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長公主的詭計】

錦華宮。

覃清菡的甜品送到時,錦華宮裏正熱鬧着,除了太後、皇後和霞光長公主之外,太後的長女——祥花長公主金蓮,以及她的兩個女兒寧洵美、寧靜姝也在宮裏陪太後說話。

“這杯盞怎地如此美呀?真是紙做的?”太後欣賞着草莓杯子蛋糕,一邊贊嘆道:“郡王妃真是心靈手巧,竟有如此巧思,能将糕點置入這紙杯盞之中,還有這款說是叫瑪德蓮蛋糕是吧?像貝殼一樣的美,真難為郡王妃想得出來。”

愛美之心人人有之,尤其是女人,看見美的事物總忍不住生出親近之情來。

金霞對覃清菡送來的東西通通看不上眼,照例要嫌棄一番。“這種東西,也不知有沒有毒,母後怎可随便就嘗?”

太後斜睨金霞一眼。“你的意思是,郡王妃想要毒死哀家,還那麽笨,派人用她的名帖送來?”

金霞被堵得無話可說,只恨恨道:“那女人居然以為她能随随便便送東西到宮裏來給母後,她以為自己真是郡王妃呀!”

寧靜姝笑道:“小皇姨此話差矣,郡王妃本來就是郡王妃,想來郡王妃并沒有‘以為’自己是郡王妃。”

其實她和姊姊寧洵美的年紀都比金霞大,但照輩分,金霞是她們姨母。

不等金霞回應,太後又道:“霞兒,你若不想吃就出去,不要在這裏掃興,哀家不想聽你說話,只想好好品嘗郡王妃的手藝。”

金霞眼底閃過一抹不屑。“品嘗啥啊?快快丢掉才是正經,母後快派人去郡王府嚴正告之,不許再有閑雜人等送吃食來宮裏,否則要問不敬之罪。”

金蓮蹙眉。“霞兒,戰郡王有妻室已是不争的事實,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就不要再使小性子,若是再針對戰郡王妃,只會叫外人看笑話,難道你堂堂霞光長公主還怕沒人可嫁嗎?”

“皇姊!”金霞一聽又噘起了嘴。“我哪裏是沒人嫁?我也不是非要嫁給景飛月不可,我就是覺得他休了妻子再娶我又如何?他為何不給我面子,偏生要去鄉下将妻子接來,存心給我難堪!”

金蓮淡淡地說道:“戰郡王有情有義,功成名就之際,未曾抛棄糟糠之妻,亦不貪慕尚公主的虛榮,此節操非一般人能做到。”

金霞蹙眉哼道:“什麽鬼情義,我看他是避着我。”

寧靜姝掩嘴噗嘯一笑。“小皇姨知道便好,戰郡王是出了名的愛靜,哪裏受得了小皇姨在身邊鬧騰,自然是有多遠避多遠,将妻子接回京裏來也不奇怪了。”

金霞一個眼刀飛過去。“你還說!”

寧洵美拉了拉妹妹的衣袖,示意她少說兩句,雖然她們的娘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姊姊,可金霞在皇上心裏的地位也不低,且先帝臨終前還不忘交代皇上要好好照顧金霞,皇上謹記在心,這才一直縱容着金霞。

“都不許說了。”太後皺着眉。“哀家要品嘗甜品的好心情都叫你們給打壞了。”

皇後打圓場地笑道:“母後,咱們快來嘗嘗,我看得眼都饞了。”

宮女将兩杯飲品倒入杯盞裏,每人一杯,因為金霞不肯吃,瑪德蓮和草莓杯子蛋糕每人分得了兩份。

衆人品嘗之後都是贊不絕口,寧靜姝直惋惜,“這麽少啊,怎麽不多送點來?根本不夠吃。”

太後一臉陶醉地道:“上回郡王妃做的水果塔也是一絕,哀家對那焦糖牛乳飲亦是念念不忘。”

皇後動心起念,皇上和太後都因為孫貴妃一手做糕點的手藝對孫貴妃寵愛有加,若是自己能讓戰郡王妃成為自己的人……

“皇外祖母,不如再派人上戰郡王府,請郡王妃再多做些糕點?”寧靜姝眼陣轉了轉,神來一筆地道。

此話正中太後下懷。“好!就這麽辦!郎臨海!”

她喚了跟前大太監,命他速去戰郡王府傳話。

對于太後此舉,金霞氣到不行,太後這麽做分明是大大擡舉了覃清菡,想到覃清菡前次入宮時說的句句話都不中聽,她心裏的那口氣就吞不下!京城有她就沒有覃清菡,她一定要讓覃清函嘗嘗她的厲害!

遠翠樓的小廚房很是熱鬧,不時有笑語聲傳出,除了覃清菡、聽蘭、舒蘭和主動要求要學做糕點的探春之外,景珑月也來了,她昨日嘗了瑪德蓮和草莓杯子蛋糕之後,今日便來找覃清菡,說她也想學做糕點。

覃清菡本來就有心教景珑月,只不過景珑月身子弱,廚房裏又熱,這才沒有找她一塊兒學,從前她們在小鎮上時,有時她做糕點,景珑月也會主動打下手,且景珑月心靈手巧,真的有幫上她的忙,而景玲月就甭提了,她好像認定了自己會嫁到有錢人家,從來不肯進竈房一步。

“今日你們将瑪德蓮、草莓杯子蛋糕試做一遍,我再另外教你們水果塔的作法,且先将這三款糕點學好,日後都會派上用場。”覃清菡像個講師般的諄諄教導。

她并不急于傾囊相授,打好基礎才是最重要的,尤其她們幾個從未接觸過西點,必須将西點的基本功練好,将來做哪款蛋糕都能得心應手。

就在小廚房熱火朝天、歡快地忙着時,江伯來報,說是宮裏來了人,要見郡王妃。

覃清菡想到前兩日她送了甜品進宮後,太後又派人來要她多做幾樣甜品,那郎公公說,太後很是喜歡她做的甜品,吃得一口不剩,莫非是太後又想吃她做的甜品,所以再度派人來?

她連忙淨了手,到前廳去見宮裏來的人。

一見到候着的那人,覃清菡便笑了。“原來是你,桃兒姑娘。”

“見過郡王妃。”桃兒慌張地朝覃清菡曲膝福了福,面色有異,很是緊張。

原諒我啊郡王妃,我也是逼不得已的,長公主要我來,我只能聽主子的……

聽到桃兒心聲的覃清菡很是詫異,桃兒為什麽要祈求她的原諒?長公主讓她來?長公主指的是霞光長公主吧,霞光長公主要桃兒來做什麽?

“桃兒姑娘要見我,可是有事?”覃清菡的視線慢慢從桃兒臉上滑過,很是平靜。桃兒眼中有什麽閃過,又快速斂下,她吞了口口水道:“奴婢奉太後之命來請郡王妃做糕點。”

她跪着哀求長公主,說她不敢假傳懿旨,可主子說有事她擔,冷着臉讓她過來見郡王妃,她實在不敢違抗主子的命令……

“原來是太後娘娘想吃我做的糕點。”覃清菡通情達理的點了點頭,又故作不解地道:“可是,太後娘娘怎會派桃兒姑娘過來?前兩日,來的是一位郎公公……”

桃兒倒豆子似的,一股腦說道:“是這樣的,霞光長公主和奴婢正好在太後宮裏,太後說起想吃郡王妃做的糕點,長公主便直接讓奴婢過來了。”

派她來的理由長公主已經想好,叫她照着說,她這也是聽命行事,主子要使壞,她真的攔不了……

“原來如此。”聽着桃兒的心聲,罩清函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和?悅色地道:“不知桃兒姑娘要在這裏等,還是糕點做好之後,我親自送進宮裏?”

霞光長公主要對她使壞是嗎?就不知道大費周章來叫她做糕點,是想利用糕點使什麽壞?

“不敢勞煩郡王妃跑一趟。”桃兒口幹舌燥地道:“奴婢在這裏等。”

郡王妃相信她了?她這算完成任務了嗎?幸虧郡王妃沒有起疑,若她辦不好事情,回去主子可不會饒她。

說起來,她家長公主可真夠壞心眼的,但主子到底要使什麽詭計害郡王妃啊?她覺得郡王妃人挺好的,為什麽要這樣害她?不會出什麽大事吧?

覃清菡聽見桃兒七上八下的心聲,她眸色一深。

原來桃兒也不知道霞光長公主要對她做什麽,只是奉命來要她做糕點。

所以,問題會出在她做的糕點之上喽?

“那麽桃兒姑娘請坐。”覃清菡笑着,語氣輕柔地說道:“我讓人給你上壺涼茶,做糕點怕要一個時辰,若有什麽需要便吩咐廳裏的下人即可。”

“是,奴婢明白了。”桃兒松了口氣,看樣子她是達成任務了。

将桃兒留在正廳,覃清菡回到了遠翠樓的小廚房,一邊猜測霞光長公主要使什麽詭計,一邊思考要做什麽糕點。

她很快決定做一款簡單的蜂蜜奶油地瓜燒,雖然外表很是平凡,無出奇之處,但味道保證令人難忘,且不論是熱着吃或冷着吃都好吃,做法也相當簡單。

另外,她打算再做一款焦糖布丁,原料除了她自制的奶油外,其餘都是大黎有的,只不過這裏的人既很少喝牛乳,也沒想過以牛乳做甜點,她做出來的甜點就變得稀罕了。

她先讓聽蘭、舒蘭取十條地瓜洗淨蒸熟,一次做多點的原因是想讓其他人也能嘗些,等待地瓜蒸熟的時間裏,她動手煮布丁要用到的焦糖水,這時,景飛月卻是罕見的尋了過來,平時白日裏她和丫鬟們在小廚房時,他是不會過來打擾的。

“見過郡王爺!”衆人紛紛行禮,面露惶恐,小廚房因景飛月的出現而有些慌亂。

景飛月示意覃清菡近一步說話,覃清菡會意的走了出去,思忖着霞光長公主要對她使詭計一事要不要找景飛月幫忙,可自己眼下無憑無據,霞光長公主又還沒對她做啥,要如何請他幫忙,他又會信她嗎?她不由得嘆了口氣。

前世她聽到別人要使壞的心聲時就有這困擾了,對方還未付諸行動,可她聽到了,但這又不能成為證據,她也因此困擾多年。

胡思亂想間,她已到了小廚房外頭,心裏還未拿定主意,景飛月卻是先開口問——

“霞光長公主身邊的婢女尋你何事?”桃兒是霞光長公主的貼身婢女,他是知道的。

覃清菡有些驚訝。“你看到桃兒姑娘了?你問她了嗎?”

她怕景飛月若是問桃兒會打草驚蛇,若是令霞光長公主改變了主意就不好了,也不知道下回何時要算計她,下回她能不能先一步得知預防,所以,她原是打算将計就計,就讓霞光長公主用詭計,她只要有開脫的方法就行了,那麽以後霞光長公主肯定不敢再胡亂使壞。

“我沒問她,是江伯将此事禀了我。”景飛月眉頭微微皺起。

覃清菡暗道聲幸好,她轉述桃兒的話道:“桃兒姑娘說,太後要吃我做的糕點,這我可沒法拒絕,我讓桃兒姑娘候着,适才正在趕着做。”

景飛月眼瞳微縮,眸色暗了暗。“太後要吃糕點,又豈會派她一個小小宮女前來?”

“這我問過了。”覃清菡裝做一副不疑有他的樣子。“桃兒姑娘說她和霞光長公主正巧在太後宮裏,太後說想吃我做的糕點,霞光長公主便派她來傳話了。”

“我不相信霞光長公主,此事絕不會這麽簡單。”景飛月心裏微微發沉,他略一沉吟。“你繼續去做糕點,我去找一個能立即進宮的人跟着桃兒。”

他雖然貴為郡王,卻也不是說進宮就能随時進宮的,若是他請求進宮,那自然是會被允許的,只是這麽一來,便會驚動太多人,也抓不到霞光長公主要做什麽事了。

覃清菡想不到自己都不用說服他,他便無條件的站在她這邊,她頓時輕松起來,淺淺一笑應下,“那麽我進去做糕點了。”

轉回小廚房前,院子裏微風吹過青竹發出沙沙聲響,她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有人無條件的挺她真好,感覺她的穿越好日子要來了。

金霞笑眯眯的進了錦華宮,身後兩名宮女提着食盒,裏頭裝的是桃兒從戰郡王府取回來的兩款甜品,想到覃清菡很快就會被問罪趕出京城,她就心花朵朵開。

如今她也沒那麽想要戰郡王妃的位置,她就是不高興景飛月一味護着罩清菡,還有,覃清菡會做糕點讨太後歡心這點也讓她恨得牙癢癢,太後對她素來不假辭色,卻對一個鄉下來的村婦和藹可親,她實在吞不下這口氣,她非得要讓太後讨厭覃清菡不可!

“母後,霞兒知道您特別喜歡吃戰郡王妃做的糕點,一早呢,就特地派人去戰郡王府請郡王妃做了兩款甜品,您嘗嘗。”

“哦?”太後聞言面容和善了許多,輕輕贊許地點了點頭。“難為你有心。”

金霞示意身後的宮女将食盒交給太後身邊的大宮女落楓,她巧笑倩兮地笑道:“郡王妃做的這兩款甜點,一款名為蜂蜜奶油地瓜燒,另一款名為焦糖布丁,光是這名字就別出心裁,您說是不?”

金霞面上的笑容沒停過,太後有些狐疑。“你這孩子不是向來不喜戰郡王妃嗎,今日怎地轉性了?竟會主動派人上戰郡王府去?”

金霞淺淺一笑。“霞兒想通了,戰郡王有妻子是多年前便已存在的事,這也不能怪他,且那時我也還不識得他,如今他既接了妻兒回來,一家和和美美地,我該替他歡喜才是。”

見她說的在情在理,太後點了點頭。“你早這麽想就好,京城裏青年才俊衆多,日後再請皇上給你挑門匹配的親事便是,不急在一時。”

“霞兒明白。”金霞乖巧地應下,催道:“點心放久了不好吃,母後您快嘗嘗,出自戰郡王妃的手藝,肯定是極好的。”

太後從善如流地嘗了塊地瓜燒,吃完之後連連贊賞,又連忙吃下一個焦糖布丁,意猶未盡的又吃了兩個地瓜燒,金霞則是陪着各吃了一個。

太後吃起了第二個焦糖布丁,一邊說道:“戰郡王妃究竟是與何人學的手藝?若是點心局有她這般手藝該多好。”

金霞掩嘴一笑。“總不能讓戰郡王妃到點心局當差吧?幸而戰郡王府也不遠,母後喜歡,時時派人過去請戰郡王妃做便是,也不是什麽難事。”

金霞又陪太後說了好一會兒話,一會說要讀故事話本給太後聽,一會兒又主動要彈琴給太後聽,沒消停過,頗有幾分承歡膝下的味道。

沒半個時辰,太後忽然臉色不對,她皺眉招來落楓,低聲道:“扶哀家去如廁。”

見狀,金霞哎呀一聲。“我肚子好痛……”

太後獲眉看着她。“你也肚子痛?”

金霞忍着痛意問道:“難道母後也是?”

太後點了點頭,這會兒沒空說話了,腹痛難忍,連忙讓落楓扶着去淨房了,金霞也讓桃兒扶她到淨房。

兩人從淨房出來沒會兒又痛了,兩人又連忙到淨房去,如此反覆了幾次,太後年紀大,吃不消,有些要虛脫了,臉色慘白的癱在床上。

金霞見時機到了,便道:“快讓太醫來瞧瞧!”

太醫診斷時,皇上聞訊和皇後一塊兒匆匆趕來,皇上一向孝順,見太後面無血色,還不斷冒冷汗,很是焦急。

“怎麽回事?是誤食了何物,太後為何腹痛不止?”

金霞搶着說道:“皇兄,我和母後一塊兒吃了兩樣甜品,跟着不約而同的肚子疼,想來是那糕點有問題,幸虧我吃得少,否則也會如同母後這般。”

皇上面色鐵青。“還不快讓人去點心局查!”

金霞忙道:“皇兄,那糕點不是點心局做的,是戰郡王妃做的,還餘下了一些,恐怕是東西不幹淨,不如讓太醫驗驗?”

“戰郡王妃?”皇上蹙眉,也沒問為何戰郡王妃做的糕點會出現在宮裏,迳自對太醫下令:“驗糕點!”

太醫去一旁驗了之後,很快有了結果。“啓禀皇上,兩款糕點之中摻了瀉藥,可能因此導致太後娘娘和長公主腹痛。”

“瀉藥!”金霞瞪大了眼,驚訝萬分。“難道是戰郡王妃記仇,以為糕點是我要吃的,所以故意摻了瀉藥要讓我吃點苦頭?她怎麽可以如此歹毒?虧我一心想與她化解芥蒂,皇兄……您可得給霞兒做主啊!”

皇上蹙眉不語,這結果他也很意外。

太後躺在床上,氣若游絲地道:“不會的,戰郡王妃不會那麽做,那孩子眼眸澄澈,不會做那種事……”

金霞怒不可遏地道:“母後!事實擺在眼前,您還要為那種人說話嗎?”

太後很虛弱,只是一徑地道:“皇上,你要查清楚,萬不可冤枉了好人……”

金霞嘴角一翹。任憑皇上怎麽查,這黑鍋覃清菡都背定了,就算覃清菡說她收到的訊息是糕點是要給太後吃的,她絕不可能下藥,可當時只有覃清菡和桃兒在場,只要桃兒咬死從來不曾提到太後即可,這麽一來就會變成覃清菡知道糕點是她要吃的,她挾怨報複,卻一并害到了太後,這件事傳出去,從此所有人都會鄙視覃清菡,景飛月也會非休了無良無德的妻子不可……

“孟德海!宣戰郡王、郡王妃進宮!”

聽見皇上下令,皇後憂心地攏起了眉,她還想讓罩清菡成為自己的人來攏絡皇上的心,怎麽會鬧出這麽一出?她實在不相信那個舉止淡定、态度從容的女子會做出這般蠢事……

皇上宣召的命令到時,覃清菡一點兒也不意外,她猜不到霞光長公主要做啥,但她有心理準備,今天不會平靜的過去。

她是還好,心态從容,景飛月卻很不好,活像被人倒了八百萬的債似的,從接到皇上旨意後便不發一語。

“不會有事的,放心。”覃清菡反過來安慰他。

“怎可無事?”景飛月眼裏的光芒慢慢亮起來。“一定要有事。”

沒事的話,又豈能治那刁蠻公主的罪?

覃清菡有些意外,這男人隐藏的一面原來是如此強悍?

也是,若他沒有剛強的一面,又怎會在年輕氣盛時離了家投身軍營,又怎能搏到如今的地位?

兩人到了偏殿,躬身拜見皇上,起身時,覃清菡不着痕跡的瞥了金霞一眼。

金霞臉上的興奮藏也藏不住,仿似一個中了彩票的人。

覃清菡,任憑你有一百種說辭也沒用,只要我的丫鬟咬定你就行了……

覃清菡飛快的轉着腦子,咬定什麽?霞光長公主要讓桃兒咬定她什麽呢?

皇上在覃清菡轉動思緒時開口了,“太醫由郡王妃做的糕點裏驗出了瀉藥,太後也因食用了那糕點腹瀉不止,無法下床,霞光長公主食用較少,可亦有腹痛情形,戰郡王妃,你有何話說?是否因為糕點是霞光長公主要食用,因此挾怨報複,在糕點之中摻了瀉藥,欲想給霞光長公主一個教訓?”

景飛月寒着臉,皇上的提問本身便滿是對霞光長公主的偏坦,已對覃清菡未審先判。

“回皇上,”覃清菡低斂眼睫,不疾不徐地道:“臣婦對長公主只有敬,從未有怨,又何來挾怨報複?臣婦不知這挾怨報複一說是從何而來?何怨之有?”

金霞氣急敗壞。“你、你氣我要把你趕離京城,所以挾怨報複!”

覃清菡聲音柔緩,輕輕的嘆了口氣。“原來長公主是真的有意趕臣婦離京,臣婦還以為是如長公主所言,體恤臣婦不适應京中生活,因此好意要送臣婦回去宜州,看來是臣婦一廂情願了。”

金霞的臉扭曲了一下。

她着急想要覃清菡找桃兒出來對質,偏生覃清菡像是忘了桃兒存在,竟然不找桃兒為她自己開罪,仿佛打算把這個大悶虧吃了下來,絕口不提桃兒說糕點是太後要吃的,她不可能下藥雲雲。

這個覃清菡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不按牌理出牌?她為什麽不說桃兒傳話那糕點是太後要吃的?到底為什麽?她在打什麽主意?

覃清菡發現自己心情挺不錯的,看霞光長公主急得面紅耳赤真是有趣,這位任性公主是很刁蠻不錯,可是智商好像不太高,行為還很幼稚,她像在看小學生耍心機似的,真怕霞光長公主會忍不住大喊你快叫桃兒出來對質!

就在金霞憋到快內傷時,殿外的公公進來禀道:“皇上,黃靖棠黃大人求見。”

皇上頗為意外。“這時候黃卿來做什麽?”

那公公道:“黃大人說有要事求見。”

皇上點了點頭。“讓他進來。”

沒多久,覃清菡見到一名溫文儒雅的緋袍男子進來,年紀看起來與皇上和景飛月相當。“微臣拜見皇上。”黃靖棠臉上笑着。“微臣撞見了一件不解之事,直覺皇上會有興趣知道,特地來禀告皇上。”

皇上撇了撇唇。“別拐彎抹角了,直說吧!”

他和黃靖棠自幼相識,私交甚篤,他在東宮時,黃靖棠便是太子府的幕僚,兩人撇除君臣關系,可說是同穿”條褲長大的哥兒們,黃靖棠後來又娶了他長姊祥花長公主的二女寧靜姝,兩人親上加親,他登基後自然也重用黃靖棠,甚至賜了他可以随意在宮中行走的令牌。

而黃靖棠和景飛月的交情始于一次黃靖棠奉他的命押解糧草到邊關,行至邊關卻遇到流寇,當時黃靖棠身受重傷,所有馬匹都被砍死或者驚逃四竄,不見蹤影,是景飛月背着黃靖棠奔了兩個時辰求醫,才讓黃靖棠保住一命。

從此他們便成了莫逆之交,他有時覺得他們的交情好像超越了他,他還有些吃味,誰讓他成了一國之君,不能再與黃靖棠去放縱玩樂、把酒言歡,不過也因為景飛月是黃靖棠信任之人,他也對景飛月多看重了幾分。

所以,黃靖棠會在這時間點無緣無故的進宮來,八成和景飛月有關,他們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事,而且和這次的糕點事件有關聯。

“皇上聖明,微臣便直說了。”黃靖棠忽然斂起了笑,正色道:“微臣今日造訪戰郡王府時,見到一位面熟的姑娘提着食盒由戰郡王府出來,微臣認出是霞光長公主的貼身侍女桃

兒,一時興起,便尾随其後入宮,見到桃兒回到含怡宮,将食盒交給霞光長公主,有個嬷嬷将食盒裏的點心逐一拿出,又逐一加入了粉末,再将點心放回食盒裏,由個宮女提着,跟在霞光長公主後頭進了錦華宮。”

景飛月的臉色沉下來。

皇上心裏明鏡一般,說是一時興起雲雲,自然沒那麽簡單,肯定是景飛月查覺有異,讓黃靖棠出手,黃靖棠入了宮,又派人潛進了含恰宮,這才有了他方才說的這些。

覃清菡聽到這裏也明白了霞光長公主要使的是什麽詭計,她很驚訝霞光長公主為了陷害她,竟然連太後也敢拖下水,簡直膽大包天,也可以說被寵壞了,幼稚又無法無天,若是一個不小心,太後有了差池,後果她能承擔嗎?

不,她忽然打了個冷顫,這才後怕了起來。

若太後有個差池,而又沒有景飛月的先見之明,派人跟縱,那麽害死太後的罪名就會落在她頭上,到時不是将她趕離京城那麽簡單,而是問斬……

她不由得看向了景飛月,他正凝視着她,她看到了他的心聲——

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因為我不會讓它發生。

“大膽!”皇上驀地一拍扶手,他怒瞪着金霞。“是朕平時太寵你了,你這是想将朕愚弄于股掌之上?”

見皇上動怒,金霞吓得不輕,眼淚自動地一串串落下來。“冤枉啊,皇兄,霞兒是冤枉的,皇兄要查明真相,還霞兒一個清白……”

“住口!”皇上更怒。“你當朕是昏君不成?”

金霞猶不死心,抽泣道:“可是霞兒……霞兒真的跟此事無關……霞兒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明知糕點裏摻着瀉藥還讓母後吃……”

皇上完全不想再聽下去,怒道:“來人!把霞光長公主押回含怡宮,禁足一個月!也不許任何人上含怡宮看長公主!”

金霞的淚珠還挂在眼睫之上,她愕然地瞪大了眼,似乎不相信皇上會如此對她,但瞥見皇上黑沉的面孔,她不敢再說什麽,乖乖地讓人押下去了。

一時之間,偏殿裏落針可聞,只聽到各人的呼吸聲。

皇上深吸了一口氣,先是狠狠瞪了黃靖棠一眼才道:“長公主管教不嚴,讓卿等看笑話了。”

下首三人都不敢接話,做臣子的人,哪裏敢說天子有罪,有錯也一定是臣子的錯,皇上今日讓霞光長公主鬧了個沒臉,肯定很怒。

“都退下吧!”皇上蹙眉揉了揉太陽穴,神情有些疲憊。“等長公主禁足期滿,朕自會讓她為今日之事向戰郡王妃賠罪。”

衆人心知肚明,今日這懲罰算輕的,太後受累遭了罪,換做是別人,皇上不會如此揭過。

“臣等告退。”黃靖棠見好就收,示意景飛月、覃清菡跟他一塊兒走。

他看皇上臉色就知道皇上此時遷怒到了他身上,怪他事先得知卻不先知會一聲,讓他堂堂天子宣了戰郡王夫妻進宮問責,卻是讓自己龍顏掃地。

唉,他這不是不得已的嗎?皇上偏坦霞光長公主人人知道,若他不出此下策,怕是皇上也不會對霞光長公主下狠心,而他也認為,霞光長公主幼稚的行為需要好好約束才行,再放縱下去,誰娶到誰倒大黴啊。

三人出了偏殿,黃靖棠搖了搖頭,開口道:“你看到皇上的眼神沒有?幾乎要吞了我。”他嘆息。“不惜被皇上記上也要幫你,你要怎麽報答我?”

景飛月看了他一眼。“你想我以身相許嗎?”

覃清菡很是驚訝,想不到平日不茍言笑的景飛月會說這樣的笑話,難道他是冷面笑匠?

“你想的美啊,對我以身相許。”黃靖棠神清氣爽的對覃清菡說道:“聽聞郡王妃做糕點的手藝非凡,內子稱贊不已,若是能品嘗到郡王妃做的糕點,那麽今日便值了。”

覃清菡沒想到黃靖棠會提出這麽個微不足道的小要求,她淺淺一笑。“小事一樁,比起大人今日的鼎力相助,做幾樣糕點根本不算什麽,明日我便派人将糕點送到府上,請大人品嘗,也好給我些意見。”

黃靖棠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郡王妃到京裏來,我可就放心了,否則飛月孤家寡人一個,又不肯讓女人靠近,每逢佳節,倍是凄涼。”

景飛月蹙眉。“好了,你對她胡說什麽。”

“我沒胡說。”黃靖棠又笑眯眯地迳自說道:“郡王妃不必擔心,飛月他潔身自好,素來不涉及煙花柳巷之地,對女人毫無興趣,我甚至都要懷疑他有斷袖之癖了。”

三人到了停放馬車之地,景飛月示意黃靖棠的小厮将馬車門打開,他推着黃靖棠。“你快上車吧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終于送走了黃靖棠,郡王府的馬車也在一旁候着。

覃清菡看着雲朵高高的晴空,太陽居然沒出來露臉,可不就是一個散步的好天氣嗎?覃清菡朝景飛月淺淺一笑。“反正也不遠,咱們走回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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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

暴君寵妃:夫君欠收拾

暴君寵妃:夫君欠收拾

套路玩的深,誰把誰當真?
她是驕橫跋扈的公主,他是冷傲暴虐的國君,她誘拐敵國後被侵犯,殺他妻妾,滅他子嗣,卻寵冠後宮……

霸寵妖妃:獸王帝尊,輕點愛

霸寵妖妃:獸王帝尊,輕點愛

誤闖美男禁地結果會怎樣?吃盡豆腐,占盡便宜,吃過抹嘴就跑呗!
她心狠手辣,殺伐果斷,愛錢如命。他霸道變态,腹黑無情,卻愛她如命。她怼上他,颠翻這片大陸。
她說,什麽都能商量,唯獨金錢不能。他說,擋她財路者,皆殺無赦!
“吃幹抹盡還想跑?我們一起啪啪可好?”美男追上來了。
她怒道:“不好,待我鳳禦九天,必然攪他個天翻地複。”
他笑:“那先來攪本尊吧!”她吼:“乖乖的老實躺好!”

重生醫妃

重生醫妃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
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
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姐。”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