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魔法篇（三）

兩人到達死亡之海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之後了。之前的山谷屬于神魔大陸偏東部，而死亡沙漠則是位于偏北部。

一路上若不是碧霄因地制宜的驅趕了魔獸來給艾諾當臨時坐騎，兩人僅僅四個多月的時間，最多只能走一半的路程。

神魔大陸地域遼闊，沒有人知道是否有盡頭，與之相對應的就是人口的稀少，四個多月的趕路，一路行來居然都沒有遇上其他人。

相傳幾百年前，神魔大陸除了人類與魔獸，還有其他魔法生物，精靈，地精，獸人，矮人，樹人，只是之後持續三百多年的種族之戰，最後誰也沒有成為最終的勝利者。魔法生物紛紛隐匿，不知如今是否已經滅絕。

而人族也僅僅獲得了十分之一的大陸生存區域，其他地域鋪天蓋地全被危險的森林魔獸所占據，哪怕經過幾百年人族的不斷開拓，如今納入人族可行走區域的，也才九分之一不到的大陸面積。

可以說，人族就是被危險的山脈森林環繞在神魔大陸中央區域的，雖然也有冒險進入周圍森林山脈的，多半是雇傭冒險家這類人，傷亡率極大。

站在遼闊的死亡之海邊沿，艾諾默默的注視着眼前這譚氤氲着墨色霧氣的水面，裏面的水也好似被墨水暈染得徹底，周圍一片死寂荒蕪，連之前偶爾還能看見的荊棘魔植也不見了蹤影。

碧霄将當做坐騎的那只沙漠蠍一刀斬下雙螯，又分解下其他可以食用的部位，拎着東西走了過來。艾諾眨了眨眼，彎着唇從空間戒中掏出火系晶石遞了過去。

沙漠裏沒有燃燒的東西，之前偶爾還能斬獲前來偷襲的荊棘魔植當做柴火夜晚燃起篝火驅除寒意，随着越發靠近中心地帶，魔植也漸漸消失。這時候做熟食，就全用的火系晶石。

雖然完全比不上火焰，到底能慢慢煨熟生食，艾諾也不挑剔。

将食材整頓好碼放在火系晶石周圍，碧霄起身走到艾諾身邊，面對艾諾主動纏上勁腰的手臂習以為常，面色嚴肅正經的眺望了一下湖泊中心，微眯雙眼凝神辨別一下海漿的大致方位。

等會兒他會先下去搜尋，确定了位置才會帶少年下去。

将近半年無微不至的照顧，碧霄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細致。關于那本參考書，碧霄認為自己已經跟男主相處很好了，本來成天陰沉沉跟幽靈一樣的變态男主也變成了軟萌的小少年。

對此碧霄很有一種心滿意足的成就感，就跟看見中二的兒砸在粑粑“愛的教育”下終于渡過了中二恢複了正常一樣一樣的，因此現在也沒有按照參考書死記硬背加實踐驗證了。

而少年對于他的依賴，也讓一向沉默寡言的他有了不一樣的感觸。

每個世界都是作為器魂的碧霄，始終都是屬于魂體，游離在世界之外，只在每個男主使用他戰鬥的時候怒刷存在感，其他時候都是安安靜靜的呆在寄宿體武器之中。就算是跟主人心神可以溝通，他沉默寡言的性子，也都是問一句答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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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直到任務完成，幹脆利落的抽身離開。

上千年的重複循環，已經讓他自己都以為自己已經沒有感情可言了，現在這樣一個意外長歪的少年，卻讓他第一次感覺到了被人需要被人依賴，以及，照顧人的，唔，充實感？

或者更應該說，碧霄在艾諾這裏，感覺到了自己是真實存在的，而不是虛無。

擡手下意識揉了一把少年的腦袋，碧霄沉聲細細的又說了一遍重塑身軀的注意事項。艾諾臉頰蹭着男人的胸膛，揚着小腦袋耐心的聽着，十足乖巧的模樣，等到碧霄終于說完了，艾諾撅了噘嘴，有些開玩笑的調侃抱怨：“碧霄，你一點都不像剛開始那樣安靜了，以前我說好久你才回答一句呢，不過我很喜歡現在這樣。碧霄，如果等會兒我真的痛得受不了了，怎麽辦？”

碧霄垂收回視線，垂眸看了一眼靠在他懷裏整個人纏在他身上的精致少年，聲線古板面容認真：“到時候我會陪在旁邊，你我主仆契約，可以轉移你身上的一半痛感。”

艾諾整個人一愣，有些失神的望着男人堅毅的下颚，最後眼神有些失焦，默默垂眸，依賴的靠在男人胸口，真是暖和得讓人舍不得離開，“阿碧，以後我這樣叫你，好嗎？”

雖是詢問，艾諾卻霸道的不聽對方的回答，自顧自的決定了。

“阿碧，答應我，不要勾通我們之間的契約，再大的痛苦，我也要堅持，這樣，不也是對我的一種磨砺嗎？我可是要成長為比阿碧還要厲害的男人呢。”

碧霄有些發懵，不明白怎麽突然說到這個問題了。

阿碧？聽起來感覺不太對勁呢。

瞧了一眼興致勃勃纖細手指在空中比劃着雙眼亮晶晶鬥志昂揚的少年，碧霄抿了抿唇，沒有反駁，只是随着少年的話不時嗯一聲算是回應。

分享傷害可是需要勾通主仆契約高級親密度的，艾諾可不放心，他寧願自己一個人承受，也不要有人在他虛弱的時候随意接觸到他。

碧霄作為魂體，在水下也來去自如，尋到了确切地方，艾諾吞下一枚可以讓人在水下生存十幾天的藥丸，跟着碧霄一起下了水。

輔一接觸水面，一股死亡之力就包裹了上來，艾諾明顯感覺到自己體內本就不多的生機在飛快流逝，艾諾卻沒有半絲驚惶，頗有興趣的細細觀察感受着這種感覺。很快，一股濃郁的生機将艾諾包裹，同時隔絕了死亡之力的侵蝕，艾諾垂眸，腰間的長生刀瑩白泛光，瑩白的光芒将他整個籠罩。

作為生命之神曾經的佩刀，長生刀并不僅僅擁有漂亮的外形，裏面沾染上的神性生機，足以應對一切死亡之力。

這也是艾諾能輕易進入死亡沙漠靠近死亡之海的原因。

死亡沙漠，并不僅僅因為它的遼闊使人困死在其中，而是，一旦踏入，生物的生機就會慢慢流逝。

至于土生土長的魔植以及各種魔獸，都是經過千萬年被迫進化，成為的以死亡之氣為能量的特殊生物。

艾諾手腕一緊，被碧霄拉着往前快速游動。死亡之海水的阻力格外大，加之水全是墨黑，稍微遠一點的距離，就完全無法視物。

前面的男人似乎也發現了這點，艾諾剛感受到手腕的拉拽疼痛，前面的人就停了下來，一片漆黑之中，一張熟悉的英俊面容湊了過來，松開了艾諾纖細的手腕，一手摟住艾諾的細腰，确定不會出狀況，這才繼續前進。

艾諾感覺舒服多了，水帶來的阻力擠壓也被男人擋去了大半，完全放心的将全部交給對方，艾諾甚至有了閑功夫打量抱着自己的男人。

劍眉星目，挺鼻薄唇，五官并不小巧精致，但也并不深刻，與周圍的男人相比，五官帶着古籍上所說的東方純種人類特有的柔和，整個人因此顯得清秀了幾分，若是披散着總是高高束起的及腰黑發，表情眼神柔和幾分，被人當做女人也毫無問題。

然而碧霄高挑修長的身姿，堅毅的眼神，眉宇間的正氣，總是嚴肅緊抿的薄唇，以及永遠挺直的脊背，整個人透着股正義凜然的大氣，沒有人會認為這是一個女人。

毫無疑問，這樣的碧霄是一個英俊的男人，且是一個讓人第一眼就覺得十分可靠的男人。

艾諾視線又在對方因為水而飄浮散亂的長長黑發上打着轉，有些出神的想着，不知道這樣一個嚴肅正經的男人，披散着長發扮女人，會是怎樣的？

甚至艾諾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曾經偷看到了令他足足惡心了半年的野外兩個男人的交|合，不知道碧霄這樣的男人，躺在另一個男人身下嬌|喘|勾|纏又會是什麽樣的......

“......記住了嗎？等會兒直接沉進去，不要掙紮攻擊，否則會引起海漿的暴動......”

直接在識海響起的叮囑打斷了艾諾不找邊際的胡思亂想，艾諾唇角帶笑乖巧的點頭，腦子裏剛才那個想法卻總是揮之不去。

好吧，或許是他本人也不願意揮去這個有趣的想法。

看着眼前因水流而柔和了幾分面容弧度的男人，艾諾擡手撩開飄浮到男人眼前的幾縷長發，咬唇滿臉緊張不安的浮上前緊緊的抱了抱男人勁瘦的腰肢，擡頭看見男人眼底隐藏的擔憂，艾諾心神一動，湊上前輕輕吻了吻男人的臉頰，唔，感覺還不錯。

“好，我記得了，我進去了。你會在外面陪着我對嗎？”

艾諾松開手，沒讓碧霄有時間琢磨那一吻，裝作竭力鎮靜卻依然難掩不安的模樣，果然，男人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只是捏了捏他的肩，認真的點了點頭。

艾諾轉身慢慢進入那一團數米大小的藍綠色半固體球狀漿液中......

當第十天海漿漸漸縮小到只有一人大小的時候，碧霄松了口氣，靜靜的看着眼前的海漿慢慢淡化，最後消失，露出裏面渾身赤|裸的少年。少年渾身肌膚白|皙，卻不是之前的病弱慘白，而是猶如極品羊脂玉一樣的溫潤。整個人骨骼也拔高了不少，之前只有一米六幾，頭頂才抵達一米八幾的碧霄胸膛偏下，如今已經只比碧霄矮上半個頭。

白|皙肌膚下也不再是骨瘦伶仃，取而代之的是結實勻稱的肌肉，四肢修長，骨肉勻稱，一頭黑發都長長了不少，披散在半腰黑亮好似綢緞。

碧霄面色如常的打量了一下少年的胴|體，心中點頭，上前一把抱住體力透支昏昏沉沉即将失去意識的少年往水面游。

失去了精髓的死亡之海已經失去了死亡之氣，水也變成了普通的清澈狀态，再過不久，沒有水來源補充的這個普通湖泊，就會消失在大漠，從此此界再也沒有死亡之海的存在。

艾諾本來勉強維持的一縷神智在碧霄靠近的時候，毫無猶豫的徹底放松了心神，在這個熟悉的懷抱裏沉沉睡去。

在艾諾還沒有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對這個男人放松了警戒。

畢竟還是一個不過十七歲的少年，盡管經歷了十幾年的磨難背叛，在充斥着各種負面黑暗的環境中艱難生長的他，也是渴望着陽光，渴望着溫暖，渴望着被愛的。

艾諾醒來已經是三天之後，身下是勻速移動的魔蠍，抱着他坐在魔蠍背上的碧霄見艾諾終于醒了，從懷裏掏出烤好的魔蠍肉給他，并且還有幾枚荊棘果。

荊棘果是死亡沙漠唯一能補充水分的來源，只是荊棘魔植本身就是強悍的存在，攻擊力堪比高級魔獸，除了來去如風可實體可魂體狀态的碧霄，還真沒幾個人能這麽輕易的弄來這種生長在荊棘魔植根部最深處的果實。

說是果實，其實更像荊棘魔植的水源儲備囊，沒有一點味道，咬開一層彈性十足的表皮，裏面全是清水。艾諾就着之前的姿勢窩在碧霄懷裏，一連咬破了兩個荊棘果吸幹，緩解了饑渴的身體需求，又吃起了烤的金黃噴香的魔蠍肉。

不知是不是錯覺，艾諾總覺得自己咬一口，身下的魔蠍就會抖一抖，艾諾惡趣味的咬了一口外層焦香的殼肉，嚼得嘎嘣作響，身下的魔蠍果然忍不住的又抖了抖龐大的身軀。渾身輕松舒坦猶如大病初愈的艾諾肆意的笑了出來，惹得身下的魔蠍直接縮着幾條腿不願意動了。

這是耍脾氣要罷工了？

碧霄輕輕咳了一聲，身下的魔蠍遲疑了一下，還是乖乖的又重新站起來，憋屈的繼續充當坐騎。

雖然早晚都要死，但素能多活一會兒是一會兒嘛，不造等會兒給這兩個人類找點其他更好吃的魔獸能不能逃過一劫？

唔，前面好像正好是大耳兔跟黑蛇的地盤，等會兒經過的時候故意去踩幾下他們的洞穴好了，苦逼的魔蠍默默的想着，心中打定了主意。

中午的時候，看着火堆上烤上的大耳兔，魔蠍靜默的沉思，幾條腿嘗試性的往後挪。

“魔蠍的背很寬啊，不如我們以後都用這只魔蠍吧，換來換去的麻煩得很，而且這裏只有兔子跟蛇，坐起來都不夠舒服。”

身體重塑之後，艾諾渾身都充滿了使不完的勁兒，現在的他一反之前的安靜乖巧，格外的活躍，似乎心情也随着身體的健康而開朗了不少，瞟見偷偷摸摸想要溜的魔蠍，艾諾眼珠一轉，故意提高了聲音建議道。

碧霄擡眸瞧了一眼醒來之後就滿臉笑意總是不停動來動去安靜不下來的少年，又掃了一眼旁邊僵住的魔蠍，點了點頭，手上繼續翻烤着兔肉。

黑蛇因為少年嫌棄長得太醜，不願意吃，斬殺的黑蛇都扔給了魔蠍吃。

生長在死亡沙漠的魔獸魔植，因為受到死亡之氣的侵染，體內都有黑色的死氣，只是有的魔獸魔植是将死氣勻稱分布在體內，那種魔獸魔植劇毒無比，不能食用。

而有的魔獸魔植則是将死氣包裹成囊狀，或隐藏在體內，或長在體外，黑蛇就是長在體外的，渾身長滿了黑色的肉瘤，這是将死氣作為了自己攻擊和防禦的武器了。

打算悄悄溜走的魔蠍本來見自己挪了十幾米那個高大的男人都沒有在意，還以為自己終于可以解脫了，結果那少年這麽一說，魔蠍就僵住了，待到那男人擡頭看過來，魔蠍頓時幾條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本來高高翹起的毒尾都焉噠噠的垂了垂，瞬間覺得自己的蠍生一片黑暗。

兩個月後，魔蠍将兩人送到了死亡沙漠邊沿，碧霄尋了方向，與艾諾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停在原地良久，魔蠍好似無法接受這樣美好的現實突然降臨一般，在旁邊的一團褐色大石上埋頭一撞，将自己撞得骨碌碌的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這才歡喜的發現這就是真的！

魔蠍高興的在原地打轉，旁邊褐色大石抖了抖，一聲憤怒的咆哮，魔蠍一驚，邁起幾條腿飛快的刷刷刷跑遠了。

回到了族地的魔蠍痛哭流涕，哭訴着自己着兩個月的悲慘遭遇，從此，死亡沙漠的魔獸魔植之間，流傳了關于一個男人與一個少年的惡魔傳說，不聽話的小魔獸魔植，都會被自己或分居或同居或同體的爹媽用這個故事吓唬一番......