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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想,森鷗外就有些透不過氣來，胃裏又翻湧起那股黑椒牛排面的味道。

那時候港口黑手黨的每一分錢都要花在刀刃上，偏偏太宰治還覺得好吃,吃完了林玄一送的那一箱居然又不知道去哪裏搞了兩箱回來。

森鷗外忽然冷笑一聲，這件禮物如果不是林玄一送的還好,如果是……

那豈不是就有了拿捏他的把柄！

當務之急就是求證這一點,在明确結果之前不能讓中原中也知道，多少年了，他讓林玄一為自己打工的夢想終于就要實現了嗎。

森鷗外打發走中原中也,獨自在辦公室暢快地大笑三聲，仿佛已經看到金發青年最後乖乖為自己打工的模樣，他到時候一定要扣工資,已報當年之仇。

“長官，您很緊張，為什麽？”條野彩菊問道。

當天被林玄一救回之後，他就代替末廣鐵腸，變成最常跟在林玄一身邊的人。

“因為他比較虛弱。”林玄一屏息道。

條野彩菊“看向”躺在床上的人,輕微到幾乎聽不見的心跳和呼吸,還有冰冷的醫療機器發出的滴滴聲,都在告訴他，只要行錯一步,病床上未來的同僚就命不久矣。

但他不在乎，條野彩菊只能聞見空氣中痛苦的味道和林長官身上散發出的雪松氣味。

“你為什麽要救我們呢？我們只是兵器。”條野彩菊輕聲發問。

“兵器？你們是這麽認為？”林玄一小心翼翼地将靈力壓縮,一點一點裝進子彈,完成最後一步之後才說道：“和兵器還差的遠。”

條野彩菊緊抿住唇，沒有接話。

“你看，如果是一把劍,那麽他是不會對人的話産生任何情緒的。”林玄一意有所指地看向條野彩菊的腰間，他的佩劍靜靜挂在那裏。

但青玄并不樂意，它哐哐震動兩下，這個動靜被耳朵極其靈敏的條野捕捉到，“什麽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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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我不小心碰到了剪刀。”林玄一點了點劍柄，警告青玄不要再出聲拆臺。

分明不是，條野清楚地意識到林玄一在敷衍，或許對這個人來說，就回幾個人的性命不是難事，他也沒有必要為他們負責，救了也就救了，僅此而已。

但無論對于他還是末廣來說意義都是不同的，他們今後甚至可以不用忍受人體實驗帶來的後遺症和痛苦，只要心髒處的這顆子彈還在。

“剩下的事情交給醫生，走。”林玄一帶着條野彩菊走出研究室。

這種程度的遠離并不能隔絕進入條野彩菊耳朵的聲音，和林玄一那種可以選擇性地集中力量聽取信息不同，他的世界永遠吵鬧。

心跳，呼吸，氣味，任何一種流露出的訊息都足以讓他明白那些掩藏在謊言下的真實。

比如，他們到底是因為什麽被創造。

他們只是試驗品，而長官和研究員都想讓獵犬批量生産，這樣，政府就可以擁有一支神兵。

但實驗計劃被叫停，成功遙遙無期，如果不是林玄一的出現，他們是否能夠活下來都未可知。

但林長官似乎不會永遠留在他們的身邊，他想離開。

“你保證這些東西，能維持？”

能維持我們的安全，保護我們的人格，讓我們最後留有一絲做人的可能。

條野彩菊問着，将手心抵在胸膛，強有力的心跳在告訴他心髒之中的東西是多麽重要。

他問的沒頭沒腦，原本沒想過坐在一邊玩手機的林長官會回答他，但他卻聽到少年應了一聲，然後不知道想起什麽，低低地笑起來。

像神社中最威嚴的神官，送給迷路的孩童一支竹箭，溫柔地提示只要緊握它就可以達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條野感受着胸膛中跳躍的心髒，仿佛握住了竹箭的孩童，他聽見他的神官說道：

“我會對每一顆被子彈射中的心髒負責。”

林玄一說完，再次愉快地笑了一聲，讓你在大庭廣衆之下對我說這種話！現在我就要還給你！

輸人不輸陣，可惡！風水輪流轉，哈哈哈！

果不其然，他看見少年的耳尖有些發紅，條野彩菊有些無措地放下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也能聽見周圍空閑的研究員起哄似的笑聲。

“長官真是狡猾。”他忽然覺得不爽起來，對每一顆心髒負責，那不就是說，他實際上還得排第二？

末廣才是第一個，“如果選一位作為随從，長官會選擇誰呢？”

“籲——”

林玄一聽着衆人拖長了的起哄聲陷入沉思，說真的，他一個都不想選，現在就希望還躺着沒醒過來的立原道造是個正常人。

末廣和條野怎麽看都不屬于心裏健康的範疇。

“我覺得我并不需要随從。”林玄一說道，圍觀的衆人失落地長嘆，此起彼伏的起哄聲混雜在一起層層疊疊像是在舉辦什麽神奇的聚會。

“說什麽呢？”藤原誠推開研究室的大門，脫下滿是血污的手套，“這麽開心？有沒有考慮過我們做手術的心情？”

有人湊到男人耳邊将剛才的情況這樣那樣的傳述一番，藤原誠當即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地看向林玄一，“嘶——看不出來啊，你這年輕人，有點東西呢還。”

林玄一：……

條野彩菊笑了一下，想：這大概就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啊，對了，軍警搞到了新品種，意大利的。”藤原誠從手推車上搬起兩個紙箱，“黑椒牛排口味，據說意大利銷量第一。”

“真的嗎？”林玄一迫不及待打開箱子，研究員都叽叽呱呱湊過來探頭探腦，“吔~長官你不知道，現在這種海外産品難搞的很，限量的，藤原長官非要拿兩箱給你，我們這邊好多人沒有呢。”

吔~是個什麽語氣詞？

林玄一表情奇怪地看了眼那個地中海，從打開的那一箱裏面拿了兩桶，然後讓出了位置，“這箱你們分吧。”

他将另一份給了站在一邊的條野彩菊，“吃吧。”

或許是太過熱鬧，又或許是號稱銷量第一的黑椒牛排速食意面實在太好吃，條野彩菊一時間沒有注意到任何不同，直到下午，末廣找不到林玄一跑來他這邊之後，他才意識到不對。

林玄一走了。

“哦，他？任務完成，當然走了。”藤原誠不以為意地瞧了兩人一眼，“我們這邊人來人往很正常，他本來也不是生物制藥類的，當然不可能一直呆在這裏。”

末廣眨巴了兩下眼睛，忽然蹲下，委屈地縮成一團。

“你們層級不一樣，雖然他在這裏是你們的頭，但在軍警，你們的隊長可是福地櫻癡。”藤原誠意味深長的笑起來，“別給林長官惹麻煩最好的做法，就是聽福地長官的話。”

條野彩菊沒有接話，他心裏陡然生出一股荒謬感，哪兒有人中午就說過會負責，下午就轉頭離去的？

藤原誠敏銳地感受到了條野彩菊的不滿，“他是個好孩子，本來福地長官找他來，是為了抽幹他的血液給你們做動力源。”

末廣猛然擡頭。

“他不在乎這個，仍然給出了最佳方案，并且救了你們，在那種情況下他做出什麽選擇都不過分，明白嗎？”藤原誠雖然是個狂熱的研究員，但能在這個位置上安穩坐到現在的人不可能什麽都不明白。

“他脅迫了福地櫻癡，在救下你們的同時，還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條野，如果你聰明，就應該明白今天以後該怎麽做，福地長官對于林長官心存芥蒂，只有你們完全服從于福地長官，才不會讓他對于林玄一産生什麽不滿。”

“我明白了，謝謝。”條野彩菊對着藤原誠鞠了一躬。

“明白就行，等立原的穩定性檢測結束，你們就會投入使用，現在保存體力比較好。”

‘投入使用’，條野彩菊忽然記起，除了林玄一，這裏沒有任何一個人将他們當做完整的個體，而是當做物品來看待。而福地作為獵犬計劃的牽頭人，又會好到哪兒去呢？

他轉身離開研究廳，接下來的日子除了必要檢查再也沒有進去過。

林玄一先是抱着那箱泡面去慰問了一下森鷗外，而後來到了那一片海灘。

他感覺自己又悟了。

悟道這種東西十分玄學，特別是像他這種只差最後一步的情況。

可能是最近泡面吃的多，這一次，林玄一格外有自信。

自信到都沒注意周圍的情況，等到他一件破天，斬開天空，才看見海邊趴着一個人。

太宰治顫巍巍地吐了一口海草出來，囫囵用袖子擦了擦臉，一睜眼，看見被撕破的天空像一個敞開的口袋，口袋裏裝的全是星辰宇宙。

他喃喃，“真美啊，這就是死後的景色嗎？”

林玄一：……

往日的劍招并不會出現這樣的神奇景象，他一時間拿不準有沒有成功，但看樣子多半是成功了的。

星辰在下降，天像是壓下來一般。

太宰治大口喘息起來，他頭暈目眩呼吸不暢，竟然想起了自己短暫的一生。

“當——”林玄一屈指彈了一下青玄劍，劍身發出的聲音清澈悅耳，“回神！”

“啊……林玄一啊……”太宰治怔怔地看向金發少年，“你也死了嗎？”

……他是沒死，但是你再這樣下去真的要沒了知不知道？

“快點離開這裏。”林玄一拉起太宰治，但這少年卻沒有力量，剛站起來又一個跟頭栽倒在地。

天空破開的裂口忽然變大，露出了背後的浩瀚宇宙與星從。

至少在太宰治的眼中是這樣的。

“我還沒有如此清楚的看見過天空。”

“別看。”林玄一苦笑一聲，他大概知道太宰治看見的是什麽，但那都是假的，現在撕破的天空之中漂浮的是一個又一個的篆字，是昆侖書。

它能讓人看到所有人心中認為自己該看到的東西。

而這，僅僅是為了澄心。

林玄一眼中什麽都沒有，只有昆侖書，雖說起始不同，但問心是踏破虛空的征兆，踏破虛空時的空間壓力對于他來說習以為常，但對于太宰治這樣的普通人來說卻猶如千鈞。

太宰治愣愣地看着天空，他忽然覺得美妙極了，靈魂超脫于身體，他就要離開這裏。

林玄一摸了一下耳垂，取出了一只缽，這只缽是當年從一個讨飯的賴皮和尚手裏搶的，據說可以抵擋三回雷劫，他用不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太宰治。

無論如何他得走了。

缽變大之後是半透明的罩子，太宰治看着林玄一拾級而上，消失在眼前，他像是踩着星辰一步步離開一般，超出常理，又夢幻至極。

少年最後在海浪聲中醒來，天空沒有裂口，也沒什麽會變大的碗，星辰不複存在。

一切都像是一場美好的夢境，他恍然覺得死過一回，靈魂曾自由了一瞬。

嗯，大概是做夢的時候飄出去了吧。

太宰治面無表情的站起來，拍了拍粘在身上的沙子，就是這個夢裏面的林玄一也過于離譜了，原來在他的潛意識裏，這人是這麽強的嗎？

林玄一好不容易回到波洛，還沒确認自己的卡裏是否多了一筆巨款，轉角就碰到前來拜訪的森鷗外。

“好久不見。”他說。

倒也沒有，實際上他們才見過沒多久。林玄一木着臉，退遠了些。

“中原中也最近收到了一輛新車，紅色的。”森鷗外沒頭沒尾的說完，眯起眼觀察林玄一的神色。

卻看見他不明所以地歪了一下腦袋，“然後呢？”

不是，告訴他這個幹什麽？炫耀港口黑手黨的福利待遇很好？員工買絕版車很容易？

這有什麽，他給貓貓買機車的時候也超級大方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會對每一顆被子彈射中的心髒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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