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江初陽不想被一只龍壓在身下。

雖然他現在也是只龍, 而且還是半個靈體，龍之間是這麽玩耍的嗎？

抛開他們現在都是龍這件事不提，作為一個人, 他還是覺得這姿勢不對勁極了。

他們剛才還是一個想要害死另一個，一個想跑完全不顧另外一個生死攸關、哪怕深陷絕境, 也沒有任何團結合作精神的敵人。

讓兩個本來是敵人的人, 瞬間突破這麽近的距離，身體上的不适應，沒有心理上的适應那麽嚴重。

但還是有些不對勁的。

假如對方只是想像剛才那樣吞了自己, 他不會産生危機感，畢竟他都覺得無所謂了。

可是這只龍的動作，這只龍的眼神, 好像他真想吃了他似得。

另外一個字面意思上的吃。

異獸都是有發.....情期的。

誰知道這只黑龍變得這麽奇怪，是不是因為那種原因。

因為涉及自己的節操問題，江初陽嚴肅地命令道。

“讓開。”

假如這只龍真的發那種瘋，江初陽已經做好了要跟一只龍殊死搏鬥的準備。

幸好事情并沒有朝着江初陽預想的最壞的方向發展, 黑龍出乎意料的乖巧。

他說放開，黑龍就真的放開了他, 規規矩矩的趴到了另一邊。

江初陽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

生怕黑龍再湊過來的。

等了一會兒，側目觀察了片刻後，确定那只龍沒有艹空氣, 艹地板的無良舉動。

江初陽把對方剛剛的行為目的從□□中劃了出去。

可是他還是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突然變得那麽乖巧, 難不成真的是因為他救了他, 所以他把他當成朋友了？

江初陽看着那只乖巧坐在一旁, 安靜的像是一只寵物狗似得黑龍，一時不知道對方是正常了還是更不正常了。

因為他只跟不正常的黑龍相處過，也不能确定正常的黑龍應該是什麽樣的。

大概率還是不太正常的, 這只黑龍是白銀龍的兒子，應該也是一只白銀龍，那只銀色老龍提過，黑色只是他兒子的突變狀态，如果真的恢複正常了，肯定是一只銀龍。

眼前這只龍，他看上去和白銀龍沒有任何關系。

江初陽看着他這幅模樣，突然把眼前這只龍和他剛剛成為靈體出現前的夢境聯系上了。

那只金色的龍身邊，就跟着一只黑龍。

難不成他還跟那只黑龍有什麽關聯嗎？

江初陽狐疑地打量着在他面前出現的這只黑龍。

他認不出來黑龍的模樣，人類辨認龍本來就是一件難事，更何況是一只黑龍，黑龍的五官都被黑色藏了起來，只留下了一雙亮晶晶的眸子。

根據回憶，江初陽分析，他們的瞳色确實比較相像，只不過那只龍的眸子是剔透的藍色，而這只卻帶了紅光。

再有，那只黑龍看上去可比眼前這只黑龍要聰明多了。

“你不餓了？”江初陽問。

黑龍搖了搖頭，然後又飛速地點了點頭。

江初陽：“......”

什麽意思？

江初陽從黑龍身邊飄回了自己的身體，反複嘗試了幾次，都沒有飄回去。

他真正的身體漸漸蜷縮在了一起，像是回歸了母體一樣，雙臂緊緊地抱着大腿。

他以一個巨龍的身形在身體活動，身體卻像是感覺不到自己一樣，無動于衷、毫不相關的漂浮在他周邊。

這樣靈肉分離的狀态，怎麽看都不太安全，但是好在他的身體還在正常呼吸。

江初陽本身就是個異能力超強、自負于自己的異能的人。

盡管情況有些異常，江初陽也沒有十分放在心上。

在回不到身體裏的當下，他立刻決定趁着自己還是龍，有體型大，游的快的優勢的時候，再一次往上面游一游，沒準就能找到陸地了。

正當江初陽想這麽做的時候。

身旁的黑龍像是非常懂他的所思所想似得，先他一步，身姿矯健地游了上去，然後一個盤旋下來，又游了回來，猛地“嗷！”了一聲。

這一聲比之前所有的叫聲都要有力的多，仿佛是在向他邀功似得，看他的表情好像再說。

他幫他看了。

但是江初陽卻想到了寵物狗幫主人撿回來飛镖的模樣。

因為聯想到那個畫面，江初陽有些忍俊不禁。

“謝謝。”

“做的好。”

聽到黑發青年平淡的誇獎了他一句，黑龍立馬以劃槳的速度，不斷地搖擺着尾巴，表達出了十分喜悅的情緒。

這可比他的隊長們的反應要熱烈。

江初陽莞爾， “上面是怎麽樣的？”

“嗷嗷嗷嗷。”

黑龍并沒有用龍族特有的精神力領域跟江初陽說什麽，但是江初陽還是十分自然地解讀出了黑龍的意思。

上面還是出不去，哪怕變成龍也不出去。

這不符合常理。

當時只是一次龍吟，然後他們被旋渦卷走了。

就算卷地再遠，這裏應該還在海裏。

上面怎麽會沒有出口。

難不成這個空間本身就是非同尋常的？

江初陽深思着。

他們或許不僅僅是被卷入了海底，而是被卷入了另外一個空間，但是因為他們昏過去了，所以喪失了空間和時間的部分感知力，就以為他們還在海裏。

江初陽的眼睛微微閃爍。

他早就該想到，在這個世界感受不到神的監視，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已經不在原本的世界當中。

可是這個世界到底是哪裏呢？

江初陽又陷入了迷惘中。

他想了無數可能性。

可是還是摸不清他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正在江初陽終于有些焦慮的時候，那個一直在提醒他的聲音，又一次出現了。

——去看看。

——去上面看看。

那個聲音分外低啞。

江初陽有些疑惑地聽着這個聲音。

他本來以為這個聲音只是他的一個夢。

沒想到那個聲音竟然還在。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那個聲音并沒有回答江初陽的問題，繼續解釋道。

——這個海平面是無法出去的，但是透過這個水面，你能看到萬年以前的宇宙。

海的外面怎麽可能是宇宙，最多是星空。

果然，時間和空間都變了。

對方不願意告訴自己是誰，江初陽也不能盲目的信任一個只有聲音的人，可是就算不信，他也離不開這裏。

不管他為什麽要讓自己看，也只能試試了。

江夜一邊想着，一邊以靈體的模樣，往上游去。

這一次他沒有再強求離開海裏，只是靜靜地透過海平面凝視着外面。

這個水面像是一個鏡子，可以清晰地照映出他的全部來，他看清了自己變成龍之後的模樣。

然後再往外看，他終于知道了他留在這裏的意義。

海水的外面竟然真的能夠看到宇宙。

而宇宙裏，有兩只龍和那些只有兩只眼睛露在外面，沒有其他表情，也沒有面孔的巨大生物對峙着。

在他看過去的時候，原本平靜的畫面動了起來。

龍和那些不知名的生物交鋒了起來。

在宇宙中央閃爍的劇烈光影，還有時不時爆炸的星球，比任何一個星際影院的特寫還要精彩，如果不是有海面阻隔，江初陽都要擔心會不會有餘波直接落在他的臉上。

可是江初陽完全沒有任何興奮的情緒，甚至隐隐約約地為那邊的兩只龍擔憂起來，手裏捏了一把汗。

他們在他剛剛的夢境裏出現過了。

他們在做什麽？......

——他們在反抗神。

出現在夢境裏的聲音又出現在了他腦海，他的話，讓江初陽的眼睛一亮。

“成功了嗎？”

——還沒有完全成功，幾乎等于兩敗俱傷。

“......”

江初陽搖擺着虛幻的龍尾，順着海平面追逐着那兩只龍的身影，想要跟那兩只龍湊的更近一點，他想看看那只黑龍到底和自己身邊那只黑龍長得一不一樣。

可是他在仔細打量那只黑龍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那只黃金龍的長相。

他沉默地退後了兩步，再次透過澄澈如同鏡面的海面印照了自己的模樣。

——發現了嗎？

你就是那只黃金龍。

幾萬年前的黃金龍王者，唯一的龍神。

.................................

比賽場地上的濃煙越來越大，可能是因為消亡的黑衣騎士越來越多了。

死亡的黑衣騎士身上會冒出大量煙霧，比活着的黑衣騎士冒出的煙霧的量要多的多。

擡頭向上看，已經完全看不見天空了，明明現在依舊是白天，卻像是夜晚一樣幽暗。只有渾身帶着亮晶晶的鱗片的巨龍在這些濃煙中穿行時，才能偶然見到一些光亮。

白靈尋找江夜的這一路上非常艱難，不是因為打不過黑衣騎士而艱難，而是因為一路上有太多異獸尋求她的幫助。

其實她只是想随便找個異獸帶路而已。

但是誰能想到，她一路上救了無數貓貓狗狗，猴子蜥蜴，什麽她見過沒見過的異獸都被她救了，然後收獲了無數好人卡。

龍族的聲望，史無前例的刷到了宇宙歷史以來的最高峰。

龍族，動手暴力？

不，現在叫見義勇為。

龍族，不夠理智，感情用事？

不，現在那叫真性情了。

因為龍族在現在這個災難片中實在是太可靠了，龍族的每一個龍齒，每一個龍爪在其他異獸眼裏都變得十分和藹可親起來。

被龍族救下來的異獸全都跟着飛翔的龍族在奔跑。

對龍族本身就有慕強心理存在的人類參賽者，也放棄了一直在撥的SOS求救按鈕，紛紛化為龍族的狂熱粉，緊跟着龍族一起跑着。

有人問，他們不去好奇龍族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嗎？

不重要。

跟着大佬後面才有安全感。

龍族踏過的地方，不留一個黑衣騎士。

這件事也是巧了。那些黑衣騎士身體裏有晶核，異獸天生就有殺了其他異獸之後取其他異獸晶核的習慣。

白靈之前就知道這些黑衣騎士的腦袋裏有異獸晶核。

所以當她沿路尋找江夜的時候，也想給他們殿下收集一點“糖豆”。

他們殿下的精神力那麽強大，總讓他們憂心給殿下的晶核還不夠多，這些黑衣騎士撞到這群龍手下，也算造福龍族了。

龍族因為習性，誤打誤撞地無師自通地徹底殺了黑衣騎士。

給其他參賽者清出了一條跑道來。

人類的速度慢，一些可以變回原形的異獸幹脆變成了原形，帶着他們狂奔。

人類之中方澤奇騎的異獸最大膽，也最引人注目。

方澤奇雖然沒有代替江夜被關起來，但是也在假扮樹精，順便策應游朔。

游朔團長混進了人類的隊伍裏。

他在進入比賽場地之後，就跟在了游朔後面。

跟着跟着，突然跟丢了團長，跟丢團長這件事，他都快習以為常了，畢竟團長的手段神乎其神，團長想做什麽，哪是他這樣的凡人可以跟上的。

當團長告訴他，他已經集齊了五個鑰匙準備埋伏在江夜被關的山下，等着如果有意外發生就直接拿着鑰匙開水晶牆的時候，他還沒有搞明白這次的比賽的規則是什麽呢。

方澤奇輕搖了搖頭。

團長離開後不久，監控就失靈了，黑衣騎士就出現了，濃煙就起來了，天就暗了，到現在他也不知道團長在哪裏，沒有任何消息，也沒有下一個任務指示。

只留着他一個人水深火熱。

還好，還有一群樹精，哦，不，龍族大兄弟。

方澤奇落單之後，看到天上有龍在飛，吓愣了。

因為他還穿着龍族玩偶裝呢，他擔心自己的穿着會引起真正的龍的注意。

他正要脫了自己身上的玩偶服，以裏面的衣服當個過路人時，龍族比他脫衣服速度還要更加快的包圍了他。

看那一張張龍臉怼過來，方澤奇差點想跟這個美好的世界、以及所有美人說聲再見。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最後竟然會死在龍的肚子裏。

可能是他穿龍族的玩偶服惹到他們了，所以他們飛累了之後，想要吃了他。

合情合理，誰讓他穿的突出。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龍族不僅沒有一口吞了他，竟然對他很友善，甚至還親昵地頂了頂他的屁股。

後來根據龍族的你一言我一語，他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原來！！這群樹精就是龍！

原來，他一直在幫助的是龍，一時竟然不知道是元帥膽子太大了，還是對他的期望值太高了，他何德何能能保護一群龍。

因為他跟他們龍崽殿下穿了同樣的玩偶服，又幫了他們的忙僞裝成他們的族人，所以龍族中對他有着極高的好感度，他跟不上大隊伍，龍族大方的讓他随便挑一個坐。

滿懷着激動雀躍的心情，他瑟瑟發抖惴惴不安地騎了一只青銅龍。

這一騎，他實現了多少人類少年少女的夢想啊。

方澤奇一邊感慨着能飛真好，一邊往後面漫長而又龐大的隊伍看去。

有很多龍，有異獸，還有人類。

雖然沒有觀衆，沒有獎杯，連比賽規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但是聯運會真正的精神反倒湧現了出來。

真的很團結，全都被巨龍團結到了一起 。

場面非常壯觀。

兩個宇宙的智慧生物團結起來原來是這個樣子，如果攝像和監控是正常的，他真想讓星際網友們看看。

他正在想些有的沒的的時候。

跑在最前面的財汪剎住了車。

“白靈女士！！就是這裏了！汪。”

.......................

江初陽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黃金龍可是龍族的王。

他怎麽可能是黃金龍呢。

可是海面那一邊的黃金龍确實跟他變化成的龍長得一模一樣。

——你們打敗了神，但是神是不死的。

——只有你這個新晉的神不懂這個道理。

——在你死後，他們僞造了歷史。他們的影響力依舊存在在這個世界的每一處，你應該比我還要懂。

——利用人類的信仰之力，他們可以不斷地恢複自己的神力，現在他能夠監視你，就證明他們就要醒了。

江初陽透過海平面看向那場決戰。

伸出了龍爪，輕輕拂過水面，他看向那些眼睛，和夢裏那些縫隙裏的眼睛一模一樣。

他想起來了。

“是他們讓宇宙生靈塗炭。”

那個宇宙崩潰了，那些龍真的死了。

——沒有那麽簡單。神殺了他們以後，還挖走了他們腦袋裏的晶核。他們擔心龍族中再出現一只和你一樣成為神的黃金龍。所以他們必須這麽做。

——再之後。能讓龍進化的晶核處于一個極端匮乏的狀态，黃金龍生育時，需要大量的晶核，沒有晶核，黃金龍就無法繁衍，黃金龍的确是霸主，但不是暴君，他們沒有那麽自私，為了生一個孩子，殺掉那麽多同族，所以黃金龍的數量越來越少，直到今日已經滅絕了。

江初陽緊緊的抿住了唇角。

——現在神又故技重施了，他們想讓你殺了龍，搶走龍的晶核。

——他們控制着你，只要看到你做下這些事，他們那漫長的等待複蘇的日子，就會添上一些甜頭。你以為你為什麽被那麽多神監視。

異能光波從海面後面閃過，落在江初陽的眼底，卻無法照亮他眼底憎惡和晦暗的情緒。

——你受神的控制，他們俘獲了你的神格，讓你不斷地重生為人類。

——直到現在才回想起這一切。

——萬幸的是，你還是回想起來了。

江初陽又一次問道。“你究竟是誰？”

那個神秘的聲音顯然還不準備把這個答案告訴他。

——你會知道的。

又沉默了起來。

江初陽沒有準備逼問他。

他知道人都有難言之隐，而且還是一個能在他的腦子裏跟他說話的人。

他看向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面的黑龍，看他靠近自己一些都那麽高興。

再想想萬年前對方和他相處時，那幅冷靜自持而又優雅的可靠模樣，還有戰鬥時潇灑的模樣。

江初陽有些為難地道。“這些年你都經歷了什麽？”

一個名字劃過江初陽的腦海。

“尤蘭德？”

...........................

游朔的耳朵動了動，敏銳地察覺到，有什麽正在接近他們。

而且還是友軍。

因為他能感覺的到，那是一群異獸正朝着他們而來，而不是一群黑衣騎士。

游朔将周圍一圈的黑衣騎士解決掉以後，轉身朝着江夜走去，直接将江夜撈了起來。

江夜依舊在夢呓。

他看着對方的唇部張張合合，又湊耳去聽。

這一回看嘴型也知道不是黑龍了。

“尤......”

游朔的眉頭微微挑起。

想着這個沒良心的，終于要提到他了。

之前一直黑龍黑龍地念。

游朔冷硬的唇角還未完全揚起，就聽江夜将整個名字脫口而出了。

“尤蘭德。”

程集就站在路邊，眼睜睜地看着周圍方圓五十米的黑衣騎士全部被凍了起來。

“游朔團長，您不是說那種範圍異能不能再用了嗎？”

游朔轉過了頭來，就那麽冷冰冰地看着他。

程集：“.....”

這個人一定用了異能！！一定是異能才能讓他渾身溫度降到零下！！

好可怕的異能者，竟然可以這麽不動聲色的使用異能。

游朔攬着江夜。

“做不了第一個。做不了壓軸。”

出現一次總不過分吧......

游朔忍不住想要捏一下江夜已經褪去嬰兒肥的臉頰。

還沒有捏到，就聽到了一聲激烈的制止聲。

“人類！你想做什麽！”

游朔擡頭往天上望去。

數只巨龍穿過煙霧飛了過來。

游朔微微蹙眉。

這次的參賽者裏面沒有龍，這些龍是哪來的。

雖然他不懂這些龍是從哪裏來的，但是這些龍的動作和行為，卻讓他十分的熟悉，好像在什麽時候也遭遇過。

“竟然對我們殿下動手動腳。”白銀龍白靈道。

殿下。

這個詞兒，讓他覺得更熟悉了。游朔的眉頭蹙得更深了。

最終讓游朔确定自己的猜測的是青銅龍背上的人。

他看着自己的副手方澤奇騎了一只青銅龍，對他道。

“團長，這群龍要找江夜。您別動江夜，他們不會做什麽的。”

游朔低頭看向躺倒在他懷裏，正在安睡的穿着黃金龍玩偶服的江夜，問道，“他也是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