。
她才不要往後,她就想現在就能借走!最好全部借走!!
抛下有些癫狂的林琳在公社接受義務勞動改造,蘇芫跟殷春峰接受完公社的例行調查,就一起回家了。
上次來不知道蘇芫是他的小師叔,這次知道了,他肯定是要去米家登門拜訪一番的。
而且還有蘇芫師父身份的問題,他也要當着大山村衆人的面過過明路。
秦岳侖沒臉跟他們一起走,因此回去的時候就是老隊長跟他們一起。
剛到村口,馮秀萍早帶着福福等在那裏,一同等着的,還有大嫂跟二嫂以及兩家的孩子。
福福隔老遠就看見媽媽大包小包地往回趕,頓時掙開奶奶的懷抱,甩開兩條小短腿,“噠噠”就沖了過來,宛如一發小炮彈一樣重重砸進媽媽懷裏:“媽媽!媽媽!師父爺爺沒事,對吧?!”
蘇芫一把接住小閨女,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是,沒事了,吃了爸爸挖的大蘿蔔,就沒事啦!”
福福頓時得意洋洋:“看,我說沒事就沒事吧,我最厲害了!”
她一邊說着話,還一邊小手掐着腰,一副天下間,舍我其誰的架勢。
殷春峰被她這可愛的小模樣逗得“噗”地一聲笑出來,上前一把抱小家夥在空中掂了掂:“嚯!還挺壓手!小師叔家的福妹子果然長得好!”
周圍圍觀的村人一聽他這話頓時感覺怪怪的:什麽小師叔?什麽福妹子?
他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沖一個三歲小丫頭喊“福妹子”不覺得詭異的慌麽?!
現場頓時雅雀無聲。
殷春峰語出驚人之後猶不自覺,還從兜裏摸出一把糖來哄福福:“來,喊我春峰大哥。”
所有人:“!!!”
福福大堂哥小虎更是心裏一凜,直接上前一步一把把福福搶了過去:“福福不能随便接陌生人的東西!這人怕不是個變态!老成那樣了還要你喊他大哥!”
殷春峰一個踉跄,膝蓋“噗呲”往外飚血:“……”紮心了!
他看着四周人詭異而懷疑的目光,撫着胸口艱難喘氣:“呃,那個論輩分,我确實是福福大哥。”
然後他又提出一兜子點心朝馮秀萍遞過去:“奶奶上次過來沒來得及相認,這次回去之後,發現之前我家一個遠房叔爺曾經在大山村受過大家不少恩惠,更是收了我小師叔蘇芫為徒。我叔爺現在身體不好無法親自前來,便派我過來謝一謝大家。”
他一邊說,一邊又從包裏抓出一把硬糖,挨個遞了過去。
逢人就看福福,看她怎麽喊對方就順着趕緊喊。
馮秀萍滿臉呆滞,看着在人群中散糖的殷春峰,他長得高大魁梧,這次又因為連日奔波,胡子也長得滿臉都是,看着比他家老大還老。
但偏偏這麽一個人,遞糖遞到她面前的時候,還面帶笑容,十分恭敬地喊了聲:“奶奶好!”
馮秀萍腳下一晃,這個年輕上山敢打虎的彪悍奶奶好懸沒被這中氣十足的一聲給吓趴下!
蘇芫忍住笑,一把扶住婆婆:“抱歉,那個,我師父他輩分有些高……”
馮秀萍紅紅火火恍恍惚惚:“高……實在是高!”
一家人帶着殷春峰往家走去。
一路上殷春峰禮節十分到位,忙前忙後地幫大家扛東扛西,而且凡是遇到好奇前來看熱鬧的村民,他都會抓出一把糖,不厭其煩地再解釋一遍自家叔爺受米家恩惠的故事。
很快,蘇芫師父是省城殷山海叔伯的消息就跟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大山村的各個角落。
衆人又羨又慕,只恨自己當初咋沒去幫那個看起來就不咋樣的老頭子,反倒叫米家白白得了這個好處。
不過也有那些不要臉的,眼珠一轉,就腆着臉上了米家門,找到殷春峰跟他說當初曾經給他叔爺送過一個蘿蔔,一顆白菜之類的話,就為了他能多給自己一把硬糖。
殷春峰也果然不負大家所望,來者不拒,挨個發糖。
林碧蓮就在其列,而且她還十分不要臉的一連來了好幾次!
終于,在她第三次上門的時候,馮秀萍忍不住了,彪悍性起,叉起一把掃把往門口一站,眼風就那麽一掃——
林碧蓮頓時就慫了,乖乖把剛剛騙得的硬糖放下。
“嗯?!”馮秀萍眉一吊:“只有這些?”
林碧蓮梗着脖子正要說話,就見馮秀萍“唰”地一掃把掃在道旁一株小樹上,将樹枝砸得脆斷!
“你小氣得跟啥一樣,當初殷老爺子在的時候不小心從你家門前路你都要訛人一筆,你還有臉說你給了人家蘿蔔雞蛋?!當我眼瞎嗎?”
馮秀萍完全不給她開口的機會,一張嘴,機關槍一樣“突突突”突得她面紅耳赤,無地自容:“原想着今兒我大孫子頭一回上門,不想叫人看到這些龌龊!結果你這人給臉不要臉,偏要往槍口上撞!這就怪不得我老婆子當衆扒你的皮!!!”
林碧蓮:“!!!”嘤!這馮大蟲實在太可怕了!
然後一捂臉,将兜裏的糖往外一扔就跑了,速度之快,連鞋子都跑掉了都沒敢回頭去撿!
衆人哈哈大笑,殷春峰更是眼睛一亮,乖巧上前,嗓音宏亮:“謝謝奶奶!”
馮秀萍趕完人正霸氣轉身,聞言一個趔趄好懸沒給大家當場表演一個劈叉!
她糟心地一把推開殷春峰那張胡子拉碴的大臉:“小……小點聲兒!”
“噗……”
衆人頓時忍俊不禁,笑倒一片……
當天晚上,馮秀萍做了一個噩夢,夢見過年了福福長大了,然後小家夥突然就地一滾,變成一堆頂着絡腮胡的彪形大漢,大家整整齊齊地往院子中央一站,中氣十足地喊:“奶奶!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馮秀萍——
“……”
“!!!!!!”
心悸而醒,久久無法入眠……
……
蘇芫又在婆婆家呆了會兒,挑着省城遇到的事情說了些,至于說為啥她跟米衛國兩人會分兩路走,她則簡單地将當初去省城的時候的情況一解釋,說回來他們得去還馬。
米家人沒想到這張三哥如此仗義,紛紛豎起大拇指,老太太更是叮囑蘇芫要她等人回來要好好請人到家吃一頓飯犒勞一下才行。
蘇芫自然是笑着應下,又說到這次又是江樾幫自家提醒了殷山海事情有所不對勁。衆人頓時感慨這孩子真是她家的福星,老太太更是當場打開針線筐,說要親手給他納一雙鞋底作為謝禮。
說完這些事,蘇芫又把把給衆人買的禮物一發——
兩位老人一人一身衣服,是她專門在那黑市裏挑的,十分合身,穿着也精神。她也明說了,這東西是二手衣服,不要票,并且比外面便宜。
不過即使這樣,兩位老人也是高興得合不攏嘴。
大哥是一枝鋼筆,雖然不是什麽名牌,也不貴重,但是心意也是足足的。二哥愛講究,米衛國給他挑了一頂仿軍帽,那種正宗的軍帽是要用票排隊搶的,壓根買不到,而且貴。不過有這頂仿軍帽也夠米二哥炫一陣子的了。
給兩個嫂子則是一人一條絲巾,也是她在黑市裏淘的。至于小輩兒,則是點心就打發了。
她給着給着就把師父臨走時給她的那包點心也拿了出去,吓得殷春峰趕緊一把撈回來:“小師叔!這是師父專門給你還有小福福做的!”
蘇芫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那邊福福已經打開紙包,抓起一只點心用力一口:“唉喲!”
小姑娘頓時眼淚汪汪捂着腮梆子不出聲:這點心也不知道啥做的,太硬啦!
老太太離得最近,一眼就瞧見那點心中間露出來黃澄澄一角,頓時吓得一個激靈,伸手就把紙包包了起來,然後起身趕人:“行了行了!東西都得了還一個個的擠在這裏幹什麽?自去玩去!”
衆人一窩蜂地散了,唯有蘇芫跟殷春峰被老太太留了下來。
等所有人都走了,就連老伴米滿倉也都被她借口支出去燒火,老太太這才一臉緊張地松開紙包,看向殷春峰:“你知道這裏面是啥?”
殷春峰心虛地瞅一眼蘇芫:“知道。”
蘇芫莫名其妙:難不成師父真在裏面藏了珠寶?
老太太用力一瞪三兒媳婦,将紙包重重拍回她懷裏:“趕緊拿着東西家去!收起來!剛才要不是我手快,險些就被人看見了!”
蘇芫打開紙包一看,頓時愣了!
剛才老太太用力一拍,那些點心大多都碎了,露出裏面包着的餡兒來——
可這些餡兒哪是普通的餡兒?!
那滿滿一紙包,全是黃澄澄又亮燦燦到能閃瞎人眼的小黃魚!!!
大山村的夜,寧靜而安詳。
蘇芫趁着月色将師父給的小黃魚全部收起藏好,她本想将這些給婆婆留一點兒,但是老人家眼一瞪:“這是你師父給你的嫁妝!你就好好收着!”然後就果斷把她趕回家了。
收好東西,她原本以為自己會激動得睡不着覺,哪知這兩天太辛苦,她頭一挨枕頭,幾乎是秒睡。
蘇芫這裏沉沉入夢,在同一片夜空下,另一邊的米衛國跟張三兒兩人卻是樂開了花。
果然不出張三兒所料,他從省城黑市裏淘來的衣服很受大家歡迎。
在回去第一家馬主人那裏,他直接就買走了六件,四件普通棉布,兩件的确涼。由于是熟人生意,兩人便給他算的便宜,普通棉布衣服算的兩塊五,的确涼算的八塊。總計掙了十八塊,外加兩尺布票。
這家馬主人其實就是當地的黑市老板,他之所以買這麽多衣服,其實還是想借兩人的口打探一番之前那個舊衣黑市的位置。
張三兒也不吝啬,當場給他畫了張地圖,将省城舊衣黑市的位置描了出來。
後面第二家馬主人,那家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人,兩人便沒把東西拿出來吓人,而是打探了當地的黑市,去那裏轉悠了一番。
因為他們到的晚,當時黑市已經沒多少人了。但兩人還是賣了整整十件普通棉布衣服,收獲三十塊錢,沒收到票。至于的确涼跟的卡,則一件也沒有賣出去。
這第一天,兩人的行程就到此為止了。
當天夜裏,張三兒帶着米衛國歇在這家馬主人家裏,後者內心十分火熱:“張三哥,你說,如果我們這樣一路賣回去,那是不是還不到家,就能把東西賣完?”
張三兒揉着酸疼的小腿:“別那麽樂觀,我們今兒是運氣好,連着兩家都趕上了。明天說不定就賣不出去了。”
說着,他把今天在黑市賣的那三十塊錢遞給米衛國:“這些給你,算你賣的。之前頭一家因為給人算了熟人價,就算是我的,不虧你。”
米衛國不幹,堅持兩人五五分:“既是跟着你走才能賣了東西,那價格自然是你談,算我們一家一半。等往後,我家東西賣完了,就全都歸你!”
張三兒拗不過他,“那也行,反正你東西少,往後我盡量提提價,不少你的。”
然後遞給他24塊錢,并一尺布票。米衛國則下床給他點了7件普通棉布衣服,一件的确涼衣服。
這樣一來,之前蘇芫在黑市進的衣服就還剩下23件普通棉布衣服,4件的确涼衣服。
雖然24離當初的55塊錢本錢還很遠,但是這一點也不妨礙米衛國做生意的熱情。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過了半天又忍不住喊張三兒:“張三哥,你說如果明兒我們再順道收些山貨去下個地方賣,會不會賺更多?”
張三兒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搖醒,心裏頓時一驚,還以為發生啥事兒了,翻身就把身邊的東西往床下藏:“啥?!啥?!發生啥了?!”
米衛國:“……不是,張三哥,我就是想問問如果我們再收些山貨順道去下個地方賣,會不會賺更多?”
張三兒抹把臉——
“……”
“…………”
十分無語,“嗐!有啥事兒你不能等到明天再說嗎?吓我一大跳,還以為出事兒了!”
他團吧團吧又把睡前掖在靠牆的包裹又按了按,然後語重心長:“衛國啊,我們這行為啥叫黑市?就因為它見不得光!”
“我們這樣打一槍換一炮,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而你說的收山貨,再換地兒賣,那叫賣買賣,得一直往下跑才能賺錢!像你說的,如果我收了山貨,再去下個地方賣,可是現在這情形,誰也不敢保證它就能順利賣出去,懂?”
米衛國搖頭,表示不懂:“那你們弄了這一堆衣服?咋就不怕賣不出去了?”
張三兒被他一句接一句的問得睡意全無,于是索性爬起來給他講生意經:“這是因為,這裏面有個物以稀為貴!”
張三兒伸出手比劃着,“就好比現在有張餅,它就這麽大,我們一人咬一大口,它就沒了一樣!這山貨,我們本就是走的山路,在這村子裏,它缺山貨嗎?它不缺!但是衣服就不一樣,大家想買衣服得先去換票,換完票還得拿錢買。這就讓很多人買不到衣服,但是衣服它又是個必須品,人不能不穿!這突然一下子出來個不用票還便宜的,所以吧,雖然它是舊的,但也不妨礙它被人喜歡願意讓人買走呀!”
聞言,米衛國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張三兒伸手拍拍米衛國肩膀,“睡吧兄弟,這行水深,我勸你呀,還是別瞎趟了,就偶爾跟着我幹一票賺一筆就行了,免得萬一哪天東窗事發,連帶着你老婆孩子都要被連累!”
說完,張三兒倒頭就睡。
米衛國一頓,突然反應過來一事:“所以你這麽老大不小了,也不成個家是不是就是這個原因?”
張三兒一僵:“滾滾滾,不睡就出去曬月亮,別打擾老子清夢!”
這一夜,米衛國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他去做生意,賣啥都火爆得不行,賺錢賺到手抽筋。正當他開開心心地用一個巨大無比的麻袋扛着錢回家的時候,路上突然遇到公社政委書記,對方“咔嚓”一手铐就給他拷上了!
然後說他投機倒把,被抓了,就連福福跟蘇芫也跟着被一起抓走關到一個滿是吃人惡獸的監獄裏。
“!!!”
米衛國吓得大叫一聲,猛地一掙!
“唉喲!!!”
張三兒剛醒,就被他一腳踹下床結結實實摔在地上,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你這睡相也太差了吧!真不知道你平時怎麽跟你老婆睡的,還不得被你踹散架?”
米衛國:“……抱歉抱歉!實在是做了一個非常吓人的夢。”
他沒好意思說自己是夢見被人抓了,趕緊上前扶着張三兒起來,兩人略微收拾一番就辭別馬主人繼續趕路。
因為那個夢,他今天顯得分外老實,就連張三兒中途說要帶他拐去某個地方的黑市見見市面他都沒去,只說在路口等他。
張三兒勸不動他,便獨自一人背着幾件衣服過去了。
哪知去了沒一會兒,張三兒就灰頭土臉地回來,身上的鞋子都跑丢了一只,一上車就一個勁地催他:“快走!快走!”
米衛國駕起馬車就跑,直到走遠了。張三兒這才喘一口氣,擦着汗對他道:“你是不知道,剛才實在太險了,險些就被人抓了!”
原來他剛到那處黑市的地界,正要進去,哪知突然內急,便背着東西去了旁邊一戶人家借用廁所。
等他出來,那黑市就被一群人帶着家夥給抄了。
好家夥,當時他頭皮都炸了,扭身就跑。
一路上連頭也不敢回,鞋子都跑掉了也不敢回去撿。
張三兒兀自唾沫橫飛地形容着剛才的危險經歷,卻不知道前面的米衛國心裏卻是波瀾乍起:看來還是不能走太多夜路,否則肯定會栽跟頭的。
昨天晚上要不是他做了那個噩夢,估計那會張三兒一說,他就跟着去了。兩人也不會在這路口磨叽這一會兒,等那些人到時,他倆肯定在黑市裏面沒跑了。
米衛國心裏一陣後怕,将這話跟張三兒說了。
張三兒也是唏噓不已:“對,你說咋就這麽巧,昨天晚上你不還興致勃勃想長久跑買賣嗎?咋今天就不想去了?”
米衛國甕聲甕氣:“我夢見我被人抓了。”其實他最怕的不是自己被抓,而是蘇芫母女。
夢裏他看着她倆因為自己的事情受到牽連,他的心裏就跟刀剜一樣難受。
想到這裏,他突然擡頭,神色鄭重道:“張三哥,我勸你一句,往後那黑市,能不開就不開吧,反正你賺這些也夠了,萬一哪天被抓了呢?你家人怎麽辦?”
“我家人?”張三兒一愣,突然面露奇怪之色:“……唉,不說也罷。你說的我都知道,往後我會慢慢收手的。”
說完,氣氛陡然沉悶下來,只餘馬蹄得兒得兒敲擊地面的聲音。
張三兒默默看着前路,嘴裏咬着一根草莖久久沒有出聲,然後他突然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其實我是真羨慕你。”
米衛國正好揮了下鞭,沒聽清他說啥:“啥?”
張三兒一笑:“沒啥。”
然後往後一仰抱頭仰躺在馬車上,咕哝一句:“一會兒快到了喊我一聲,昨兒晚上被你那一驚一乍的搞得一點也沒睡好,補個眠!”
米衛國:“……行。”
然後嘴裏呼喝一聲,馬蹄得得,帶着兩人轱辘辘遠去……
接下來的行程,兩人都收斂了許多。張三兒不再像之前每到一家都恨不得把衣服拿出來推銷一番,而是确定對方是信得過的人,才會少少地拿出來一兩套來換。
這樣一來,兩人賣衣服的速度慢了下來,但卻勝在安全。
不過慢歸慢,等兩人最終來到之前米衛國訂磚的那家的時候,蘇芫進的那些衣服正式售罄,米衛國總收入120元外加5尺布票。而之前蘇芫進貨一花只花了55塊錢,也就是說,這一路走回來,他直接将自己的本錢翻了倍!
想到他之前翻山越嶺打野物,找山貨的辛苦——
米衛國:“!!!”
又忍不住好心動怎麽辦?
然後轉念他就想起來第一天的噩夢,這個夢猶如兜頭一盆涼水潑下,他頓時老實下來:這種事還是消停兒的,少幹為妙。
其實他們這一路總共也就賣了四十多件衣服出去,是後來張三兒堅持先賣他那部分,還說馬上就要去拉磚了,錢總得備足。
米衛國這才同意,不過每日裏兩人賣的東西還是七三分,賣到最後這一站,米衛國的衣服才正式售完。
磚早就燒好了,米衛國帶着錢去當地的磚廠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磚錢加上那口大陶缸的錢總共是85塊3毛2,被他講了個價,對方給他把3毛2的零頭抹去了,總共花了85塊。
磚有些多,他們一輛馬車是肯定拉不完的,于是又請了他們生産隊的兩輛馬車一起,他跟張三兒又一人背了一背簍,這才勉強拉完。
兩人這麽走走停停的,等最終到家,距離當初蘇芫回去時間都已經整整過去一周了。
殷春峰是在第四天早上離開的,正好跟在公社義務勞動回來的林琳在村口打了個照面。短短三天不見,林琳明顯比之前憔悴許多,也不知道這幾天她在公社經歷了什麽。
這幾天村子裏的議論一直都沒有消下去,連帶着連知青院那邊都清淨好多。知青院以前一直以林琳秦岳侖兩口子為首,現在其中之一背上了小偷的罪名,誰知道剩下的人是好是壞?
就連掃盲班,若不是老隊長跟米大哥三令五申說要識字,至少要學會算賬寫自己的名字,只怕掃盲班都沒什麽人去了。
不過即便這樣,這兩天也有幾個膽大的在跟老隊長反應說想把掃盲班老師換一換。
以前秦岳侖作為掃盲班的班主任,是不需要下地幹活就可以掙得工分的。這樣的好事難免會招人眼珠子,以前大家是被老隊長壓着,沒人敢吭聲。
但這兩天,知青院出了個小偷,還是掃盲班班主任的老婆,知青們的領頭人之一。
這一下大山村民們就忍不住炸了。
天天都有那脾氣火爆眼高手低的人上老隊長跟前鬧:“憑啥他不用幹活就能一天六個工分?難道就跟他們說的,我們這些泥腿子天生比人低一等嗎?”
尤其令老隊長沒想到的是,知青們竟然也是有幾個不服氣,半夜偷偷來找他,明裏暗裏暗示說其實可以讓掃盲班班主任輪流來當,反正不就是教村民們識幾個字嘛,算個賬嘛。大家都是知青,學問誰都不比誰差,沒道理有些人一直仗着先來,霸着班主任的名頭不讓,讓他們後來的這些人吃虧。
老隊長小時候苦,沒上過學,又因為年幼時的經歷曾經被鎮上一個賬戶先生三言兩語救過命,因此長大後打心眼兒裏佩服文化人。
所以當有知青來到大山村下鄉,老隊長直接将自家的老宅院讓了出來,給知青們居住。并且給了知青們極大的尊重與自由度,任由他們自己管理自己人,一點也不像別的村,知青來了村裏,大凡小事都要歸生産隊管轄。
後來林琳提出來要辦掃盲班,老隊長又忙前忙後的托人找關系去買了粉筆,書本。還主動提出班主任因為要備課工作辛苦,就一天六個工分補貼,如果下地幹活,工分另算。
沒有黑板,他就把給自己準備的棺材板拿出來,打磨光滑,塗上黑漆,就是黑板了。
以前林琳沒出事前,知青院裏一團和諧,除了一個耿翠翠時不時鬧點笑話以外,大山村人對知青院的感覺是祖地一樣的感覺——尊崇、羨慕。
現在林琳出事,知青院頓時跌落神壇,讓大山村民心思浮動,覺得知青也不過如此,會偷,會搶,會扯皮……
這不,今天一上工,又有人上老隊長跟前唱戲了——
“老隊長,不是我說啊,您看那掃盲班,其實現在一周俺們也就上一次課,那憑啥還天天補班主任六個工分啊?”
“對啊,就是。老隊長,而且我發現啊,您看俺們不管是去年入的掃盲班也好,還是今年入的掃盲班也罷,好像用的教材都是同一個!”
“就是就是,那老隊長您說,這教材都一樣,那教案還用變嗎?這教書可不像種地,一天一刨,天天刨出來都不一樣,他反正就拿着同樣的東西教俺們,當初您說是擔心老師們備課辛苦,那我也沒見他們咋備呀!”
說話的是村裏幾個出了名的閑漢懶漢,一天天的四體不勤,一點子力氣全長嘴巴上了,煩得老隊長轉身就想走。
哪知還沒走動,就被人眼疾手快抓住了——
“老隊長,不是咱說啊,您看隔壁大隊的知青們,他們可是跟咱一樣,天天下地。雖然也辦了掃盲班吧,但是那補貼可沒像咱這樣兒的,一天六大六個工分!都夠他養活一家子了!”
“對對,您老說我們懶,那我看啊,有些知青可比我們更懶!您看這眼瞅着我們上午都快下工了,剛剛我從知青院外經過,您猜怎麽着?”
“怎麽着?”
“還有人剛拎着毛巾牙刷才去洗臉呢!哈哈哈……”
衆人一唱一和,說得剛剛在河邊打完水洗完臉的秦岳侖腳步一頓,有心上去理論兩句,哪知別人已經把他要說的話說了——
“喲喲!可別這麽說!今兒晚上可是要開課的,說不定人家昨天是熬夜備課,睡晚了,所以才起!咱可不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吧?”
“是是是!”
“哈哈哈……”
……
村人肆無忌憚的調侃,頓時讓秦岳侖臉上發燒,再也在這裏呆不下去,端着盆兒一溜煙兒回了。
到了知青院,整個院子靜悄悄的,除了他跟剩下極少幾位偷懶的知青以外,大家都出去幹活去了。
別人沒有他那樣的六個工分補貼,因此還是會時不時出去幹幹活的——不管怎麽說,總得養活自己不是?
林琳也不知在幹什麽,日頭都曬到屋裏了,還在睡,眼下還帶着濃重烏青。
秦岳侖氣沖沖地跑進屋子,将盆往地上一摔:“他們一幫只知道挖地挑糞的泥腿子有什麽好得意的!”
林琳被他這猛的一下吓得一驚,呼地坐起,一看是他,頓時沒好氣:“你這是咋了?!今天晚上要上課你還不趕緊去備課還在這裏發什麽脾氣呢?”
其實要說這一下林琳的态度也沒啥大不了的,她被吓醒,說話自然帶了點脾氣。
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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