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1 章

布滿銀色水晶的洞窟裏，兩只全身上下覆滿了灰白鱗片的巨龍，靜靜地蹲伏在一顆巨蛋前，類似蜥蜴一樣的猙獰面孔與唇間偶爾露出的鋸齒，讓他們不用刻意做出任何恐吓的表情都已經足夠兇惡。

當這樣兩個看着冷酷無情的巨獸，凝視着一顆完全可以和食物畫上等號的蛋時，不禁令人聯想出了幾十集《舌尖上的龍族》。

但事實上——他們根本沒有談論晚上吃什麽這個話題。

“噓，好像有動靜……”

“殿下……他真的會從這顆蛋中孵出來嗎？”

“不知道啊……”

“能碰嗎？”

“顯然不能啊。你今天又沒削指甲。”

“喔。”

“……”

被訓斥的巨龍勉強收回了爪子，心癢地在堅硬的礦石地面上抓出一道又一道抓印。

自從在黑洞旁撿到這顆黃金色的龍蛋，她們就一直守着這顆蛋，等着見證小龍破殼而出的那一天，可是等待的日子太難熬了，還得天天修指甲，才能盤一盤！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怨念低吟了一聲。

“嗷！”

周圍的環境漆黑又狹窄。

江夜在若有若無的回音聲中，顫了顫眼睫，緩緩睜開了沉眠多年的眼睛。

如果有人能在此時看到那雙眼睛，一定會發出贊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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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有如此瑰麗奇特的瞳色，像是夏日山間清澗倒影周圍樹蔭的顏色，光線從中穿過，仿佛碧波蕩漾其中，那麽的清澈，堪比嬰兒誕生時第一次睜開眼，看到這個世界一樣的純潔無暇。

可惜，這個地方，就江夜自己。

江夜無言的沉默了兩秒，眼神漸漸聚焦，但是周圍依舊一片漆黑。

這裏是哪裏？

自己不是已經......

已經怎麽了來着？

放開了一直環抱膝蓋的手，江夜捂住了越回想越頭疼欲裂的腦袋，往前傾去。

好巧不巧地一頭砸在了周圍黏糊糊地“壁”上。

“嘭！”

巨龍們拱起了龐大的背脊，兩雙冰冷的豎瞳瞬間鎖定了蛋殼碎裂的地方。

蛋殼裏的江夜呆滞地收回了手，眼裏還冒着剛剛撞到“壁”上的金光呢，就那麽傻傻地看着外面那兩雙緊盯着自己的豎瞳，愣了許久之後，若無其事地放下了捂着腦袋的手。

他的頭不疼了。

不是因為他想起來了，而是因為他不糾結自己為什麽失憶了。

比起成為這兩個巨獸的盤中餐直接沒命，失個憶算個什麽事兒！

江夜屏住了呼吸。見兩只巨龍更湊近了一些，長時間未開過口的嗓音沙啞中帶着幾分顫抖地求饒道。“我的肉......很少。”

應該不夠你們打牙祭。

他只是想讓這兩只龍饒他一命,可是顯然對面兩位兄弟（？）沒按套路出牌。

洞窟裏的礦石透過頭頂陽光反射，照耀到灰白色的巨龍身上，顯出了一分溫柔，在其他人面前總是滿臉寫着“我很兇，不好惹”的高傲物種，正對着一臉茫然的小小少年，低下了高貴的頭顱，緊挨在地上，從喉間嘶鳴了一聲。

“殿下！（龍語）”

江夜壓根沒聽懂他們是在呼喚他，見兩個巨獸都已經低下了頭，他從蛋殼中站了起來，目光自地上的那兩顆大腦袋上經過，情緒略有些複雜。

他們什麽意思啊？

難道是想把自己騙出來，然後再吃了？江夜真的覺得他們沒必要做的那麽認真，因為他真的沒有二兩肉。

江夜本來想趁他們沒再盯着自己，找個趁手的利器防身，可是周圍實在沒什麽能用的。

看起來有棱角的，只有他身旁那些破碎的蛋殼。

蛋殼？

江夜的視線剛剛落在蛋殼上，就無法自制的被吸引了過去。

那是一種餓了幾輩子沒吃飯的饑餓感。

明明就是那麽一個顏色潔白，質地平滑的普通蛋殼，在他眼中卻成了上等佳肴。

理智告訴江夜，他應該先脫離困境，吃不重要，但是無論他怎麽挪開視線，近在咫尺的蛋殼最終還是會落入他的眼眸，并且持續的吸引着他的注意。

兩只巨龍一直沒得到回應，便稍稍擡了頭，他們驚喜的發現，自家殿下正盯着幼龍必備的營養品。

雖然不知道殿下為什麽會以人類那種兩腳獸的弱小模樣出生，但是只要殿下還願意吃東西，就一定能活下去。

因為害怕孱弱的幼獸因為不會吃食物而被餓死，所以他們的心情格外焦急，動作也大的誇張，恨不得代替江夜吃了那蛋殼。

巨龍有些激動地張了張嘴，給江夜演示了一下吃這個動作。“殿下，快吃啊。”

“嗷，嗷！！”

巨獸張嘴導致的猛烈飓風讓江夜不得不緊閉上了眼。等再次睜開眼就看到兩張血盆大口。

在那瞬間，江夜卻冷靜了下來。

反正都是死。

吃飽了再死，總比餓着死要好的多了。

江夜咬咬牙，果斷地抓住了身前一塊已經碎裂的蛋殼，塞進了嘴裏，他視死如歸地吞咽着最後的晚餐。

巨獸看到他吃了，接着閉緊了嘴巴。兩只爪子捂在嘴上，非常人性化地持續尖叫。

啊！小殿下會伸手了！他的胳膊看起來那麽孱弱，真的不會骨折嗎？

啊！小殿下會張嘴了！為什麽會有那麽可愛的小嘴？這真的是為了吃東西而存在的嗎？

啊！小殿下正在咀嚼！他的牙齒是那麽潔白脆弱，他真的能咬碎蛋殼嗎？

原來兩腳獸的模樣，也能這麽好看啊！

江夜并不知道自己吃個蛋殼，竟然引發了山崩海嘯般劇烈的心理活動。

本來只是為了吃個最後的晚餐。他越吃越覺這個蛋殼是真的好吃，像是奶糖味的蛋白.粉。

他也不記得奶糖是什麽了，他就是覺得像.....

等果腹一頓之後，江夜享受地微微眯起了眼，半晌後才意識到自己忘了什麽。他猛地一擡頭，再次與那兩雙巨大的獸瞳對視上。

可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心裏并沒有恐懼，反倒多了一種信任感。

這大概就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吧。這個詞兒是什麽意思來着。

剛剛吃進肚子裏的東西起了作用，深深困意襲來，江夜還沒來得及掙紮，便昏睡了過去。

這期間，他做了一個駁雜的夢，大概講述了整個宇宙的大致歷史。

十萬年前，世界曾經分為三大宇宙，不同宇宙孕育了不同的智慧生物。

第一宇宙孕育出了最為強大的神族。他們一出生就擁有近乎無盡的生命，強大的神力，但是繁衍能力極為低微。

第二宇宙孕育出了很多異獸，龍族作為這個世界的主要生物，力量僅次于神族，天生好戰，哪怕面對神族也毫不膽怯，他們的生命比神族稍短一些，但是依舊十分漫長。

第三宇宙的主要智慧生物是擁有精神力、擁有異能的人類。他們各項能力都比其他種族弱，但是科技是所有生物裏面最強的。

數十萬年前，這些宇宙中的主要智慧生物非常巧合地同時發現了周圍世界的存在。

從此，宇宙智慧生物的內戰轉化為了對其他宇宙的戰争。這是一場空前的殲滅戰，為了不被未知毀滅，戰争不斷進行，侵略，反侵略，所有宇宙都在萬年間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最後只剩神族所在的一個宇宙。

最強大的神族表現出了極為寬廣的心胸，邀請了其餘兩個宇宙的種族住進他的宇宙。

但是住進他的宇宙有個條件。——不準進行威脅到宇宙安全的進化。

這條件還挺合理的。

住進人家家裏，條件是不準拆家，所以大家都同意了。

在這之後，各個種族雖然有摩擦，但是都沒有到引發戰争的程度。

很快，人族強大的安家能力，把神族的宇宙變成了自己的家，跟其他種族也有了新的建交,只有龍族依舊我行我素。

想跟龍族處朋友？當然也得打得過他們再說！

在神沉眠之後，全宇宙真的沒有能單挑、能單挑過龍族的種族，于是乎......強大的龍族真的落了單，成為了所有種族崇敬又畏懼的神秘一族。

而這個神秘一族中又有着一個王族。

黃金龍——

江夜從夢中醒來。

那兩只巨獸依舊保持着他睡前的模樣，溫柔地看着自己。

這一回，他清晰地用龍語叫出了她們的種族名。

“蒼月龍。”

守着江夜這顆蛋守了幾百年，終于看到他破殼而出，聽到他呼喚她們的名字，兩只巨龍的眼中立馬積蓄了不少淚水，奪眶而出。

“殿下！”

因為得到了黃金龍的記憶。江夜知道，作為黃金龍出生的自己，一出生就是龍族的王者，可是那種失去過其他記憶的感覺殘存在他心裏，所以，乍聽到殿下這個稱呼，江夜十分不适應，只能輕笑了一下。

“謝謝你們照顧我那麽久。”

“不辛苦！能見證殿下出生的模樣，我們就不辛苦！”

“殿下出生才是辛苦了呢!”

聽着兩只龍的叽叽喳喳，江夜一瞬間想到了一個詞兒。

狂熱粉。

他也忘了這個詞兒是什麽意思。

江夜想不起來這個詞兒的實際意義，也沒有繼續深究，他往前挪了挪，正準備跨步時，動作一頓。

他現在什麽也沒穿。

外面這兩只龍看着他出生，足夠稱的上是他的家長，但是畢竟性別不同。

江夜白皙的臉蛋上猛地湧上一層淡淡的紅暈，裝作平常地開口。

“請問，你們有什麽我這個體型的衣服嗎？”

兩只蒼月龍眼尖地看到了江夜臉上的紅暈，簡直被萌出血，她們也猜到了殿下會害羞的原因，不過那些都是小事。

“殿下，您先變成龍的體型，身上就會出現漂亮的鱗片，有鱗片護着，不會暴露生/殖/器。”

江夜：“.....”

你們這麽直白的嗎？

看着那兩個布靈布靈閃爍着精光的巨大獸瞳，以及越來越集中在被蛋殼遮擋的某處的目光，江夜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其實根本不怪這兩個母龍直白。在她們眼裏，才出生幾分鐘的江夜實在是太小了，盡管人型是少年，江夜依舊是個小小小不點，誰會在意一個小嬰兒有沒有穿衣服呢？只要能包屁股就行了。龍鱗就是幹這個的。

在蛋殼裏的确束手束腳。

這裏是一個洞窟，光禿禿地，連片樹葉都找不見他想稍微擋一下都沒辦法。

他只能靠化龍這個方法，先離開這裏了。

“好吧......”江夜屈服了，壓下了自己心裏的難為情。

兩只巨龍從洞窟頂端露出的洞口飛了上去，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還在蛋裏的江夜。

傳說中的黃金龍，身材矯健龐大，擁有耀眼的黃金鱗片。

鑒于江夜出生的時間尚短，變成龍也不會多麽龐大，但是能見到王者幼年時的可愛模樣，也算是圓夢了。蒼月龍們冒着星星眼看着蛋殼裏的少年。

在她們的注視中，江夜認真地閉上了眼睛，放松了呼吸，鄭重地念道。

“就像......眨眼一樣自然地......就那麽自然地，那樣......”地化成龍。

洞窟的風微微吹拂過少年的發絲。

許久過後，他茫然地睜開了眼。

那樣，是哪樣？？他真的不懂。你們能給我具體講講怎麽變嗎？不要那麽意識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