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師徒情緣（十五）

昏暗的湖底秘牢，越往深處走，走廊反而越發幹燥，慢慢的，也有了幾縷光線照進來，樓晴空走到盡頭，那裏，甚至還有一個琉璃鑲嵌的天窗，透過琉璃看見的也不時淤泥，反而是清澈的湖水以及不時游曳而過的錦鯉......

簡直跟樓晴空之前呆的那裏不是一個畫風的！

樓晴空卻沒有注意這些，反而一眼就望見了那個滿頭枯槁白發形容卻古井無波閉目調息的老人。

對方恰好同時睜開了雙眼，只見對方雙眼炯炯，精氣神十足。

樓晴空的視線與對方相交，只覺得雙目仿佛被銳氣刮過，炫目非常。

老人卻是眼神銳利的打量了樓晴空片刻，瞧見樓晴空腳腕環扣鎖鏈，眼神微閃，之後認真打量衣衫破爛的樓晴空，卻是雙目一亮，下垂的嘴角忍不住翹起，最後更是忍不住心中狂喜，仰頭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頭枯槁白發更顯淩亂......

勞白微清晨協同明夢施施然而來之時，就見到本該關押樓晴空的牢房居然大開，裏面的鎖鏈也詭異的斷開了。勞白微嘴角的笑意凝固，原著中這裏是一路追殺樓晴空與劉詩雅的魔教聖女潛入救了樓晴空，但是明明到現在魔教聖女都沒有出現過，難道是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已經出現并芳心暗許了？！

此番卻是令狐風幾片樹葉殺敵讓明霸天有了顧忌，停止了追回地圖的做法，直接在正義山莊守株待兔，故而也就沒有了魔教聖女帶隊的後續追殺。

不過轉而一想，如此正好，本來之前就在苦惱如何解決秘牢裏那個老頭兒，如今勞白微已經不再認為自己有男主那個命，讓老頭兒一看見自己就能雙眼發亮的立即傳功又傳掌門之位的，勞白微也就只想着不能讓樓晴空順利得到那一甲子功力了。

說白了，在勞白微看來，這個手足被廢的老頭兒也就是個給男主傳功的內裏容器罷了，另一個也就淩悅派的掌門印記。淩悅派掌門的接替很是古怪，并不是任何實質物體，反而是一種玄妙的印記，只有掌門知道其中原理。上代掌門傳位之時會将印記打入接掌者身上，一般是在胸膛或是手臂，只有這個印記，才能打開淩悅派藏經閣，那裏，有數之不盡的典藏，随便扔一本出來，都會讓武林沸騰上好長時間。

勞白微最眼饞的就是這個！

勞白微顧不上理會明夢對這個湖底秘牢的質問疑惑，擡手食指在唇上一劃，示意小心，就放輕腳步謹慎的往秘牢深處而去。明夢不知所以，皺眉遲疑的跟上了。

如今不知道是不是那個聖女在，勞白微擔心遇上了不是對手。好在之前本着另外的緣由，将明夢也帶過來了。明夢雖說性子刁蠻，武藝卻還不錯，若是有意外，也能用她抵擋一二。

當看到正在傳功的兩人時，勞白微警惕的看了看周圍，發現并沒有預想中的人之後，頓時笑了，這簡直就是上天給他的機會！

這個世界內功特別叼，勁氣外放殺人于百步之外簡直碉堡了。之前勞白微還擔心自己內力不及，搞不好會被這個老頭兒勁氣外放傷到。可是在傳功的時候，卻是萬萬不能中途動彈分毫的，丹田經脈中流動的內力更是不敢動有分毫波動停滞，否則就将雙雙經脈丹田受損。

“樓兄，你這是在作甚？哈，勞某這是來救你的，快快跟我離開吧。”勞白微面帶神經質的微笑，先庭散步般直接走了進去，嘴上這般說，語氣卻虛假得可以，一邊還拔出了佩劍，這個姿态，可不是來“救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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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夢抿唇凝眸站在牢門外，眼神落在好似被什麽腐蝕的鎖鏈斷口處，眼中疑惑更深，她總覺得，今天發生的事很不一般，甚至她感覺很不安。

本來正面對老人雙掌相對的樓晴空睜眼看向眼含殺意的勞白微，心中急切，丹田內力一陣躁動，對面的老人內力一吐，卻是引導着樓晴空将之壓下。老人睜眼示意樓晴空莫要分心，自己卻是一心二用開口爽朗笑道：“你這小子是何人？明霸天怎麽放你們進來的？”不等對方回答，又自顧做恍然狀：“噢...難不成，你們就是明霸天的女兒女婿？如此，倒是說得過去了，畢竟明霸天那樣的混賬，肯定只瞧得上你這小子這般的德行，哈哈，一樣無恥卑鄙！”

一邊的明夢突聞有人說自己父親壞話，頓時氣極，畢竟之前自己父親可是人人交口稱贊的俠義楷模，如今的她還沒有聽說外面的江湖傳聞。

明夢本性嬌蠻，手段更是狠辣，此時一聽，也顧不得之前的那絲不安，怒而拔劍出鞘，劍光閃爍，劍鋒直刺老人面門而去，端的是狠辣非常。

一邊的勞白微自然是覺得好極，因老人在他心目中太過神秘莫測，之前多少有些擔心出意外，此時有了明夢探路，自然是樂得旁觀。

明夢一手劍招雖不是明霸天這個善使刀的人親手教導，但也系出名師，劍招輕靈宛若蛟龍出水，只是殺氣太重，失了劍的君子之氣。

眼見着亮眼劍光直逼老人雙眸，老人卻悠哉得很，絲毫不見慌亂。說時遲那時快，帶起的勁風吹上老人灰褐瞳仁之時，遠處一抹粉白疾馳而來，叮的一聲恰好撞擊在明夢殺氣凜然的劍尖處，明夢只覺得虎口一麻，手上的劍就脫手而出，哐啷掉落在地，定睛一看，那劍尖居然直接已然是被撞斷脫離了劍身！

而與斷劍同時存在的，卻是一抹秘牢絕對不會出現的東西，那卻是一朵上面院落中正盛開的粉白小薔薇！

明夢駭得瞪大雙眼望去，卻見昏暗的走道上，一抹白色身影緩步行來，正是令狐風，樓晴空的師傅！

原來剛才老人不着急，卻是因為發現了緊随勞白微二人之後的令狐風，只是令狐風武藝高深，不需特意掩飾，就不是普通人能發現行蹤的。

勞白微一時也驚呆在當場，一時轉不過彎來，明夢見是令狐風，卻絲毫沒有忌憚，在她看來，沒有人敢随意傷害她這個盟主愛女，山莊內的客卿屬下不敢，樓家衆人不敢，南城之人不敢，自然，天下人都不敢！

明夢眼含狠意看了令狐風一眼，卻是轉手拔出腰間短劍，這次卻是直接對樓晴空下手，當場将短劍劈向樓晴空脖頸。

令狐風眉一皺，骨節勻稱修長的五指在腰間一抹，手腕翻轉施力一揮，一把三寸十字小刀就急射而出，直奔明夢胸口心髒處。

明夢心口一滞一涼，垂眸，卻是只留下柄部的小刀直插心髒，她永遠神采飛揚的雙眸不敢置信的望向令狐風，對方面容平靜氣質冷淡，還是初見那般風光月霁，好似殺了她是見多平常的事，好似走路之時腳下碾壓了一顆雜草，他怎麽敢......

噗通一聲倒地，驚醒了勞白微，這也是令狐風第一次在他面前殺人，劉家村那次，他僅僅是事後知道罷了。勞白微一對眼珠似乎都要瞪得脫框而出了，明明，明明在他心裏那般高潔脫俗仙人般的人物，如今，卻面容平淡不分絲毫眼神情緒給地上的明夢。好似是嫌棄明夢流出的血跡，他皺了皺眉，眼帶嫌棄的繞了一步，跨過牢門口那道暗紅血跡，直接走了過去，近身查看樓晴空兩人的情況。

勞白微轉了轉僵硬的脖頸，那人，真的是仙人，而不是羅剎嗎？

或許讓他親自殺人之後，再看到這樣的場面，勞白微還能接受，但是如今的他說到底還沒有真正的完成蛻變，就再一次不湊巧的被令狐風臨門一腳的給了他一耳光，如此，之前的一切全都煙消雲散，勞白微，也永遠只能是以前那個他了，因為他心中最後的一點救贖一點淨土，都倏忽而逝了......

令狐風眼角睨了一眼外面抱頭蹲靠在牆角恨不得将自己塞進牆裏的勞白微，眼眸無波的轉到樓晴空身上，擡手一搭對方背心，一股柔和包容的內力就試探性的進去了樓晴空體內，查看了一番見無大礙，心念一轉，沒有撤出內力，卻是用自己特殊的內力趁機為樓晴空拓展沖刷清理經脈，并且借着難得的強勁內力潮湧将對方的筋骨肺腑一并凝煉了一番。

本來在令狐風加入內力的時候就微微疑惑的老人見狀，眼眸晶亮，心中直感嘆居然還能如此做，想他逍遙仙號稱博聞強識，卻是從沒有想過內力還能有這般用處！當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令狐風收手，老人雙臂也終于無力的垂落，比之開始的精神飽滿，如今的他，才更像以為白發蒼蒼的老人。

逍遙仙有些不适應如今的渾身沒勁，略有些艱難的躺在地上喘着氣，樓晴空收勢壓下丹田如海的內力疊浪，連忙扶起逍遙仙将之靠坐在自己身上，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逍遙仙只是因為自己骨骼驚奇，看得順眼，居然就崛脾氣的将他身上那兩處被明霸天封住的穴脈解開，并将一身功力盡數傳給了他。如今，逍遙仙自己卻......

令狐風垂眸看了看兩人，擡腳想避一避先行離開，逍遙仙卻勉強擡手制止：“這位公子不用避諱，老夫卻是沒什麽不能與你聽的。”

見令狐風果然靜靜站立一旁，這才嘆了口氣，轉而對面帶悲戚的樓晴空言道：“小子你也莫要難過了，老夫被囚禁在此十幾餘年，四肢經脈更是被那逆徒毀去，只能勉強動彈，老夫本就沒多少日子好活的啦。能在死前找到順眼的衣缽傳人，免去了我派傳承的斷絕之險，卻是老夫要感謝老天爺的了！”

轉而似乎又想起了什麽，略有些倚老賣老之嫌的對令狐風笑道：“這位公子，難道你就是樓小子口中的師傅？這可真是對不住了，之前樓小子誓死不肯拜我為師，卻是老夫态度強硬了，還請公子莫要怪罪樓小子。”

自古一人不得拜二師，否則就是叛出師門，在古人眼中，這是天大的問題。不過令狐風并不在意這許多，自己這個師傅身份，也只是為了給男主順利開金手指罷了。于是令狐風略一頓，微微搖頭，毫不介意：“如此，晴空也算是出師了，此後我與他，可師徒之稱，可朋友之儀，皆可。”

一邊的樓晴空聽聞，轉頭就想反駁，眼神委屈，可是唇動了動，卻還是沒有開口。是不是，真的只要不是師徒，我就可以有點機會？

雖然樓晴空心中令狐風永遠都是自己一輩子的師傅，但是想着令狐風的話，想着世俗看法，最後還是默認了。

之前逍遙仙還很是不怎麽看好樓晴空口中了不得的師傅，如今一瞧令狐風的身手，頓時羞愧得老臉都要紅了，從前他總認為，淩悅派是此世間之最，沒想到，卻是自己做了那井底之蛙。

淩悅派是隐世門派，每代只收一人，年輕時他見明霸天天資聰穎，也抱着将重擔交給下任就好輕松快活的去浪跡天涯，卻沒想到教出了一個這樣的逆徒。好在淩悅派都是弟子還未出師之時都不會過多透露本門事跡，否則，逍遙仙真是死了也沒臉見師傅師祖他們了！

想到明霸天，逍遙仙又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樓晴空，最後，又交代樓晴空接管淩悅派掌門職務代為傳承下去，除去囚禁了他半生的逆徒明霸天此事，卻是放在了最後才說，可見，逍遙仙确實心胸開闊，并沒有郁結于心。

人被關着，靈魂卻自由着！

抱着老人，樓晴空整理心情，與師傅令狐風一并走出了牢門。經過抱頭索瑟蹲在牆角的勞白微時，樓晴空略微一頓，最後，卻是快走幾步跟上師傅，離開了湖底秘牢。

而令狐風，卻是從頭至尾，步伐不緩不急，毫無停頓的前行着。

樓晴空與令狐風出了正義山莊，快馬加鞭尋到了淩悅派所在地，将逍遙仙放進了歷代淩悅派掌門埋骨之地的地下古墓屬于逍遙仙的那副石棺之中。

之後，因着江湖肆意傳播的寶藏之事，樓晴空擔心姐姐，快馬加鞭趕回南城，在最後關頭将被抓住的樓晴钰從明霸天手中救了出來。

不說有了令狐風，單是如今多了一甲子功力的樓晴空，打敗明霸天卻是綽綽有餘，明霸天帶着僅剩的屬下狼狽逃出，想要聯絡魔教屬下，卻發現等來的不是服從，卻是絞殺！

而且那帶隊之人，還是多年前因為質疑他而被明霸天親自下令毀容滅口的前任魔教傀儡教主冥幽泉！

原來當年冥幽泉是明霸天所選擇的傀儡教主，只是冥幽泉真心将聖教作為自己唯一的家，将明霸天這位常年帶着面具黑袍裹身的師傅當做師傅，誰知道幾年前，冥幽泉只是質疑了一下聖教的行事不利于長久發展，就引來了明霸天的殺機，最後明霸天将冥幽泉處置了，将另一名身形與之相似的人易容成了冥幽泉的模樣繼續在魔教做傀儡，以便明霸天全面絕對的掌控魔教。

冥幽泉當初突然被視若親父的師傅無情誅殺，心念俱灰，正好被令狐風撿了回去，三年之後出來，就遇上了魔教的劉家村之行，之後得知魔教教主仍舊是冥幽泉這個人，頓生疑惑，于是那段時間他就嘗試聯絡了幾名心腹，之後才知道教中種種，最後在正義山莊山下村落無意間見到過匆匆而過的明霸天，頓生熟悉之感。如此，最後才知曉，自己，更甚至聖教，都只是對方手上的一顆随時可以抛棄的棋子罷了！

好在如今的冥幽泉已然不像當初那般一心只有聖教只有師傅了，三年阿九的生活，讓他愛上了生活本身，于是他聯絡教中心腹，趁着明霸天心思完全轉到寶藏之事上面時，魔教已然悄然換主。

明霸天最後負傷獨身而逃，回了正義山莊才發現，如今的山莊，已經破落荒涼，客卿丫鬟奴仆侍衛一個不剩！

不，還有幾個，卻是明夢身邊的十二衛僅剩下了八衛了，而八衛第一時間報告他的，卻是小姐失蹤半月有餘的消息。

雖不是多真心寵愛獨女，明霸天此時卻意外的想要見到自己唯一的親人。只是，最後卻是在湖底秘牢找到了明夢，還有勞白微在旁

秘牢內，曾經的師傅逍遙仙已不在了，而已經死去多時的明夢正屍體腐臭的躺在逍遙仙牢門之外，一旁，還有活活餓死也依舊雙臂抱頭縮在角落的勞白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