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君臣相宜（五）【收藏滿一百加更】

可惜很快這份安寧就被打破，氣勢洶洶趕來的婉妃柳眉倒豎，對君不言絲毫沒有客氣可言，一頓折辱譏諷。

君不言不慌不忙行禮之後，面色怡然，被君不言順勢扶起展臂攬在懷裏的納蘭明川卻心中暴戾翻騰不休！

随後老皇帝及時趕到，婉妃一句譏諷卡在喉嚨，上不得下不得，一時居然不知該繼續暴露本性還是轉變成陛下最愛的嬌憨張揚模式。

重臣與寵妃，若是換個年輕力壯的帝王，或許會有兩分為難，可如今已經年近六十的老皇帝卻是半分不曾猶豫。說到底，老皇帝始終最愛的還是自己，如今在朝政上老皇帝也不似當初那般手段果決，就怕在史官那裏落了污點，無法名留青史！

可想而知，最後婉妃被訓斥禁足一月，曾經被忽略個徹底的已逝淑妃之子七皇子也因此得到了老皇帝的兩句關懷。雖因為年紀漸長又沒有養母不能遷居宮殿，卻親自下令安排一杆生活起居奴仆雜役，至此，曾經小透明的七皇子，一夜之間走進衆人視線。

坐在床榻，因膝蓋已經敷上藥物，納蘭明川無法親自送君不言離開，只能睜圓了鳳眼目露不舍依賴的看着那人消失在房門外。

想着那人面含溫和笑意漫不經心的說的話，納蘭明川再次翹起了嘴角。

“明日挑選宮女太監，若是殿下願意信任于我，且挑選微臣送來的四女二男共計六人。也好供殿下随意驅使。”......

“他，是在關心我嗎？”就算這只是一個朝臣對于皇子們的一次普通的示好，亦或是初次的嘗試性接觸站隊，至少，這表明了自己在對方眼裏是有那麽一點價值的，他，選擇了我。哪怕以後對方會轉投別處，至少此時此刻，對方的選擇示好讓納蘭明川忍不住心生滿足。

想到如今的局勢，納蘭明川皺眉，如今父皇越發老邁，太子如今看起來還算穩妥，只是依着太子向來自大孤傲的性子......

納蘭明川皺眉沉吟，況且太子母親雖是先皇後，但畢竟已經去世多年，母族顯赫，卻是他國皇族，其實這麽多年父皇對太子态度平平，納蘭明川心裏也有那麽點譜。或許，自己這個父皇，還是對太子擁有一般東國皇室血脈這點有些介意，且這種介意，随着時間越發膨脹。從大皇子能入了兵部就可窺一二。

納蘭明川雖是年紀不大，但在宮中夾縫求生多年，一雙眼睛卻是養成了微毫可察的本事。之前一直想着左右逢源竭力存活，此後不管誰登上大寶，自己能得個閑散王的位置就滿足了。

不過如今已經覺悟權勢重要性的納蘭明川，就算今日沒有君不言主動投遞的橄榄枝，他也會慢慢經營自己的勢力，他再也不想嘗試這種無力到絕望的感覺了，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想要保護自己在意的，就必須擁有不可撼動的權勢地位！

今日之事納蘭明川無法容忍，他本來因受母親影響教導，養成了平和淡然的性子，可是今日卻将他骨子裏屬于納蘭家的暴戾完全激發了出來。

今日自己心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先後被婉妃折辱至此，納蘭明川心中恨得咬牙切齒，哪怕這些年被如何欺辱，都不及今日這般讓他心生戾氣，平生第一次用盡全力去厭惡憎恨一個人！

曾經的他确實想就這麽混到出宮建府，不參合任何争鬥，就此平淡一生，這也是母妃當初臨死之前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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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到如今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或許這才是母妃臨死之時說這句話時滿目悲涼的原因？在皇家，從一出生，就注定了不可能只是因為你不争不搶，就能平安。反而，這不争不搶，就意味着被欺辱時毫無還手之力，猶如砧板上任人宰割的物什！

權勢！納蘭明川從未像今日這般渴望過！想要不被欺辱，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必須成為那人上人！

納蘭明川眼眸灼灼。今日那人不言不語，只氣質卓然的站在那裏，就能全程碾壓任何膽敢撞過來的人！握了握拳，納蘭明川嘴角含笑，眼眸精光閃現，“以後，我也要與他比肩而立！到時候，我不要他跪拜在地，我想...想與他并肩而立，共賞如畫江山！”

尚且年幼的納蘭明川想着，有些莫名的心熱臉紅，雖不懂情愛，卻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想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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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時間匆匆已過，三年前進入內閣的君不言已然登上內閣首輔的位置，雖說年僅二十有四，對于他的首輔職位，卻沒有一人名言反對，有那不甘的，在君不言的才能以及雄厚的背後力量之下，也只敢背地裏中傷兩句。

何況人家是老皇帝親手提拔的。

這幾年随着皇子們的長大，加之去年開始老皇帝召見禦醫越發頻繁，奪嫡之戰越發劇烈。幾個年滿十六的皇子們，除了太子因不合規矩無法出宮建府，依舊住在東宮，就連倍受寵愛的八皇子，也已經被老皇帝遣出了皇宮，建了府。

年幼的時候或許還不覺得，只是随着皇子們的長大，老皇帝越發感覺到自己的衰老，于是轉而更疼愛起最年幼的十八公主。畢竟公主們再受寵，也不會影響到朝政。老皇帝哪怕依舊寵着八皇子生母婉妃，卻已經無法再将桀骜自我的八皇子當做純真稚子，從小自我霸道的八皇子幾乎将野心明目張膽的挂在了臉上！

任是哪個帝王，也受不了自己還在的時候，兒子們就明目張膽的窺觑自己屁股底下的那張龍椅！加之自從四年前婉妃直接對上君不言，前朝谏官就有盯上了婉妃及其母族的，四年來不時有折子上疏其不堪德行，更有那婉妃昨日才譏諷了一頓後宮皇子皇女，第二日早朝就有谏官上疏言稱其行為不合祖制不合儀德。這般下來，饒是在後宮較為偏愛婉妃的老皇帝，四年下來也早已經煩透了婉妃，開始也覺得婉妃種種曾經倍受自己欣賞喜愛的行為舉止變得粗魯野蠻不堪。

如此，曾經沖冠後宮十幾年的婉妃以及八皇子，算是失去了皇寵，就連母族，也多有埋怨，不再積極支持八皇子奪嫡，轉而暗暗觀察投靠其他皇子去了。

不說其他，婉妃母族陳家接連嫁出去的四皇子側妃五皇子正妃，就可見陳家用意如何。如此，風向一轉，當年還風光無限在宮內橫着走的兩母子，如今卻是奪嫡冷門，沒有多少朝臣願意站隊其後了。

如此，本來就看不上八皇子蠢笨如豬的四皇子更是不再與起交好，只面子上耍着他玩兒，必要時刻展示一番兄弟情義，如此，倒是讓老皇帝多看了幾眼，将其加在了可觀察考核的繼承人選名單之中。

這幾年，要說最大的變化，莫過于本來還算優秀只是稍顯稚嫩的太子，越發昏聩，去年更是因亵玩東宮太監，将老皇帝氣得直接暈厥了過去，讓人意外的是，太子并沒有因此有所收斂，反而越發明目張膽收用男子，讓老皇帝如今見他一面都不耐煩。

或許是這些年老皇帝越發明顯的不滿，讓太子越發不堪重負，竟是完全爆發了叛逆嚣張的暴戾性子。

如今的太子動辄打殺宮人，去年更是在微服出宮的時候直接打殺了百姓，之後聽見朝臣私底下議論此事，太子氣極，當場抽出馬鞭抽得那兩個朝臣滿身血痕，其暴戾嗜血，頓時震驚朝野，從此以後，大家越發不滿太子繼承人身份，紛紛轉投他處。

那幾個成年的皇子們因此，更是動作頻頻。

對于這些變化，君不言只是默默蟄伏，在适當的時機加以引導，以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君不言的任務一向是定位于權勢滔天又忠心不二【僅限于對男主】的權臣，因為權臣并不是能很快就手握重權，因此每次君不言到一個世界，幾乎都是提前到任務世界積蓄權勢力量，最後達到巅峰狀态的時候，才會接近男主，開始為男主們璀璨人生開啓金手指模式。

因此君不言謀勢能力可謂登峰造極，這個度假世界，若不是需要給男主留下磨刀石磨砺自身，可以說，單單這幾年，君不言就能輕松弄死其他皇子，讓男主順利登基。

可惜任務不是登上皇位，而是一統天下名流千古。如此，男主自身的能力就是關鍵了，好在君不言一貫有耐心，幾年來，除了第一年作為皇子策論講師，之後也通過各種方式與七皇子保持聯系，慢慢教導于男主。

如今，當年那個左右逢源卻平凡恍若隐形人的廢物皇子納蘭明川已然成長為雕琢之後無不讓人贊嘆不已的美玉。或許是因受了君不言的影響，如今的納蘭明川嘴角噙笑，眼神溫潤，舉止儒雅溫和，頗有幾分君不言的氣質。只是只有當事人知道，君不言是心中自有溝壑的沉穩大氣，因豁達而淡然随和，納蘭明川，卻只是表面溫和，骨子裏卻狠厲果決，而且......

納蘭明川側眸，眼底深處壓抑翻滾着刻骨的貪戀，又在對方回眸視線相接的時候眼眸含笑氣質溫潤。

或許當年情窦未開的他只以為自己對大哥哥依賴甚至希望獨占對方心神視線是因為他是自己人生第二個給予他溫暖的人，可是自從十五歲那年，一夜恍若騰雲駕霧讓人迷戀的春/夢，卻讓他陡然撥開了雲霧，看清了自己內心的癡戀。

而突然發現的事實不但沒有讓他心神不寧，反而有滿滿的幸福感。若是對方是這個人，無論怎樣，都無所謂吧......

“......到時候殿下且站出來接下這個燙手山芋，微臣随後也會前往陛下禦前請旨。一路或許會多有阻攔，但是如此，我們也能掌握主動權。”

納蘭明川回神，眼神定定的落在君不言因剛才抿了口茶水更顯粉嫩的雙唇，喉結暗暗滑動了幾下，垂眸，掩飾性的将茶杯捏在指尖把玩：“嗯，我知道了。只是，前日父皇又請了禦醫，這個時候怎麽離開京城要去西北邊塞押送軍糧？”

君不言擡眸望了一眼心不在焉的納蘭明川，有些遲疑對方為什麽會問這麽不符合他智商的問題，不過君臣之道，君不言一貫把握得很好，于是恍若未曾察覺，“禦醫診斷，陛下只是略感風寒，如今，四皇子與太子兩派争鬥越發明顯，大皇子又已經手握京城守備三分之一的調動權，如此，京城最近會被攪合得混亂不堪，現在離開京城，正好避開這潭渾水，還能在皇子們都不願意離開的關頭讓陛下看到殿下您的赤誠。說到底，若不是手握重權可以直接左右朝堂，再怎麽争鬥打壓對手也無用，書寫聖旨的禦筆，只要陛下尚算康健，就永遠掌握在陛下手中。”

納蘭明川擡眸，眼含不滿，微微癟了癟嘴，恍若稚子，眼含委屈：“大哥哥，我不是說了不要叫我殿下麽？直接喚我名諱就好，叫我阿七也成。不然，我也要叫你君首輔麽？”四年前君不言兩次覺得七皇子眼熟，之後認真回想，才将那個肉呼呼的被救的小孩兒跟已經漸漸張開的瘦弱少年聯系在了一起，随後納蘭明川知道對方沒有忘記自己，自此以後，私底下都稱呼君不言大哥哥。若不是怕惹惱了君不言，私心裏，納蘭明川更願意稱呼對方“仙女姐姐”......

如今君不言已經爬上了內閣首輔的位置，雖然內閣分了丞相的權，但其實這全看個人能耐，若是能讓內閣那些人都偏向了首輔，那首輔就完全等同于丞相。不過上位者都不會願意看到內閣出現這樣的狀況，只有制衡，相互牽制的朝堂，才是龍椅主人願意見到的。

外人看來，君不言這個首輔位置并沒有多少實權，下面有左右參知兩位次輔與君不言作對，看起來君不言還是被壓制的那一方。

若不是這兩年君不言漸漸在納蘭明川面前暴露本來面目，納蘭明川也想不到，原來左右參知兩次輔早就已經是君不言麾下勢力！

納蘭明川欲言又止，很想問大哥哥，為什麽要選擇自己這個毫無背景皇寵的皇子，是不是，是不是自己可以幻想一下，自己在對方眼裏心裏，是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