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三更】回信

李素素哭着回了家,把這一切跟她媽媽郝明娟一說。

哪知她媽的反應卻是比江芝的還要激烈,直接就是一巴掌呼過來:“老實交待,是不是你把自行車票偷着賣了?不然你哪來的錢買新衣服?”說什麽也不相信她是真沒見自行車票。

“!”

李素素捏着身上的新衣服一臉震驚,感覺自己這可真是——有嘴也說不清了。

她身上的衣服是她偷的江芝零花錢買的,跟那自行車票毫無關系。可是現在被她媽盯着,她也不敢承認自己偷了錢,最後只得捂着臉“嘤嘤”哭。

郝明娟氣得不行,擡手就是兩巴掌打在她的臉上:“嚎!就知道嚎!喪門星也沒你這樣的!”

再一想到老太太還找人帶話說叫她往後再別去江家門了,她更是氣得滿屋子轉悠,最後一咬牙:“你把人自行車票弄丢了就丢了吧,這樣,你明兒再去她們家,把這新車子賠給江芝,再好好跟人道個歉!我們不能得罪了她們家!”

別說進她家門當兒媳婦了,就是現在每天去給老太太做頓飯,帶給她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沒見之前供銷社那幫人什麽嘴臉嗎?她現在能站上櫃臺當一個營銷員,可不是因為她業務好能力強,而是因為江家!

郝明娟三言兩語就給這件事定了音,李素素一呆,哭得更加大聲了!

然後哭着哭着,她的眼底就流露出一絲怨怼:都怪江芝蠻不講理!對!要不是她蠻不講理,自己自行車票搞沒了非賴到她身上,她也不至于搞成現在這樣!

且不提省城這邊江芝跟李素素兩人心生嫌隙。

時間倒回二十天前,江樾雕好小木雕之後就鋪開信紙,提筆準備給福福寫信。

哪知寫到一半,筆沒水了,他就出來去江庭書房找墨水。

江庭難得看到他在家還寫字,就随口問了句:“寫作業?”

江樾頓了下,“不是,寫信。”

江庭心裏一動,瞬間想起之前老高說他收集小女生的玩意兒。然後又想起來之前芝芝一直跟他要自行車票說過年想買輛新車的事兒。

他沉吟一下,想着難得江樾想跟江芝交好,那他就幫他一把吧。

于是江庭就打開抽屜,取出那張淡綠色的自行車票:“那你寄信的時候把這個一并寄過去吧,她一直想要輛車。”

江樾一臉懵逼:“???”

他咋知道福福想要輛車?

然而還不等他問,江庭就被一個電話叫走了。于是江樾就這麽把東西寄走了,第二天江庭再給家裏寄年貨的時候還特意問他:“你的信寄了沒?沒有就一起寄。”

江樾:“寄了。”

爺倆鬧了個烏龍,江庭壓根不知道江樾的信跟東西是寄到福福那裏的,還一廂情願的以為他是寄給江芝的。

所以等江芝打電話說沒收到自行車票的時候,他才會回答說可能是分了兩個包裹。

蝴蝶的翅膀微扇,卻歪打正着地讓江奶奶看清了李素素為人,更是給江芝李素素這兩人的小聯盟造成了不小的裂隙。

于是,原本江奶奶堅定不移的想要郝明娟嫁給兒子的決心便開始動搖了。

不過,現在的江庭對江奶奶的心路歷程一概不知,因為他已經出任務去了,而江樾也被他送到了學校寄宿。

因此家裏沒人,電話自然也是沒人接的。

于是一直到這個年過完,江芝跟江奶奶都認為是李素素偷了她的自行車票。尤其後來後者又在她媽郝明娟的壓制下,把車子賠給了她,更是印證了她的這一觀點。

李素素:“……”從來都沒這麽憋屈過!

且不提省城江家的風風雨雨。

青羊鎮米衛國他們後來又給江庭打了數個電話,都沒有人接,後來便只能由福福寫了封回信去問江樾。

只是那自行車票卻是只有一周的有效期了,過期不買就會失效。而他們的信,去一趟就得七八天。

最後還是米衛國拍板,先把自行車買了。同時再跟葉老爺子那邊打電話繼續搞票,這樣之後問清楚狀況之後也可直接補票給江樾。

自行車是福福選的,是一輛二八大杠。中間的三角杠被塗成了時髦的橙色,座位也用了同款顏色的包布,非常亮眼。

福福學着江樾的做法,把這一切都寫在了回信裏,當然也仔細詢問了那張自行車的票的事情,還說自家後面會找到票補上。并且最後在信的末尾,她還真誠的感謝江樾的自行車票解了她們家的燃眉之急,還說等弟弟們出生後會親自讓他們給他道謝。

有了這輛自行車,蘇芫上班終于不用那麽累了。

福福把信寄走後,日子重回平靜。

期間蘇芫還接到師父的電話,說是她以及窦老爺子他們的平反材料已經遞到上級,不日應該就能收到好消息。

這個消息無異于給蘇芫打了一劑強心針,也給窦老爺子他們吃了劑定心丸。

現在的窦老爺子有福福一家明裏暗裏的照顧,精神頭明顯好了許多,一切都在往好的發展。

日子就這樣一天好過一天的劃過。

這天一放學,遠在西北軍營的江樾就照例奔到軍區大院,跑到傳達室門口敲門:“老高叔!有我的信嗎?”

今天值班的人正是老高,看到熟人,江樾的難得主動開口打了聲招呼。

老高一看到他頓時忍不住笑:“你跟你妹妹關系挺好啊?她肯定長得很好吧?”

這些天他可沒少見這孩子往傳達室跑,因此下意識有些一問。

江樾抿抿唇,腦子裏不期然閃過一張被竈灰抹黑的臉來,然後笑了:“還行。”

老高笑眯眯:“你等等,我好像見着有,哦,還有你爸的,你一起帶回去吧。”

說着,老高從信堆裏翻出兩封信并一個包裹來——

“喏,這裏還有一個包裹,應該是随米——福福寄過來的?”老高有點懵:“等等,不是你妹給你寫信嗎?咋姓米呢?”

江樾莫名感覺臉皮一熱,一把抽過信:“怎麽,我妹妹就得姓江?”

老高:“……”

不知道哪裏又踩到這少年尾巴了,不過他也習慣了江樾時不時的翻臉,也不在意,幫他把包裹塞到書包裏,然後就拍拍手繼續忙自己的去了。

出了傳達室,江樾迫不及待地翻開手裏寫着“米福福”的那封信,還等不及回去就打開開始讀——

“江樾哥哥你好。”

待看到開頭那幾個跟他一直藏在衣兜裏的糖紙上如出一轍的稚嫩筆跡時,他忍不住一頓,咧開嘴露出一個大大的傻笑。

繼續往下——

“你的來信我已收到,非常感謝你給我寄來的東西,我很喜歡。”

她說她很喜歡?!

江樾腳步一頓,原地蹦了下才沒讓自己的嘴角直咧到耳朵根上去,然後又穩了下呼吸,這才眼睛晶亮地繼續看信:

“我媽媽懷孕了,最近走路很辛苦。我爸爸在肉聯廠上班了,現在我們在鎮上租了房子,新地址是‘青羊鎮雲來河邊’,新院子裏有一株合歡花樹,很漂亮,等它開花了肯定更漂亮,到時我把它開花的樣子畫給你。

花花長大了,現在的它可威風可好看了!下次一起畫給你!我現在只會畫鴨子,所以我畫了副咯咯噠吵架的圖随信給你看看。但是我還不太會畫狗狗,等我再練習一段時間,就可以把它畫給你看看啦!”

看到這段話,江樾腦子裏倏地閃過花花那黃不黃黑不黑的模樣,一身的毛發幹巴巴,又小又瘦——實在跟威風好看沾不上邊。

他心想,這小丫頭是不是審美有點偏差?

然後他腳步一頓,下意識摸一下自己白皙的臉,腦子裏不期然閃過一個疑問:那他這樣的,小丫頭看着是好看還是不好看?

實話說,江樾長得很好看。唇紅齒白,劍眉星目,皮膚還是屬于那種曬不黑的體質,雖然不至于說白到發光,但也是白皙光滑得一點也不像是個在軍營裏摸爬滾打過的人。

江樾在心裏仔細對比了一番自己跟印象中花花的樣子,突然感覺有點心慌:福福會不會覺得他不好看?

已經初步顯出沉穩氣質的少年抿抿唇,低頭繼續看信——

“哦,還有謝謝你給我們寄的自行車票。我們現在正缺這個,真是非常感謝你。我媽媽懷孕上班很辛苦,有了你送來的票,我們買了一輛自行車,媽媽就輕松多啦。等弟弟們出生之後我再讓他們親自跟你道謝,謝謝你啦。”

“但是我們不知道這個自行車票你就這樣給我們了有沒有問題,給你們打電話也沒打通。票又馬上要到期了,就擅自決定先買了。不過我們也在請人幫忙買票,如果你有需要,記得打1559291這個號碼,是我爸爸辦公室的電話。下次寫信的時候我再把票寄回給你。”

江樾忍不住唇角上揚,小聲回了句:“不客氣。”

“哦,随信我還寄了點媽媽親手做的肉幹菜幹餅子之類的東西,你平時上課可以帶點當零嘴。我最喜歡吃裏面的甜糕,我給你寄了兩包。本來想給你寄四包的,但是媽媽說男孩子可能不愛吃甜的,所以我就減半啦。”

甜糕嗎?

江樾腦子裏突然現出小丫頭那甜糯糯的笑容,然後忍不住想,小丫頭笑得那麽好看,是不是因為甜糕吃的多的原因?

他忍住現在就想去翻包裹的沖動,繼續往下看,之後福福又零零碎碎說了一堆日常發生的事情,看得江樾忍不住索性就地找了片草地坐下來慢慢觀看。

然後他就看到信的末尾,小丫頭學着媽媽拒絕別人好意的方式,自認為委婉地補了一句——

“對了,那個木雕如果很難做的話你就不要做啦。我家裏已經有很多木雕了,別人送了我很多,都很好看,我不缺這個,你留着自己玩吧。

下次再聊。

米福福。”

江樾:“???!!!”

“蹭”地一聲站起,臉上的表情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很多木雕?!

別人送了很多?!還都很好看,那意思是說他的不好看嗎?

然後,重點是——

這到底誰送的?!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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