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一更

米二哥失蹤了。

來人是米大哥,他剛從河堤回來,就收到李來娣消息說是老二不見了,于是趕緊過來找米衛國一起出去找。

兄弟二人披上蓑衣村裏村外的喊,李來娣跟在兩人身後哭得眼睛通紅:“昨兒夜裏我就是跟他絆了兩句嘴,沒想到他就生氣地跑出去,一晚上沒回來。我本以為他是歇在哪個朋友家裏,可是早上我問遍了那幾家,都說沒看到他,反倒是在去狼牙山的路上找到家裏的一只背簍,也不知是不是他一個人去了狼牙山出了事兒!”

昨兒福福家喬遷,大家夥都高興,難免喝了兩杯。李來娣看着三弟兩口子不過短短三四個月時間,就攢到了蓋磚房的錢,回到家,看到自家的茅草屋心裏難免生出了點攀比之心,便跟米二哥吹風說啥時候把自家屋頂也換了,換成石板的。

哪知米二哥多喝了兩口酒,腦子正暈着呢,說話就很沖:“換換換!你們女人家就知道嘴一張,不知道那錢多難掙!難道你覺得嘴一張,那錢就能掙回來了?”

“我不知道錢難掙?”李來娣頓時被氣到了,直接回道:“那老三天天上狼牙山轉山的時候也沒見你跟着一起去,天天就知道在家裏蒙頭睡覺!”

說到這裏她又覺得自家語氣有點重,便又玩笑似地學着米二哥的口氣:“難道你覺得覺一睡,那錢就能掙回來了?”

原李來娣想着她這樣開玩笑的回上一句,能緩和下彼此的氣氛。哪知時機選得不對,這會兒米二哥正酒勁上湧,心氣浮躁得很,聞言頓時怒了。

兩人大吵一架。

吓得兩個孩子秀秀跟小軍一直在旁邊勸架哭泣都不管用,最後米二哥吵完猶不解氣,直接摔門而去。

李來娣氣到不行,又加上天也晚了,便自帶着兩個孩子休息,決定晾他一晾。

哪知這一晾,就到了天快亮還沒見人回來。

那時天已經下起了大雨,去鎮上的路已經被水淹了。她偷偷出去轉了一回,沒找到人。

及至後來蘇芫發現去不了鎮上又加來,她又正式出去找了回,結果這一打聽,才發現米二哥昨天晚上竟然誰家也沒去。

天又下着大雨,李來娣這一驚非同小可,趕緊帶着孩子們滿村子的找,結果最後在去狼牙山的路上發現了一個自家的背簍,她這才徹底慌了,趕緊跑到大哥家求助。

河裏的水也漲了,米振德早上起來就被老隊長派人叫去查看河堤去了,看着往日裏清澈的河水渾黃湍急,他心裏隐隐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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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我沿着河堤轉轉,你往狼牙山走走,不要走遠,最好叫幾個同路。來娣,你回家看看老二回去沒,如果沒有你也別出來,就在家等着,有信兒就出來報信,免得錯過。”

找了一會兒無果,米大哥一抹臉上的雨水覺得光靠兩人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遂吩咐道。

李來娣六神無主,早上起來孩子飯都沒吃,聞言只得心慌慌地趕緊家去了。

米衛國則去村裏找了陳柱等人出來一起幫忙。

一群人穿着蓑衣在大雨裏艱難前行,邊走邊喊。米大哥沿着河岸快速找着,不過兩個多小時沒來,河裏水位又上來了些,河堤最矮的地方已經隐隐要漫出水來。

他心裏一凜,趕緊跑到河邊一戶離得近的人家拍門:“去找老隊長!說河岸這邊怕是要加固一下!”

那家人趕緊應了,轉身去找老隊長。他自己則繼續往前尋人,很快,河邊就已經找到頭,再往下就是一處斷崖。

到處都沒有米二哥的身影。

狼牙山上的路早就漫下來的山水淌成了一條條泥濘的小溪。

米衛國拄着一根粗壯的樹枝,伸手在身前探了探——實心的。

他這才松一口氣,招呼着身後衆人原地休息一下:“在往裏,就到界溪了,如果還找不到人,我們就回去。”

陳柱湊過來,喘着氣抹一把臉上的汗水+雨水,偏頭看看雨勢越發猛的天空:“米老三,今兒這雨有些邪性,你說,這不會發大水吧?”

米衛國沉着臉,伸手用樹枝到處探着路沒有吭聲。

片刻,他擡頭喊了聲:“二哥!!!”

衆人安靜下來。

寂靜的山林裏,只聽得密集的雨聲,嘩啦啦的水聲,以及剛剛米衛國喊人蕩出去的回聲……

“不應該啊。”陳柱小聲嘀咕,“你說你二哥他一個人大半夜的能進多深?又喝醉了,別不是沒進山,我們找錯地方了吧?”

米衛國的眉頭緊緊皺着:“可是剛才我在路上發現的标記,确實是他新做的。”

他們之所以一路找到這裏來,就是因為之前米衛國在路上發現了幾處零星的标記,昭示着米二哥确實曾經從這裏經過過。

說完,他叫衆人原地休息,自己則獨自往前蹚了蹚。

雨勢越發大了,前面的山水越來越急,已經不是小溪,已經像是湍急的山澗。

然後他看着前面不遠處的界河眼神一凝——界河對面的一根樹枝上,似乎挂着一個什麽東西!

這會兒的界河早已不複之前那般平靜,溪水渾黃渾濁,隔老遠都能聽到河底石頭被沖走滾動發出的轟隆隆的聲音。

他一個人不敢下水,便扯着喉嚨喊了聲:“二哥!”

然後他等了陣也沒見對面樹上那東西有動靜,便轉身準備去喊人幫忙。

身後陳柱等人已經聽到動靜跟了過來。

“感覺這雨太不對了,我們再找一會兒必須得回去了!”

陳柱已經被雨打得睜不開眼睛,掀着鬥笠沖米衛國吼道。

米衛國:“對面有東西!我想去看一下!”

河水聲音太響,大家說話都得靠吼才能聽清彼此。

聽到這話,陳柱一愣,順着米衛國手指的方向眯眼朝對岸看去,果然發現對面有一個深藍色的影子似乎在水邊一蕩一蕩的。

衆人心裏一緊,趕緊放聲大喊。然而那道影子不知道是沒聽着還是只是個死物,仍舊在那裏,随着水流一蕩一蕩的,飄得更遠了。

米衛國心裏着急,直接取了繩子綁在腰間,将另一頭拴在河邊的小樹上,然後叫陳柱等人拉着他:“我游過去看看!!!”

第一次下水,水流又急又猛,一個浪頭過來差點按得他在水裏起不來了。

“!!!”

衆人慌忙一把拉起他,然後又合力砍了一株枯樹放到水裏,讓他抱着。

第二次下水,米衛國伏在枯木上,小心翼翼朝對岸游去。哪知河水太急,他壓根無法控制自己前行的方向。而且一個浪過來,他根本抱不穩懷裏的枯木,直接被一個浪頭掀翻了過去!

岸邊的衆人趕緊又将他拉回來,第二次嘗試,再次失敗。

後來衆人又試了數次,結果均以失敗告終。

眼看對岸那個影子已經飄得只能看到一個小點。米衛國終于急了,将枯木往自己身上一綁,然後跑到上游又去砍了幾截山藤接在繩子上,直接“撲通”一聲再次下了水。

水比剛才更急了,一個浪過來,他感覺就像是有人在用力将他的腦袋摁向水裏,讓他動彈不得。

他掙紮着拼命劃動四肢,身上的枯木帶來的浮力加上自身的努力,終于讓他掙出水面,還沒來得及好好呼吸一次,就再次被另一個浪頭又摁了下去!

不過這次的浪頭好巧不巧,把他往前推了一大截,正巧是之前那道影子的方向!

米衛國心裏一喜,一個猛子紮進水裏,順着水底的暗流擺動雙腿,筆直地沖着對岸游去!

幸好這河面并不算太寬,平時水小的時候也就是十米左右的距離,現在水大擴大了一倍,也就是二十米,他終于堪堪趕在繩子被用完繃斷之前奮力抓住了對岸的樹枝!

他用力将自己從水裏拉出來,迅速将繩子扯起來綁在樹上,沖對岸的人比了個手勢。

繩子被衆人齊力繃緊拉起,脫離水面。

米衛國又将繩子尾巴再次在樹上繞了兩圈,這繩子可不能斷了,不然一會兒他就回不去了。

然後他就趕緊順着這邊的支流往之前那道影子追去。

好在那道影子這會兒似乎是被卡在某個地方了,一直在那裏沒動。

等米衛國氣喘噓噓趕到,發現那果然是一個人影!

“二哥!”

身上蓑衣太重,他早就把它扯了扔在對面沒帶過來,米衛國的眼睛被雨水打得睜不開,就連呼吸都有點困難。

“二哥!”

他拼命喊着水裏的人,然而水裏的人似乎是昏過去了,能看到他的身子還在微微動彈,卻是一動不動。

米衛國随手扯過一根樹竿探了探水速,發現這裏可能因為是支流的原因,水流還算平靜。

他又趕緊“撲通”一聲下了水,三兩下就游到那人身邊,然後把人掰過來一看,他頓時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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