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父與女

回到家時，還沒到七點了，落兮洗了澡，換上衣服，然後就習慣性地坐在沙發上，準備打開好人系統，忽然，手機的鈴聲響了起來。

這麽晚了，落兮看看牆上的挂鐘，也不算晚，才七點多，拿起電話，看到上面顯示的號碼，面色的輕松立刻就消失了。

按下接聽鍵，落兮将手機貼近耳朵：“喂？”

電話裏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落兮啊，我是爸爸，還沒睡吧。”

落兮沉默了一秒，淡淡地回答說：“還沒有。”

從上大學後，落兮就從沒有向那個“家”打過一次電話，開始，爸爸和那個阿姨還不時地打幾個電話，可是每次，落兮在電話裏都是很沉默，不肯多說一個字，慢慢的，落兮接到的電話就越來越少了，有時，一個學期才接到一次。

電話那邊遲疑了一下，才接着說道：“五一你回家一次吧，一家人好久沒有聚在一起吃頓飯了。”

落兮拒絕了：“我沒有時間。”落兮當然沒有時間，福利院還有那麽多的事，自己怎麽能丢的下，明天孩子們要檢查身體，也許有的就要治病了，自己還要考慮賺錢，為福利院找個新家……那麽多的事，自己怎麽能走得開？再說，什麽好久沒有聚在一起吃頓飯？明明過年的時候聚過了，吃過了。

“落兮，回來一趟吧，你弟弟，和你是一家人。”電話那一邊的聲音有些艱難。

一家人？落兮嘲諷地笑笑，不，你們才是一家人，我只是多出來的那一個，但是，這話落兮并沒有說出來，自己大了，不是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女孩子了，落兮只是平淡地說：“我這裏忙，離不開。”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發怒了：“每次打電話讓你回家，你都有各種理由，你忙什麽？你能忙什麽？你還想留在沈城不回來了？我告訴你，五一你必須回家！”

電話啪地被撂下了，落兮聽到聽筒裏傳來的忙音，低頭瞧瞧手裏的手機，冷冷地笑笑，将手機扔到面前的茶幾上，一家人？自從母親去世以後，自己就沒有了家人。

想起母親，落兮的腦海裏只有那一灘殷紅的血跡，還有的就是照片上那個對着自己笑的美麗的婦人，隐隐的，還有一個溫暖的懷抱……

好久，落兮才收拾起自己的心情，打開好人系統。

這個時候，在京城城郊的那棟豪華別墅中，林落兮的父親林學寅正獨自坐在書房裏，氣憤地放下電話，林學寅長嘆一口氣，女兒越來越像她的母親，也與自己越來越生分了。

是從什麽時候起，女兒與自己開始生分的了？林學寅回憶着，可記憶力，竟然全是與兒子在一起歡樂的場面，女兒……浮現在腦海裏的，全是她淡漠的面容，和離開時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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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地嘆了口氣，看不到時，還想着，可每一次打電話，都被氣得摔掉話機，不論你說什麽，她都是“不”，不然就是沉默，你往她的卡裏充再多的錢，也聽不到一句謝謝，就像天經地義一樣，林學寅不知道，自從上了大學後，落兮就沒有動用過他給的錢。

林學寅年近五十，但看起來很年輕，就像四十剛出頭的樣子，雄厚的經濟實力，穩紮穩打的經營方式，讓他早早地就跻身于一流富豪的行列中，事業有成，嬌妻貌美，還有一雙兒女，在整個上流社會中，提起他林學寅，哪個人不都挑一下大拇指？

可是，偏偏就有這麽一個不省心的女兒，呃，也不能說不省心，是太省心了，省心到只有少數人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一個女兒的地步。

每個假期，只要回來，就住到那個四合院裏，非千呼萬喚，絕不出來，出來，也只是象征性地在這裏坐一坐，飯都不肯吃，就像自己會給她下毒一樣。林學寅只要想想，就又生起氣來。

五一必須讓她回來，林學寅的右手，輕輕地敲了兩下桌子，自己雖是抓着京城玉石生意的命脈，可是，也只有自己知道，過去的穩紮穩打過于保守了，現在市場的行情變得太快，大多數人對玉石的購買不再是為了收藏，而是為了能佩戴出去，所以，老舊的款式逐漸變成了貨底子，越來越多地積壓在手裏，問題是，這樣的貨底子多了些。

偏偏南方新近崛起了幾家做玉石的人，他們出手狠、快，一旦看準了，不惜大手筆砸下重金，而他們的運氣簡直是說不出的好，截了自己的好幾單生意，自己現在的進貨渠道都有些困難了。

唉，自己一個人，勢單力薄啊，兒子還小，雖說子承父業，可現在還在念高中，只有這個女兒，眼看要大學畢業了，要是能過來幫着自己，自己肩上的負擔就會少了很多，怎麽也是身上的骨血啊。

林學寅對落兮的能力還是很看重的，從上學後，就沒讓自己操過心，高中的時候，就自己搬到了那個四合院住，還知道雇個保姆，自己經常背着她把保姆找來，詢問她的生活起居，保姆總是贊不絕口，什麽大小姐獨立性很強了，大小姐就像個大人了。反倒是上了大學後，對落兮的了解漸漸地少了。

林學寅的眉頭還是皺着，他知道，落兮說不回來就是不會回來，自己發脾氣也沒有用，難道還要自己親自去沈城把她抓回來？

書房的門“啪嗒”一響，門被輕輕地推開，林學寅知道，那是自己的夫人，準是又端着一碗什麽補品，果然，擡眼望去，正看到一截雪白的藕臂，芊芊玉手上一個小碗，蓋着碗蓋。

王雅芝是林學寅的續弦，在林學寅的第一個夫人因車禍離世後，才嫁給他的，足足小他八歲，雖然年過四十，可是皮膚還宛如少女般吹彈得破的樣子，眉眼也是極美的樣子，性子更是溫婉，這也是林學寅愛極了她的原因。

看到雅芝，林學寅緊皺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看着雅芝将那個景泰藍瓷碗送到自己的面前，面含微笑地說：“不是說了嘛，讓王姐送來就可以了。”王姐是專為他們一家準備日常一日三餐的保姆，如果是節假日或是特殊的時候，做得菜多了，還會有專門的廚師上門，那時，王姐就是打打下手而已。

雅芝柔柔地笑着說：“我讓王姐休息了，她也忙了一天。”說着将碗蓋打開，溫熱的霧氣向空中袅袅地擴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